《神之子列传》深海宝蓝

4、4 千叶瑛子

　　4千叶瑛子

　　“495……496……497……498……499……500……”
　　少年精市停下了手中挥动的拍子，左臂向前一伸顺势抓住反弹回来的网球。这样一来，一上午的对墙击球训练算是结束了。七八月的暑假，这个二年级第一个长假期里，精市坚持着每天去网球馆打球，并且严格执行着定下的训练菜单。七八月正是最为炎热和闷湿的时候，大多数学生都在家里休息或跑去了海边度假，比起他们精市应该算是一个例外。
　　室外的闷热也多少传到了室内训练场，精市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柔软的发丝已经被浸湿，偶尔滴下来的几滴汗恰好会挡住原本清晰的视线，令他不得不每隔一会就重新整理一次。看来要买一条吸汗带才行了……
　　拜天气所赐，往常热闹非凡的网球场一到七八月客人便少了将近一半，就连网球馆里的学员们也有不少打了退堂鼓。此刻诺大的C场便只有幸村精市和他的老师千叶瑛子两人，精市的击球声便成了大多数时候这里唯一的律动。
　　“就到这里吧！”瑛子拧开一瓶矿物水，递给走过来的精市，“好好休息一下，一会儿一起去吃午饭吧。”
　　“嗨！”精市掕起搭在肩上的毛巾一角，擦了几下脸上的汗水，“老师觉得我有进步吗？”
　　“还不错！你暑假开始特训的12天以来，耐力有不小的长进，肌肉力量和击球力度大约增长了25%，总体来说一年多以来你的体格已经改善的差不多了，以后需要的只是进一步的增强而已，至于技术方面……”瑛子拿出了标有“幸村精市”字样的专用记录本，“以现在的练习情况和趋势来看，反手的优势很明显。但是控球并不稳定，而且相当一大部分的技巧还不成熟，这需要时间来一点点练习……”
　　“果然呐……”精市颇有些无奈地轻笑。
　　“嘛，不用灰心，其实相反地你可以很骄傲，只是学了一年网球就能达到这种程度，真是很了不起。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你会进步的这么快。”
　　“瑛树前辈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一定比我强多了吧。”
　　“瑛树吗？”瑛子清秀而英气的面庞上划过些许诧异，随即化作了然，“瑛树是一个例外，你其实可以不用和他比较。”
　　“？！”
　　看着小小学生不解的神色，瑛子继续解释。“确切的说，你们两个人都是例外。精市你要知道，大多数孩子开始接触网球是在国中，稍早一点的可能是在国小的高年级阶段，基本上都是在十多岁的时候。精市你从一年级时就开始学习网球，而且是由我和瑛树他们手把手地教学，相比之下你的优势当然一览无遗。但是瑛树他也是一样，而且他比你学网球更早，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哎？瑛树前辈他……”
　　“瑛树么……从他刚刚能抱起球拍开始就在打网球了，大概是在两岁左右吧。现在想来他已经有了12年的球龄呢，可能比一些职业选手还要长吧！”
　　紫罗兰少年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钦佩：“不愧是中学网球界的No.1！”
　　“不用提瑛树的，其实精市你以后也可以的。”瑛子的态度就像是在说‘地球绕着太阳转’一样肯定，让精市不由得一丝动摇。
　　“我？我怎么可能比得上2岁开始就学网球的瑛树前辈。”
　　“虽然你还比不上像你一样大时候的瑛树，但实际上你们的实力差距要比我的理论预测小了不少。”瑛子认真地看着精市，“我不否认你是天才，你那与生俱来的敏感度和球感我在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已经见识过了，瑛树也是一样，可以说你们两个人的资质不分伯仲。但实际上网球这种运动，天才和资质只占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更大的一部分是后天选手自身的努力和训练，否则，有再好的球感，再强的应变力，没有训练出来的精湛技术和体格，是绝对不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网球手的。”
　　精市没有说话，这一点他毫无疑问是认同的。尽管经常有旁人的夸奖和称赞，但是精市从来没有将它们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刻苦地训练再训练。什么球感、敏感度、反应能力之类的，他不会去管，天才也好资质也好他也从未将之当真——
　　因为幸村精市，从没将自己当做天才过！
　　“……我这个姐姐比瑛树大了十岁，瑛树从小到大的成长我都看在眼里，他一直以来都很认真很刻苦的训练。说实话，在你出现之前，我从来不相信有另外一个孩子能像瑛树一样，让我既兴奋又期待……”带着洁白手套的左手自然地托着下巴，“如果说瑛树他的训练很刻苦，那么精市的训练就是……很残酷……”
　　瞪大了眼睛：自己习以为常的训练，在老师看来竟然是严酷吗？
　　“七月份这种天气，还能坚持每天来训练的，大概也只有你一个了，网球手也不是不会休息的啊。”瑛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精市，“而且……你一直以来都在按我菜单计划上的1.5倍量来训练的吧。”
　　“…………”
　　“你不用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毕竟你的体格和技术的变化是骗不了人的。说实话，我最初是有些担心，毕竟你还是一个小孩子，而且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强壮，能不能吃得消这样强度的练习还是一个未知数。不过我观察了一段时间以后，并没有发现你身体有不好的现象，而且你的体能确实有着长足的改善，也就由着你去了。当然，实际上我还是一定程度上减少了菜单上的训练量。”
　　“还是老师更高明呢……喂老师，你干什……”
　　圆圆的脸被年轻的女教练好笑地捏住，脸颊上传来丝质手套有些冰凉的触感：“你以为我打了多少年网球啊，我怎么可能连自己学生的事都搞不清楚！……休息的差不多了吧，走啦走啦，去吃午饭！……”

　　关于自己的网球老师千叶瑛子，幸村精市从来没停止过自己的猜测。精市并非没有好奇心，只是直觉告诉自己：这里面有故事。
　　千叶瑛子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年轻，秀丽，球技卓越，一身是迷——这是精市一年多以来对于这位老师的总结。千叶瑛子很年轻，按照她和弟弟瑛树的年差来算，现在最多不过24岁。这么年轻的年纪，怎么会拥有那般厉害的球技？更令人想不透的还有，千叶瑛子的网球明明这么强大，可是为什么只是安于做一家高级网球俱乐部的教练？
　　一切的一切都令人想不透。
　　最令人不懂的还有千叶教练那奇怪的穿着。千叶瑛子一年到头都是长衣长裤的装扮，秋冬季还好说，但是到了夏天，哪怕是再闷热的七八月，她也绝不会换上短衫。此外，她的左手——上文也曾提到过几次——常年带着洁白的手套。
　　不只是精市，就连网球馆里的其他人也都一概不知。
　　只是在暑假即将结束的时候，这个谜题的谜底被骤然揭晓。在八月末的某一天……

　　“傍晚的街道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啊，应该多出来走走才对！”
　　“老师带我出来难道就是为了逛街的吗？”美少年的嘴角有些不华丽地抽搐，随即转化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是不是该有一些回报呢？”
　　千叶瑛子有些滴汗，这小鬼……
　　“就是这里了，戸冢区新开的体育用品店，”瑛子停下脚步，指着马路对面的一家商店说，“听瑛树说这里有不错的网球器材，我们去看看。”
　　绿灯恰好亮起，两人横穿马路。刺耳的鸣笛声蓦然传来，转眼间一辆私家车向两人直直撞来，隐约还能看见司机惊慌失措的脸。
　　“精市，小心！……”
　　…………………
　　那短短的几秒钟内，精市被瑛子一把拉进了怀中向后躲避，随着巨大的惯性瑛子的左臂重重的撞上了了路边防护栏。
　　“老师！老师你没事吧？！”
　　出人意料的平静笑容：“没什么，只是小臂撞到了，可能会淤青一段时间……安心好了！”
　　“不可能，刚刚明明撞得那么厉害，”年幼的精市也难掩一脸惊慌，“而且受伤最厉害的部位应该是手吧，怎么可能没事？！我们去医院……”
　　温暖的右手按住惊慌失措的男孩，有些不合情境的温暖渐渐涌出。
　　“正因为伤的是左手，所以才没事啊。”
　　幸村精市第一次见到了那洁白手套下的秘密。

　　再见到千叶瑛树，是在瑛子受伤的两天后。瑛子的伤正如她自己所说并无大碍，但碍于医嘱不得不在家里休养一周。
　　“精市，我姐姐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千叶瑛树用的虽是疑问句，语气却说不出的肯定。
　　精市只是点头，没有作声。放下球拍，脑里满是那天随后的情景：洁白的手套拉开褪去，却并没有和她那精细右手相得益彰的左手，一直以来白色布料下掩盖的，竟然是冰冷的金属光泽。
　　假肢……
　　精市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再闷热的天气她也要固执地穿着长衫长裤，为什么总是带着那有些刺目鲜艳的手套，为什么左手丝质的触感下总是那样的冰凉。
　　“……姐姐是一个很骄傲很固执的人，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是这样了。姐姐她绝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弱势，而且不愿意别人对她刻意怜悯。从她的手变成这样以来，这种个性就越来越明显……”
　　精市捏紧手中的毛巾：“老师的手，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是五年前的火车事故，驾驶员中途违规加速，结果和另外一辆火车迎面撞上，”声音有些低沉，“说起来算是很幸运，因为那次事故极其严重，死了很多人，而姐姐却在后面的车厢，只是失去了手臂。但是，这也很残忍呐，因为失去了左手，姐姐再也不能打球，不得不在19岁的年纪就选择退役……啊，精市你还不知道吧，姐姐她曾经是职业网球手，而且，是左撇子。”
　　瞪大了眼睛，精市一脸不可置信。职业选手的身份或多或少还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能拥有那样高超的球技，甚至他和千叶瑛树两人一起都无法战胜的球技，确实极有可能是职业选手。但是……左撇子？！
　　如果说不惯用的右手都能打出这种水准，那么她原本真正的实力……究竟是个什么概念？！
　　“姐姐16岁时就进入了职业网坛，一点点从低级赛事向上走。姐姐很天才，也很努力，很多人都说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千叶瑛子可能已经拿到大满贯了。虽然她只打了不到三年的职网，但是却拿下了5个二级大师赛的冠军。”
　　精市不语，继续安静地听着。
　　“……姐姐以前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世界上最好的网球手，在她不得不退出职网以后，她的梦想就变成了培养出世界第一的网球手。她的梦想，倾注在她每一个学生身上，当然也包括你我。其实我想她之所以愿意接受你做学生，应该是从你身上看到了希望吧……”
　　希望？
　　“所以，我们都要加油啊，”瑛树轻轻揉了揉精市的卷发，“我们有自己的梦想，但是我们同时也承载着别人的梦想呐……”
　　一大一小两个少年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走了精市，我们都该回家了，都已经6点了，好饿啊……”
　　“嗯好的。对了瑛树前辈……”
　　“嗯？”
　　“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你的梦想是什么？”
　　“网球的？”
　　“嗯。”
　　“我没有像姐姐那样成为世界第一那么远大的理想，我的理想嘛，总是一步步的，”回忆状地托着下巴，“刚开始学网球时的，目标是打败邻居家的高中生……等到了小学以后，目标是成为同龄人中的最强……再到后来是想要拿到小学生网球全国优胜……这些目标都一个接一个的实现了，我现在的目标，就是带领立海大网球部称霸全国！”
　　“听起来不错嘛。”
　　“我国一的时候成为了正选，但那时我是八名正选里的替补，去年我作为副部长出任第二单打，我每场都赢了，可是立海大还是在全国半决赛时输给了狮子乐中学……我已经三年级了，今年是我最后的机会，说什么也要拿到优胜。”
　　“中学网球的全国大赛吗？……好厉害啊……”
　　“精市……”
　　“嗯？”
　　“想不想来看我们的比赛？”一脸饶有趣味。
　　“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