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你已开口跟我说爱我》小兔讲故事

38、三十七

　　一个双休日，我回到家。吃饭的时候，妈妈告诉我，洛阿姨动了个小手术，还在住院。我吃一惊，埋怨她到现在才告诉我。妈妈说他们已经过去看望过她了，我不去也没关系的。我只好说，她以前对我挺好的，去看她也是应该的。
　　穿过嘈杂的门诊大楼，和长长的走廊，就是安静的住院部。
　　电梯到了20楼，独立病房，走廊的最尽头。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就像看望一个普通的朋友。
　　酝酿了一会，才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一转门把手，开了。
　　她躺着，脸朝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我轻轻关了门，蹑手蹑脚走过去。
　　到底还是把她弄醒了。她睁开眼睛，看是我，眼睛流露出吃惊的神色。
　　“呀，你怎么来了？”声音里明显透着虚弱。
　　她明显瘦了，脸色有些苍白，头发披散在枕头上。
　　心就酸起来。
　　“我来看看你啊。”走过去，坐到她床边。把花摆在床头柜上。
　　“你爸妈都已经来过了呢，你又来。”她边按动按钮，上半身就随着床支了起来。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啊。”
　　她微笑说：“你看，我这里条件挺好的，专门有人服侍，按铃就行，生病倒像是享受了。”
　　“是这里最好的病房了吧？”
　　“住一天上千呢，我想赶紧出院，医生就是不让，唉。”
　　“你安心养养，平时太累了，看出问题了吧。”
　　“小鬼，居然教训我来了。”
　　说着话，我渐渐轻松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我在心里暗暗嘲笑自己：小兔，你又败了。
　　才发现从心底里，原来根本没法真的去恨她。
　　为什么看着她对我笑，那抹温柔的眼神，那种动人的神韵……我就好像什么都能放下，什么都能原谅？
　　就如一首歌里唱的那样：
　　“……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因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是命运的安排也好
　　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
　　然而这一切也不再重要
　　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
　　“小兔，你怎么越来越瘦了呢？是学习紧张？”她有点担心地问。
　　我故作轻松道：“我在运动减肥呢，呵呵，看来有成效了。”
　　“够苗条了，还减什么肥。你看，下巴磕都尖出来了。”她伸过手，轻轻抚在了我的脸颊。
　　那温柔的触觉啊，不正是魂牵梦萦的感觉么？仿佛整个人都要融化。
　　心砰然而跳，连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我轻轻把头一偏，躲开了她的手。
　　她微微一怔，硬生生把手缩了回去。
　　我低下头，有点不敢看她，我害怕看到她的表情，我更害怕这么久以来的努力顷刻之间前功尽弃。
　　沉默了一会儿，她开口打破了尴尬：“小兔啊，难得放假，你也别在医院耗着了，走吧，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我没什么事，就让我陪陪你吧。”我轻轻说道。
　　“不用陪，我习惯一个人呆着，没事。”她轻轻拍拍我的手背。
　　我不再说话，低着头，却看见她的手，青筋处已被针头插得“体无完肤”，整只手背都是青青紫紫的。
　　又是一阵心酸，酸到再也忍不住，眼泪就这样滑落下来，正好打在她手背上。她的手颤抖了一下，连忙为她拂去，却有更多的泪水滴落下来。
　　“别哭啊，小兔。”她柔声说道，一边坐直身体，用手轻轻拍我的背。就这样顺势靠在她肩上，又是那熟悉的幽香，也混合着医院消毒药水的味道，在我闻来，却是诉说无尽的着寂寞和孤苦的味道啊！
　　为什么？为什么都这么苦！为什么幸福总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即？
　　心里积压的酸楚好像一下子山洪爆发了，眼泪如决堤一般迸流不息。
　　“不哭，不哭啊，没事的。”她把我拉在怀里，在我耳边轻轻地安慰着。我却仍然无法控制自己，身体也随之地剧烈地抖动起来。我已经努力去忍住了，可是，心真的如同刀绞一般疼痛到无法呼吸。
　　人在哭的时候大概是感情最激烈的时候，情绪已经失控地超出理智的控制，当时我甚至想，就这样哭死在她怀里算了，也是我最幸福的死法了……
　　哭了好久，感觉身体所有的力气都已被抽尽，抬起头，发现她的衣服已经被我哭湿了一大片。
　　她拿起枕边的手帕给我擦擦脸，又帮我理了理头发。我感到有点难为情。
　　正要去服务台给她拿套干净的，一转身，更尴尬的事发生了——李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正吃惊地看着我。
　　我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一定是双眼通红，头发凌乱，最最不堪的样子，竟然被他尽收眼底！大概是刚才自己哭得太忘情，以至于有人进来都没意识到。
　　他朝我点点头，把手里的一大袋东西拿到洛阿姨面前。
　　“洛总，你昨天说要的东西，我给你拿来了。”
　　“谢谢你啊，小李。”
　　“没事，反正我也要过来看你的。今天感觉怎么样？”
　　……
　　从他们的谈话里，我知道李斌几乎天天过来看望她，我很想对他说声“谢谢”，却想到自己又有什么身份和资格来谢他呢？只能作罢。
　　他和洛阿姨说着些厂里的事，原来，他年纪轻轻，已经是洛阿姨的得力助手了，说起话来也是有条不紊，果断坚决，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洛阿姨一边听他说，一边微微点着头，看得出对他的信任和满意。
　　我不禁自惭形秽起来，明明她生着病，我非但没有给她什么帮助，还来哭了一场，影响了她的心绪。看看人家，成熟老练，这才是让她放心的人该做的事。
　　出来的时候，洛阿姨嘱咐李斌送我回家。
　　我们两个自从上次不欢而散，这是头一次见面。我对他，多少有点愧疚，也不知说什么话好。
　　“你跟洛总，感情很好吧？”
　　“嗯，她就像我半个妈妈。”
　　“是了，看你刚才哭那么伤心，我真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没什么，女孩子哭也是很正常的。”
　　还好，他并没有嘲笑我，我也放下了心。
　　“洛总很喜欢你的，总是说起你的好，所以那次我才……”他说到一半，停住了，脸色稍微有点尴尬。
　　我明白他的意思，此时，却也只能装作不明白。
　　“她……她常常会提起我吗？”我试探着问他。
　　“是啊，以前没见过你的时候，她就跟我们几个说，她有个很可爱的小朋友，有机会大家一起吃饭。后来……后来她也常常向我打听你的情况，很关心你的，只不过我们没见几次就……”他说到这些事，还是有点不太自然，看得出他心里还是有点介意。唉，我无意间伤害了一个好人，可是，他又怎么会明白我的心情呢。
　　回到家里，我的心久久无法平静。原来她是一直默默关心挂念我的，我却故意这么久不和她联系，连她生病都不知道，竟然都是同事在照顾她。
　　她把我称作“可爱的小朋友”，可我，真的一点都不可爱，只会让她难过、难做。想来想去，我越来越恨我自己。
　　第二天，早早起来，买了一只鸽子炖了，放入保温杯就直奔医院。
　　她正在挂点滴，百无聊赖的样子。
　　“洛阿姨！”我轻轻唤了她一声。
　　“你……你怎么又来了？”她的声音里透着惊讶，但我觉得还是夹杂着一丝欣喜。
　　“估计你吃医院东西早腻了吧，我炖了汤，一定要吃完的！”
　　那天，我陪她聊天，讲了很多笑话给她听，喂她喝汤，直到她睡下才离开。
　　晚上回到学校，煮上咖啡，又开始做设计，发现已经很久没能这么安心地做事了，不知不觉，天空竟已发白。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有空，我还是会去看她，有时整个下午没课，我就干脆把本本带上，陪她到晚上，一边也做点自己的设计。她第一次看我做的设计，惊讶不已，流露出赞许的神色，我也小小得意了一把。有时候，李斌也会过来。我们就一起聊聊天，吃吃水果。我分明感到，洛阿姨心情好了许多，气色也渐渐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