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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俊仵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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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噩梦惊醒,如嫣尖叫一声猛地弹坐起来。整个后背被冷汗浸得湿湿凉凉的。头有些昏昏沉沉,意识还不是很清明。
浑身像是被拆散一般酸疼,微眯着眼睛打量了下四周陌生的环境,外衣被扔在床边,屋内的朱漆家具简单不失雅致,除却基本的家具再不见其他的家什器件,不像是居家住户。忍着不适掀起衾被,起身下床,披上还沾着血迹的外衣,走至窗前。
“吱呀”一声推开木窗,雪已经停了,空气却不见回暖,冷得彻骨,惨白的积雪瘫在太阳下,软软的融着水。楼下是行人稀疏的街道,没猜错的话自己现下该是在客栈了。
花想容不在房内,如嫣在桌沿坐下,思绪飘浮着,不知该从哪里思起。自己该何去何从?失神的看着窗外,千年不变的云卷云舒在米色的阳光里结成一个解不开的咒。
直至此刻,如嫣的心里仍是信服不了自己已经被休了,但是,不认命又能怎样?她心里很清楚,以泠千瑾的武功,若是他想救自己,花想容远不是他的对手,但他自始至终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当真是绝情至此?
手探入衣襟,轻轻抚上肩头仍然青紫的伤处,上头似乎还残留着泠千瑾指腹的温度,摇头苦苦一笑。
姑且不论能否从花想容的手心逃脱,就算是逃了自己有哪里可去呢?既已被泠千瑾所弃,瑾王府是回不去了,她秦如嫣远不是不知皮面,厚颜的女子。不想老夫人知晓自己已为弃妇,所以岛上也是回不去。
天下之大,何处容身?
思虑间,忽然听得街上一阵吵闹,还夹着妇人的哀声恸哭。如嫣疑惑着走到窗前,但见城门方向走来四名衙役,身后由一个黑瘦的老汉领头拉着一辆平板,其上停着一具黑漆棺材,杂板拼凑而成,可想棺内之人生前并非富贵人家。忽而,眼中锋芒乍现,如嫣疑惑的紧盯着其上明显的黄土的痕迹,按理说,人还未下葬,棺木上怎可见土?莫非… …这棺木是从土里掘出的?
果然,在哀恸的妇人身后,如嫣看见一个负手垂首身着仵作官服的男子,苍白着脸。难不成是要尸检?那男子像是感觉到如嫣的目光般,微微抬首,温润的目光直直迎上来,像是能涤荡人的灵魂般,如嫣不由一怔,但男子仅是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棺木经过窗下时,如嫣的眼光定在棺木的一角上,蹙了下眉头忙看了看天时,巳时接近尾声,还好午时未到,于是急急拢了拢头发,忍着身体的不适,跑下楼去。
出得客栈的门,拨开街边的一群看客。
“作孽呀,都下葬两个月了,怎还起人棺木?”
“可不是嘛,亏得是隆冬,要是夏日,还不烂成一摊肉泥?”
“这总归是断子绝孙的狠事… …”
“这真是坏良心了......”
… …
一路上围观之人的窃窃私语连绵不绝,如嫣急急提气追上那一群人,脚尖点地微喘的立在老汉面前,双手一横。
“停下!”
众人皆是一惊,这浑身是血的姑娘家怎做出拦人棺木的荒唐事!
那老汉更是被吓的不轻,大喘口气,骇然的睁着眼珠,黑瘦的脸颊在这隆冬竟满头大汗,见如嫣挡住去路,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僵着脸小声道“姑娘,烦相让,县老爷下令午时一定要将棺木送到哇。”
原本走在前面的衙役也闻声赶来,其中一名长相剽悍的衙役抱着刀,粗声一脸不耐的说:“怎来这里寻晦气?快些走!”
说着就要推开她,如嫣赶忙一拱手,对着那衙役说“官差大爷,民女并非有意生事,只是这棺木有些不妥之处,若不修整,恐有祸事。”
那衙役将信半信的沉声说:“有甚不妥!”
如嫣引着他站在棺木的后侧方,指着一道食指粗细的裂缝问道“官差大爷,这口子从何而来?”
“可能是掘坟的时候不小心凿开了。”那名仵作上前淡淡的说道,而后拧着眉头,真是大意!
“也不是甚大事,只要午时之前,用桐油、石灰、糯米汁将这缝嵌起便可。”说完对着那仵作撇唇一笑。
“多谢姑娘提点!”
“小事,不必挂心。”
“在下有命在身,先行一步,有机会再向姑娘致谢了。”说完对着如嫣拱手一笑,扬手示意继续前行,动作语言自有一派清润淡雅。如嫣也笑了笑退了开来,微拧着秀眉目送着一行人愈走愈远,但愿相安无事。
忽然身后一个暖暖的气息围罩上来,如嫣先是一骇,刚想挣脱,对方的双臂已牢牢的缠住自己,力气之大,钳的她动弹不得。瞥见紫色的上好绸缎,如嫣识得是花想容。
“花想容,放开!”感觉他尖尖的下巴抵在自己的受伤的肩膀上,磕得她一阵钻心的疼,却无奈挣不开他。
“秦如嫣,在我赶你走之前不要妄想逃,不然,我可不保证是否会控制不住力道杀了你… …”说着更紧了紧手臂,勒得如嫣一阵气闷。
她能逃上哪儿去,身无分文,举目无亲,现在又一身的伤痛。如嫣懊恼的长叹一声,走一步是一步吧。
“花想容,你能放开我吗?大街上这番成何体统!”看着路人不时投以新奇的眼光,如嫣隐忍着怒气闷声说道。
花想容一听这话,乐了,收回手,像听见天大的笑话般仰头一笑“体统?哈哈… …”何时有人在他面前提过这个词?霎时,初见他时,他与那紫衣女子在纱帐内的荒唐事撞进脑海,羞得如嫣双颊生晕。
须臾,走至如嫣身前,笑吟吟的说:“看不出来,你懂得还真不少!”
刚刚他可是目睹了她和那仵作讲话的全过程,而引子也是她找到的,看样子还真不能小瞧了她!一个引子换个通灵者,值是不值?忽而瞥见她胸前的大片血渍,不由计上心头!
如嫣见他笑的深沉,不禁低下头来看了眼身上的衣裳,眉头不禁蹙起,刚刚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倒愈发觉得血腥味浓重,而后抬眼看向满面桃花的花想容,谄媚一笑“花想容......有银两么?”
花想容没想到她会突兀的来这么一句,微愣了半晌,继而笑着将钱袋丢与她“拿去!”
如嫣没曾想到他出手如此阔绰,解开一看掂量一下,足足有五十两,本想与他客气一下,但想到自己身上分文没有,现在也不是逞面相的时候,于是笑着一掂手中的银两。“多谢!”
心想着你若不掳我来,我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这些银两受之无愧!
“我去那边的成衣店买几件衣裳,很快回去。”知道现下的自己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所以决定先跟着他,再另做打算,可眼下不比在府中,装束上自然要做些功夫。
花想容眉眼一挑,目光在如嫣的脸上梭巡半晌,而后负手向客栈走去。
如嫣挑了间临街的较敞亮的铺子,步至店内,挑了几套男装,出门在外身着女装多有不便。店主是位三十开外的丰润女子,嘴皮子极其利索,舌生璨花。
“姑娘穿上这身湖绿压墨蓝的装束一定俊俏,这城里的大户人家姑娘小姐,都极爱这款式呢… …哎哟,这件水蓝的长衫也是极其风流的… …”
如嫣禁不住唆使,连买了四五套衣裳,再出门时,已是一位俊俏精神的少年郎,长发被高高的束起,露出姣好的面庞与颈项,一身湖绿劲装,脚蹬鳞纹短靴。那女掌柜一拍双手,娇声笑着“哎哟哟,姑娘穿上男装还真是娇俏潇洒!可以做我的活招牌啦!”
哪有女子不爱好听话的,如嫣一阵欢喜,也没怎谈价,就让那人包了起来,惹得那女掌柜笑的花枝乱颤,又是一阵褒奖奉承。
如嫣像是想起什么的问道,“掌柜的,可知方才那棺木是怎么一回事?”
那女掌柜一听这话,敛了笑容,神神秘秘的招呼如嫣靠得近些,附在其耳旁低声说:“是要刮骨蒸尸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