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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新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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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七年五月十三宜嫁娶
銮仪卫预备的红缎围八抬彩轿,由内务府总管一人率领属官二十人、护军参领一人率领护军四十人,浩浩荡荡从紫禁城至安王府,迎娶八皇子福晋。
郭络罗璃霜礼服出阁,由随侍女官伏侍上轿、下帘。至八皇子宫内,举行合卺仪式。
一生只这一次,因而再繁琐也不觉辛苦厌烦。待他们拜了天地,喝了合卺酒,洞房花烛,这一生一世就都牵扯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就这样成了婚。
也许是因为这件注定会发生的事等待了太久,在心中描摹想象了太久,过程都显得十分简单了。当他掀起她的盖头,她对上他那清亮有神的双眸,心忽的漏跳了一拍,紧张起来。满室的红艳衬得她双颊愈发红润,他微凉的手指贴上,轻笑说:“原来你娇羞起来是这个样子。”
这话染着他略低沉的嗓音倒不显得轻佻,她却在他这般亲昵的举动下走了神,对面这个刚刚十七岁的少年,她的夫君,究竟算是大了自己三百年还是小了自己二十岁呢。
然他不待她回神,把脸凑近,他的面孔在她眼中突然放大,似乎他只是想把她眼里的恍惚挤走,让她看清自己,之后撞上了鼻子,贴上了嘴唇不过是水到渠成。
帘帐落下,喜烛燃灭。
第二日一早,要去给皇太后和康熙皇帝行礼。太后是蒙古人,璃霜额娘的生母乌亮海济尔莫特氏是喀喇沁部的蒙古贵族,她看着璃霜便觉几分亲切,拉着她用蒙语说了会儿话。在安王府的时候,璃霜与自己这个亲外婆算不上特别亲近,乌亮海济尔莫特氏没有孩子还在世了,璃霜其实是她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后代,但她在王府一向低调,平日并不走动,对璃霜的照拂还不及岳乐的正妃赫舍里氏,后来璃霜长大了自然与她也不大亲近。因而璃霜虽会一些蒙语,说的并不太好,与太后说话颇有点硬着头皮的意味,紧张的都无暇去仔细应对康熙了,幸而康熙也没为难她。好不容易熬出了太后的宁寿宫,只觉得汗流浃背。
这天刚好是夏至,京城略有了些暑意,叩拜穿戴的朝服不甚透气,璃霜本不惧热,却也出了层薄汗。
胤禩见她这副紧张的样子倒觉得有几分好笑,递给她块帕子,小声与她说:“瞧你紧张的,皇玛姆和皇阿玛也没那么可怕吧。”
璃霜想起刚才自己的表现,有些懊恼,这才见面恐怕留下的印象就不怎么好吧。又有些惋惜没仔细瞧瞧康熙,不过来日方长。心里又有点怪他刚刚也不帮她,一时五味陈杂,就没有答话。
从蹈和门出来往西就是胤禩养母惠妃的延禧宫,胤禩的生母卫氏也住在这里。
胤禩和璃霜拜见了惠妃,惠妃已年逾四十,作为四妃之首,自有一种端庄气度。她看去还算温和,赏赐了首饰衣料,问了璃霜几句家常,又说自大阿哥和福晋搬出宫去,她这里冷清了许多,叫她常来走动。
转眼就到了午膳的时间,一个宫女近前说卫主子想请贝勒和福晋过去一起用膳,璃霜特意瞧了惠妃和胤禩,倒没见他们有什么特别的神色,看来这事实属平常,关系应是融洽,没有什么所谓的卫氏地位低见不到亲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卫氏住在延禧宫后院厢房,虽已三十余岁,仍是风姿绰约,温婉淑柔,看来胤禩的柔和气度承袭于此。
她对璃霜倒不如太后、惠妃亲切,只对着胤禩说了些话,有些冷落新媳妇,璃霜心想她兴许是有些腼腆,不善于表达,看来自己以后得多努力了。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有点诡异,璃霜本以为胤禩会帮忙把话题带到她能参与进来,没想来母子两居然都不理她。她也顾不上跟新婚夫婿还不太熟,私下里碰了碰他,又悄悄使了眼色,只希望他能跟自己有点默契。
卫氏似乎身子不太好,连咳了几声,胤禩递了帕子,又给她顺气。
卫氏缓过来,注意到手中的帕子还绣了字,不像诗词,便问胤禩,“这绣的是什么?”
“这是霜儿的帕子。”胤禩说完,不动声色的看了看璃霜的反应,而璃霜倒真是有点惊讶,上次在潭柘寺丢了这帕子,没想到是被他捡到了,还随身带着。希望卫氏不要追究这歌词的涵义出处。
璃霜的祈祷总算起了作用,卫氏没追究歌词涵义,关注点倒在其他,对璃霜说:“哦?这女红做的真不错,可是你绣的?”
璃霜心想,虽然图案不是自己绣的,但作为帕子的主体,歌词确实是自己绣的,就答了是。
“正巧,我本想给八阿哥做件夏衣,本快做完了,这些天身子却不大好,今儿个已是夏至了,这衣服还是早些赶出来的好,你帮额娘做完吧。”卫氏说到这儿,正赶上璃霜喝茶定神,一个不淡定呛了口水。
要说琴棋书画或者骑射璃霜还有些底气,好歹刻苦学了十几年,就算没有什么天赋,水平也足够唬一般人了,可偏偏这刺绣是个硬伤,看着那细针细线就觉得眼花,密密麻麻绣出个图案不光头晕眼睛疼,而且没什么用。而她的贴身丫鬟泠儿是个巧手,女红做的极好,她觉的泠儿会就够了,所以也没怎么练过刺绣了。那块帕子除了那些字,花纹都是泠儿绣上的。
这会儿卫氏提起,着实让她为难,拒绝肯定是不可能的,只能接过,不行回去让泠儿做吧。
卫氏让丫鬟绿儿取了衣服来,绿儿正是刚才去惠妃那里请他们的宫女,卫氏只是庶妃,地位不高,配给的宫女也只有两个,绿儿和珠儿。
衣服已经大体做好,是件单式琵琶襟紧身,绛色暗花绸缎,复杂的花绦镶边已是完成,只正前还差个图案。卫氏便和璃霜说,还是一样的温柔语气:“我想着便绣柿子配如意吧,事事如意。可惜身子实在不爽利,还要麻烦你了。”
璃霜忙客气了几句,就应下了。
没想到今日在卫氏这惊吓连连,直到出了延禧宫璃霜才稍微缓了过来。胤禩拉了拉她的手,瞧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却是什么都没说。璃霜突然就觉得自己智商不够用了,卫氏今天这么做应是有用意的吧,胤禩又为什么突然拿出了那手帕,惠妃倒是很正常,但这里的人心思都看不太明白,想到还要在宫里生活好几年,这人际是重中之重,突然有些步步维艰的意味,有些丧气。
其实康熙对后宫处理方面真算是无力挑剔,虽说三个皇后都因生育原因早逝,但后宫没出过什么乱子,没有独宠哪位妃嫔,雨露均沾这点他做的确实到位,而后宫这些妃嫔也没有争宠,至少没有放到台面上来,妃嫔都深知皇帝的性子,沉稳大度方才是上策,况且几个妃子逐渐也都上了年纪,之间就算有些勾心斗角也都是为了儿子。后宫女人之间实在算不上宫斗。
璃霜身为儿媳,与后宫妃嫔的关系应该也不算难处理,熬过了这些年分府出了宫,就算自由了。胤禩大约也是安慰她的意思,倒是璃霜自己多想了。
从延禧宫出来往北回皇子住处,正经过德妃的永和宫,恰巧碰上请安出来的四贝勒胤禛,又吓了璃霜一跳。原来,潭柘寺那与震寰律师相熟的就是四贝勒。作为未婚女子,见到青年男子自然都是避过的,所以两人虽打过照面,却从没正式认识过。虽说也听人叫过他四爷,但行四实在太过平常,马尔浑序齿也是行四,偶尔有人叫他四爷,在府里听惯了,对这个称呼也就没那么敏感了。虽说也略有怀疑,但没去求证过,又想四贝勒还未分府出宫,也没到他装作清心礼佛的时候,怎么会常跑去潭柘寺呢。
璃霜只得按下心惊,行礼见过这位四哥。胤禩与璃霜本就是要回皇子住处见几位哥哥嫂嫂的,便也就同路回去了。这才刚康熙三十七年,胤禩与胤禛关系还很好,交谈了一路,只是这一路上璃霜很是沉默,想着四贝勒礼佛的目的,这么早便开始,莫非是真心?联想到康熙前不久对他“喜怒不定”的评价,觉得这个人必然也是看不透的了。
忙碌了一天,总算回到了自家的小庭院。用过晚膳,胤禩回了书房不知还要忙些什么,泠儿收拾着带来的嫁妆,还有太后嫔妃和几个福晋嫂嫂送的礼物,璃霜便坐在内院中的藤椅上享受初夏傍晚难得的惬意凉风。
今日还见到了四贝勒家刚满周岁的弘晖,想到这位嫡长子也是四福晋乌喇那拉氏唯一的儿子,却是要早殇,璃霜也有些为四福晋伤感。不管最终雍正手段如何,现在还早,决不能对四贝勒家有什么敌意的,璃霜也就对四福晋格外亲热。现在回过神来才想到“过犹不及”,又想起四贝勒,浑身就起了寒意,看来还真得好好斟酌一下之后的路线。
回想今天的表现,不知会不会表现得心思深沉了些,突然有些害怕胤禩会不喜欢,尤其他在生母那里的态度,又让她一阵忧愁。
两只小狗追逐着进了内院,窜到璃霜脚下,扰到正出神的璃霜,一个女孩匆匆跑来请罪,是胤禩的四个使女之一,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想到她很可能是胤禩的通房,不由更是烦躁,随口打发了就进了房间。
那件紧身还放在桌上,璃霜想想,以自己的绣工怕是就毁了这件衣服,便吩咐泠儿抽时间悄悄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