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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八章 暗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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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严历二百二十六年四月十九。
段府内下人丫鬟们都在议论纷纷,而今日他们口中的主角却不是那位隐在后院的神秘夫人,而是夫人的贴身丫鬟——纤歌。
纤歌局促的坐在那张雕花软凳上,看着在自己身后不停摆弄的绝美女子。只见那张娇颜上也微微上了些淡妆,眉眼更加清明。此刻正一缕一缕的挽着纤歌的发丝,是不是的插上一支簪子。往日里冷漠的脸上淡淡的带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姐姐,我来弄就好。”纤歌红着腮道。
女子莞尔一笑,轻声叹了口气:“我平日里懒,不愿意动。对这些个女儿家的活儿其实也是十分有兴趣的,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你就好好坐着让我摆弄一番,也好来过过瘾吧。”
平日里的紫清整日都是半眯着双眼,一副睡眼朦胧,冷冷清清的样子,今日竟用了这般调笑的语气,脸上还挂着笑,不禁让纤歌心中一暖。
“好了。”背后的佳人退后两步,满意的点点头,纤歌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禁也羞红了双颊。
紫清缓步到床前,从枕边的木盒中拿出一只锦盒,轻轻打开,一对玉耳环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
紫清小心翼翼的挑出一只,轻轻的放在了纤歌颤巍巍的手里。
“姐姐……”纤歌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女子,瞬间眼圈就红了。
紫清笑了笑,帮纤歌整了整衣襟缓缓道:“这个是我娘留给我的一对玉耳环,你我姐妹同心,日后要相互扶持。今日起,这耳环你我二人一人一枚,也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番心意。”
纤歌自知这耳环对紫清来说如同命根一般,今日竟将这赠与了自己,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做的荒唐事,少女终于忍不住跪了下来,泪珠滚了满脸。
“姐姐,我……我……”
紫清今日精神也是好的很,脸上始终带着笑,上前两步扶起纤歌。
“不必说了。我自认是个凉薄之人,但平生只愿与家人团聚安稳的度过一生。我娘的死,你我都无可奈何,上一代的恩怨也不必纠缠至今。你是我的妹妹,纵然我平生极厌恶背叛之事,但对于你,我还是会给予机会。以前的事,便不要再提了。我希望你能记住,血浓于水,你是我杨紫清的妹妹。我可以不顾他人死活,却定要你生活的安稳幸福。”
纤歌不由得一哆嗦,抬眸看到的是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她真的是拿我当亲人吗?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亲人吗?攥在手心的那枚耳环还在肌肤上渲染着凉意,纤歌却是再次被泪水灼了眼眶。
“怎的又哭了?快起身整理一下,大家都在厅里等着呢。”
纤歌却是依旧跪在地上,抬头道:“纤歌还有一事相求。”
紫清笑道:“说。”
纤歌定了定神,泪眼婆娑的唤了一声:“姐姐。”不带任何的敷衍,不带任何的恐惧,诚心诚意的叫了一声姐姐,让那位整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子生生的怔了一怔,才道:“哎。”
“纤歌以后还是想服侍姐姐。”
紫清看着少女固执的小脸,点了点头。
今日的段府热闹非凡,一直以来鲜有露面的夫人此刻也是着了重装,而一边一身锦衣华服的女子则是局促不安的站在夫人身边,段逸飞的位子依旧是空空如也,紫清也是毫不在意,没有他在,倒也更是轻松自在些。那个喜怒无常的男子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浓浓的阴厉,让她倍感难受。
“夫人安康!”下面站了几排的仆人丫鬟们齐齐的请安,而上首的女子还是那般冷冷清清,不带一点情绪的点了点头。
紫清扫视了一下,清了清嗓。
“大家都知道了吧,今日是我妹妹纤歌的及弈之礼,从今日起,纤歌便不再是咱们段府的丫鬟,而是小姐,是我的干妹妹。你们都要像对主子一样的待她,见了她要叫小姐,都知道吗?”
纤歌听得那句“妹妹”忍不住的身体一抖,紧紧的攥着衣角。
紫清冷眼睥睨着下面的人,眉尖一挑。
“怎的?都不说话是没有听见吗?”依旧是淡淡的语调,却带了浓浓的冷意。下面的仆人们都忍不住的身上一寒,齐声道:“听见了!”
紫清满意的看着下面的情况,伸手握了握纤歌的掌心,已经是湿润一片。
……
而在后院的书房内,本该坐在厅中的男主人却是悠闲的靠在桌前,捏着一只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嘬着。
“你怎么不去看看?你们家的大堂内好像热闹得很。”叶湘远随意的靠在书架上,对着面前的男子。
段逸飞笑了笑,不置可否,浓黑的眼睛里却没有染上一丝笑意。
叶湘远饶有趣味的上前两步道:“你夫人今日好似精神不错啊,十分难得。”
段逸飞慵懒的坐直身子,把茶杯放在案上。
“今日是她妹妹的及弈之礼,她自然是上心的很。”
叶湘远转身瞥了一眼段逸飞,不屑道:“妹妹?妹妹就这般将自己的姐姐送入了你的虎口?”
段逸飞只是闪着浓黑的眸子,也不出言反驳。
叶湘远看他这般模样,顿时也失了兴趣,定了定神问道:“呼延烈的尸体你送回塞北了?”
段逸飞眼中立刻敛去了刚刚的慵懒随意,精芒四射。
“嗯,我让阿夏找了个身形差不多的尸体,将他的尸体换了过来。然后秘密送给了塞北王,据阿夏说那呼延老儿一见尸体,立刻就昏了过去。第二日便摸着呼延烈身上的伤哭了整整一日。”
言罢,男子脸上闪过一丝轻笑。“想必他已然被激怒了,好戏就要上演了。”而在他对面的文雅男子却紧紧的蹙着眉头,阴晴不定的看着他。
叶湘远看着段逸飞那张充满扭曲快意的脸,张了张口却又将话咽了下去。
段逸飞见状岂会不知他口中有话?背过身淡淡道:“湘远,有话你便直说吧。当年洪叔救我一命,还搭上了你弟弟的性命,对我恩重如山。现下我背负家仇,也只有你一人为挚友,你我二人共患难了十几年,本是无话不谈,近日来你却总是欲言又止,索性今日便都说开了吧。”
叶湘远见他将逝去的父亲都抬了出来,心中一横道:“好吧。既是如此我也直话直说了。逸飞,你现下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段逸飞眉头一蹙,并不答话,伸了伸手示意他继续说。
“你现在就好似嗜毒的瘾人一般,执行着你疯狂的计划。我爹当年救你出来跟你说了叶大人的遗言,希望你能远离官场是非,过平民老百姓的日子。你当时没有说什么,事后你便要加入永星阁,我本以为你要快意江湖,也自愿跟随。而一年前你却非要加入官场,我虽是感到无奈,却还是跟你来到大严城。”
叶湘远顿了顿,继续道:“自你来到大严城加入官场的时候,我便知晓你要报仇。是啊,灭门之仇,不报确实妄作人子,我也如你所愿接近了凉王。可你现在却好像是疯了一样,不断地制造混乱,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段逸飞转身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都韬光养晦的挚友,眼神中闪动着星光一样的光芒。
“湘远,我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叶湘远没有做声,定定的看着他。
他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湘远你看不得我滥杀无辜,当年在永星阁你也是不愿与我一起杀害那些人,但现在我已经会不了头了。”
段逸飞微微侧了侧身子,继续道:“我父亲的死,不只是因为凉王狗贼的陷害,也是因为他太懦弱。我想要的是站在权利的最巅峰,能睥睨着所有人,只有这样我才能夜夜不被噩梦惊醒,才能保护我的亲人不像我一样,承受着痛苦。”他眼神倏然温柔了下来,却带着无法撼动的坚定不移。
叶湘远见他这副摸样,只能轻声叹气:“是为了南方的那位?”
段逸飞温柔一笑,不做回答。
“那么,你现在是准备杀了凉王之后,便借机上位?”在最后一句的时候,叶湘远还是忍不住的压低了语气。
段逸飞眼神灼灼,看着叶湘远。
月白袍子的男子不再言语,微微的点了点头,又道:“那你准备将杨紫清怎么办?”
段逸飞一愣,想起那个整日里昏昏沉沉睡意迷蒙,眼神中却闪着不同寻常睿智的女子,不禁晃了神。
叶湘远见他这般沉吟,心中却是微微安了一些。
“那个女子是个奇人,相信也不如同她父亲那般。若是能网开一面,到那时便饶了她的性命吧,一个弱女子而已……”言罢,便用眼角偷偷打量着段逸飞的反应。
而眼神幽黑的男子听得叶湘远的最后一句,却忍不住的心寒了一下。
要杀了那个女子吗?
叶湘远言罢也不愿多留,迈步便要走却又被段逸飞叫住。
“若是你不愿参与,明日便辞了凉王那边的职务,回去卖字画吧。”
叶湘远没有转身,没有看身后男子的表情。微微一怔,还是轻笑摇头,大步向前走着。
“你怎的如此狠心,让我再去做那无人问津的穷秀才?”
看着那身月白的袍子渐渐消失在转角,段逸飞脸上浮现了一丝难得的温存,湘远,还有……他。原来,除了仇恨我还有难得的感情。
而那个女子呢?
段逸飞轻叹了口气,斩草若是不除根,后患怕是无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