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色巧颜》薄君

2、第二章

　　吃过午饭，唐润半坐半倚在炕头，正好能从窗户望见外面。外面是个院子，周围用一人高的细木叉成栅栏作院墙，透过栅栏的缝隙可见远处稀稀疏疏的院落屋舍，有泥土砌成的也有用茅草搭成的，远远的有条河，几个村妇正在河边洗衣。
　　栅栏内，巧儿蹲在地上翻晒采回的草药。昨晚，这丫头告诉她，她叫巧儿，这地方叫后山村，往北走百里是界关，关外常常就有胡人出没。
　　她没告诉巧儿，她是谁，打哪来，怎么受的伤，巧儿也没问，只是称呼她为“阿姐”，
　　给她讲，自己十七岁了，阿妈在她十五岁的时候病死了，去年冬天阿爹打猎的时候又摔下崖也死了，所以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唐润听了心中也不曾有什么感觉，可怜人实在见得多了，就自己本身不也是一样可怜，哪里还有剩余的同情心去施舍给别人？倒是没想到这孩子已经十七岁了，比自己才小两岁，看那身型不过十三、四的样子。
　　“阿姐，是不是累了，我扶你躺一会儿吧。”巧儿来到窗前，看到唐润在发呆，以为她坐的乏了。
　　“没有。”唐润摇摇头，望着院中的草药问道：“那些都是你从山上采的吗？”
　　“嗯”巧儿点点头
　　“谁教你是草药的？”
　　“阿爹。阿爹是个很厉害的人，会打猎，还认识很多草药。以前，阿爹常带我去山里采药，给我讲药的用途。”巧儿说到她的阿爹时有股自豪感，让唐润想起自己的禽兽爹爹，已经模糊的忘了样子，一下子心里不舒服起来。
　　巧儿见唐润蹙起眉头，以为她腿疼得难受，忙进屋扶她躺下，躺着躺着，唐润便睡了过去，醒来天已经黑了。
　　巧儿端着晚饭进来，还是昨天那叫大牛哥的给的那只鸡熬的汤，里面材料不全，汤做的腥味很重，肉也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回过热，变得又老又柴，第一次吃的时候唐润正饿着，自然没在意这些，可后来再吃的时候，唐润就有些吃不下去了，吃到现在，唐润也明白，这鸡肉都是给她一个人吃的，那丫头没舍得吃，再难吃，唐润也得忍下去，只是对巧儿道：“巧儿，你也吃吧。”
　　“嗯。”巧儿笑笑，“阿姐吃饱了，我就去吃，阿姐多吃点儿吧，高夫子说，多吃些补身子的东西，阿姐的腿会好得快些。”唐润不再说话，默默地将巧儿端来的东西吃完。
　　巧儿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为唐润做好吃的东西，放在炕前的木桌上，她便上山去采药，在近山处采些普通的草药就急急地赶回来，服侍唐润。把草药晒干了再拿去镇上换俩钱买些米面或鸡蛋或鱼或肉，鸡蛋、鱼、肉统统都给唐润补身子用，她自己不肯吃，只喝野菜粥，后来唐润发现了，便强迫着巧儿一起吃，否则她也不吃，巧儿只好吃一点儿，又舍不得多吃，毕竟那是给唐润养身子的。
　　这几日，巧儿除去采药又赶做一份绣活。晚上，在昏黄的松籽油灯下，巧儿垂首，一针一针的在大红缎面上勾勒，灯光映在她的头发上，那有些干枯的头发熠熠闪出圈光亮，清瘦的小脸不复往日的憨直，竟隐隐透出些严肃，让人莫名的生出丝爱怜，看得唐润有些发痴，巧儿的眉目长得很中看，可以说是很漂亮的，只是困苦的生活，常常不能饱腹的日子让17岁的巧儿发育不足，身形瘦小。平日的巧儿总是快快乐乐的，似乎从不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孩子，日夜相处，唐润也了解了，巧儿是个单纯善良又乐观的丫头，慢慢的唐润经常跟巧儿讲一些外面的事情，讲一些故事给她听，来打发无聊的时光，巧儿被唐润的见识深深地吸引，越发的敬服她，两人之间越来越融洽，常常唐润便看着巧儿发呆，她不知道如果当年她没有被狠心的爹爹卖入青楼，是否也会像现在的巧儿一样？
　　随着巧儿的手在缎面上的游走，一副精美的绣图便在这缎面上铺展开来。唐润作为月影阁的红牌自然是见过世面的人，看着那正被一点点勾勒出的绣品，虽然图是很俗套的鸳鸯戏水可那做工却让她惊讶，这份工比之宣州城让众多名媛贵妇追捧的桂绣坊作品一点也不差，真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样一份能耐，唐润觉得巧儿这名字真没起错，这孩子真的是心灵手巧，只可惜埋没在乡野间。
　　“巧儿，你绣得真好，谁教你的？”唐润赞道
　　“阿妈教的，可是我学得不好，阿妈绣的更漂亮。”巧儿害羞地笑笑，“以前，我见过阿妈绣的一幅好漂亮好漂亮的锦帕，可惜，不知为何阿妈后来把那锦帕毁了，不然，让阿姐看看，阿姐一定也会喜欢……”巧儿皱着眉很惋惜的说，随后眼睛又亮起来 “不过，那画我记的呢，等将来我能绣的像阿妈那样好的时候，我便绣来给阿姐看。”
　　唐润笑着点点头：“好”

　　第二日，巧儿将绣好的缎面送去，没多久提着一个布包回来，喜滋滋的对唐润说：“阿姐，那份活换了三十个鸡蛋呢。”
　　“啊，三十个鸡蛋？”巧儿日日夜夜绣了十几天，那份做工在城里能买一两银子，够个普通农家半年的生活费，像巧儿这样的甚至能花一年，可巧儿居然只换了三十个鸡蛋，还像捡了便宜一般，唐润生气道：“给这么少的东西，太欺负人了。”
　　“不少了呀。”巧儿忙解释道“李三婶家也不富裕，本来她嫁女儿，乡里乡亲的帮着绣个东西不该要酬劳的，不过，阿姐的腿还没好，还要补身子，所以我没有推辞，呵呵……”说到最后，巧儿有些不好意思，唐润还能说什么呢，这孩子就是这么善良啊，要不然她又怎么会把无亲无故的自己养在家里，尽心尽力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