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一波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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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在庙门口碰了面，翠芝见曼帧伤感的情绪已经渐渐过去，心里也不甚喜悦。吃饭间，世钧找了个由头将翠芝单独约了出来：“翠芝，我想带曼帧回南京。”
翠芝点头：“这样很好，曼帧大概再也不愿意跟顾家的人有牵扯了。”
“那我们的婚事……”
“当然是告吹了，还好，婚未曾订过，应该难度不大。”
“翠芝，你真认为难度不大？”世钧瞅着她。
“唔，也许吧。难度大又如何？你难道会因为这个放弃曼帧么？”
“绝不会。我这一世都不会再放弃她的了。”世钧微微握紧双拳。
“这便对了，那些阻挠便没什么要紧的，熬吧，你坚持非曼帧不娶。过个一两年，你妈也急着抱孙子，自然也会接纳曼帧的。至于我这边，我争取跟我妈她们说清楚，就算再怎么闹也罢，你抵死了不娶，我抵死了不嫁，还能怎么着？”翠芝漫不经心地说道。
“可是，可是，我怕损了你的名誉。”
“我是不打算嫁人的。世钧，你再怕也没用，没有两全的事。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不要瞻前顾后，放开胆子去做吧。”翠芝淡淡道，她原来已经想好了，石家唯一的心病不过是翠芝的婚事。但她，袁芝芝，的确看不上半生缘里任何一个男性，所以，她不怕的，这大概就是无欲则刚吧。
自庙会一别之后，童嘉文公务繁忙就没再露面。他们在上海逗留了三天，本来打算明日就走，但是曼帧借故身体不适，要去医院看看。世钧本打算同去，曼帧却坚决不要世钧作陪。这让世钧心里也有些疙疙瘩瘩的，想了一会儿，决定要在临行前去见见叔惠，他擅自带曼帧回南京，心里也是惴惴的，不免想到向好友征求一下意见。这主意已定，便去问翠芝要不要同去。
翠芝心中万般思绪，作为袁芝芝来讲，叔惠那般人物在石翠芝告知他，自己已与一鹏取消订婚之后亦没有什么表示，早该一脚踹得远远的。但翠芝的心里却是一泓温热的泉水，不停地翻滚着，渴盼着见叔惠一面。
“我——不去的。”袁芝芝好不容易让自己压住了石翠芝心中的念想。
“你没事吧。”世钧察觉出她的异样。
“你还是一样婆妈，没事没事，你快去吧，早去早回。”翠芝催他得紧，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改变了主意。那青年人的模样像是深深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叫人噎得慌。
翠芝索性走出门去，有些茫然地走上了熙熙攘攘的街头。她有些害怕了，石翠芝对于叔惠的感觉是那么的强烈，根本超出了她能够控制的范围。她有些动摇，是否自己也应该见见那个许叔惠，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民国的上海，川流不息的有轨电车的电铃声，洋车聒噪的喇叭声，还有黄包车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偶尔还掺杂着马蹄声。翠芝在这个繁华喧嚣的城市里，总有种恍然如是的感觉，身上的旗袍裹了汗，挺不舒服的，索性进了一家成衣店，试了试新款的连衣裙，穿上白色的布裙，果真感觉凉快多了，这样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电影院门口，徐徐的冷气吹得人舒爽无比，她低头买了一张票走进去。
里面全是衣着时髦的男女，她这一袭素白的裙子倒显得过于清雅了，不知道谁咕哝了一句:呀，还真像片子里的演员。翠芝选了个舒适的位置，安静地看着旧上海的默片电影，主演是秋琳，倒是听过这人的名字，轮廓在那黑白电影中，倩丽非常。主要讲的是一个舞女无奈的一生，到结尾处，已经吃了安眠药的秋琳忽然一挺身，死死地揪住医生不放，再到最后无奈地撒手人寰。
翠芝心想，这人演技真是厉害，将一个垂死之人，改变主意想要活下去，最后却明白来不及了的绝望深深地刻画了出来。那便是我一直追求的目标呀，可惜现在我到了这里，最初的梦想还可能完成么？
她潜心思索着，随着电影院的人流，挪到了电影院外的街道上，一抬眼，竟然看见曼帧一面跑，一面向后看，似乎在躲避什么人。她跑得这样急，神情慌乱，以至于错过翠芝身边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再往后看，她就明白了，祝鸿才这老不要脸的追着她呢。身边正巧有一菜农担着扁担，挑着菜，她上去搭讪道：“大叔，给我来一斤萝卜。”
大叔乐呵呵地放下担子，不偏不倚被刹不住车的祝鸿才撞上，撞了个稀烂。祝鸿才忙着跑。翠芝一把挡在他面前：“哎，有你这样的人么？这菜被撞成这样还怎么卖啊？赔钱。”
大叔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揪住祝鸿才的领子，祝鸿才急得啊！一把大洋塞到卖菜大叔的怀里：“给你，都给你。”
“你这不是赔钱，这是拿钱瞧不起俺！”大叔急了，扭住祝鸿才不放：“多了，给俺零的，一块二毛，多了俺也不要。”
祝鸿才也急得跳脚，浑身上下的摸，全是百元大钞，这边右手终于掏出了个一块二，左手的一摞大洋没攥紧，纷纷扬扬撒了一地，路旁的乞丐呼啦啦全跑过来，祝鸿才又是急着抢钱，又是急着驱赶，那一摞大洋到底还是缺了几张，简直肉痛。
再说翠芝沿路去找曼帧，正巧见她在一个巷口捂住腹部蹲了下去，脸色有些苍白。“曼帧，你要不要紧，要不去医院看看。”
“不！”曼帧瑟缩了一下，闭上眼又浮现出医院那揪心的一幕
“17号，顾曼桢。”
本在椅子上，焦灼不安地摸着双手的曼帧蒙蒙地抬起头来。
“17号，顾曼桢在不在？”护士问道。
“在，在的。”曼帧急忙站起来。
“恭喜你怀孕了。差不多三个多月了，要小心，之后可能有孕吐的情况出现。”护士把个什么表交到她手里就招呼着下一个了。那些什么个纸啊，表啊，书啊，从曼帧手里哗啦啦落下去落了一地。有人走上前去帮忙捡，一张一张，极为细心地捡起来，吹了吹灰。
“二妹，都这样了，何必呢？你做大我做小，世钧哪会愿意养别人家的孩子，搁在鸿才这里，也是不干的。”曼璐这次也是来看病的，无巧不成书，就看见了曼帧，随即听到了这一幕。她絮絮道：“我们去警局打听了，知道二妹你没去报案，心里宽慰得紧。我这病，也不重用，也就这么几年，熬不过去了，要我死了，你和世钧能挑起家里那担子么？妈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你不至于不管她们吧。祝鸿才对我是坏得很，可他仰慕你是可紧的，你做他太太，是顶顶尊贵的，何况，你这都有了他的孩子了。”
“我被狗咬了不要紧，我可以不告他。但我绝不会为一条狗生孩子，你去告诉那姓祝的，再也别想从我这里取一分一毫！”曼帧恨恨地说完这些话。
“那你是打定主意不跟祝鸿才了？你可要想清楚二妹，你确定那沈世钧能接受得了这孩子？”曼璐看着曼帧的眼睛转了转，急忙添了句：“我可不许你去打胎，这已是害苦了我，你还要步我后尘？若是你不能生育，有得你受的。”
这么说着，想到这些年来自己的遭遇，不禁悲从中来，索性扯了怀中的绢子，擦了擦眼泪。
曼帧也是怔怔的，民国时期，打胎是犯法的，但是也不乏有人铤而走险，但是那样见不得光的手术，卫生条件和手术操作就不怎么标准了，很容易让一个女子终生无法怀孕。她一时手足无措。祝鸿才却来了：“二妹，二妹，有话咱自家人好商量……”
曼帧一看到他，便什么理智也顾不上了，得往外逃命，还好遇上了翠芝，不然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摆脱这家伙。
曼帧虚弱地捂住脸道：“我，我想回家。”
“行，我送你回去。”翠芝扶起曼帧，她的手腕子好冷，她不由得摇摇头，这女子当真命苦。
翠芝刚刚才扶起她，曼帧的身子晃了晃，眼睛一闭就向后倒去。
“哎呀！曼帧，曼帧，你醒醒！可别吓我呀！”翠芝顿时手足无措，掐她人中和虎口都无反应。
“小姐，你赶快拦一辆车送她去医院吧。”一旁的挑着青菜的卖菜大叔说道。
“是是，师傅你帮帮忙，看她一会儿，我去叫车。”翠芝急急忙忙地往街上冲去，但是真是某个定理的现实验证，当你不需要黄包车的时候，它在你身边到处跑，当你需要它的时候，它偏不来。翠芝在这边瞧了老半天，终于瞧到了对面有一辆空车：“师傅！师傅！”呼啸而过的车辆模糊了她的话，那黄包车正徐徐地往前走，翠芝心急，三步并作两步地想要过街拦住那车，一个没注意，一辆黑色的车死死地刹在她面前。
她吓得蹲在原地，如同一个蘑菇一般一动不动，最初被那辆醉驾撞得粉身碎骨的感觉排山倒海地袭来，只觉得疼，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但是又叫不出来了，嘶喊声深深地噎在喉咙里。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穿短袖衬衫的清瘦男子从驾驶室里走下来，翠芝的手腕子被他拉扯着，她抬头看着那轮廓分明的脸，思绪却还沉浸在那前世最恐怖的一幕之下。
“小姐，我需要送你去医院，请你原谅我的冒犯。”白衬衫见这个女子双目完全失了焦距，暗叫不好，索性把她打横抱起来，这一抱，上海的霓虹灯牌，剧院楼台尽数滑落进翠芝的眼里，她慢慢地回过神来，她已经重生了，重生在了旧上海的石翠芝身上，已经离车祸发生好远好远。
“你！啊，你赶紧放我下来！”翠芝这才发觉自己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她又急又囧，推搡着从那人的怀里下来。
这男子眉头一皱，不满地说道：“小姐，你既然没有犯病，为什么要装傻充愣地吓人。”
“我——我没有！”翠芝矢口否认。
“好了，你既然没事了，我也走了。真是，被你耽搁了老半天。”男子边说边拉开了车门。
“等，等一下，师傅，我是没事，但是我有朋友需要马上送医院。”她话音未落，就看见男子不耐的表情，她急忙拉住门把：“求求您，先生，她需要马上去医院，你刚刚不也是要送我去医院么？您是好人，就麻烦您一次吧。”
“拜托，小姐。我很忙的，刚刚是看你被我车伤了所以才——”
“求求您，拜托您，我可以多给你一点报酬。”
男子的嘴角一点一点上翘：“报酬？你打算给我多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一波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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