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鱼子期 ...
-
一
集市总是在云朵最厚重的时候开始。
晃眼的锣一响,系着铃铛和麻布幔帐的马车队缓缓驶进石头拱门。街道两边的年轻贵族照惯例吹起口哨,直到嫣红衣裳的女奴被赶下车来,令他们露出葡萄酒般的甜腻的笑容。
醉人的场景,在城中第一酒肆门前发酵成鼎沸的泡沫。
那一袭黑影飘下的一瞬,没有人来得及扭转颈脖。他身上披着上好的黑色织锦,却因为没有遇到上等的裁缝而稍显拖沓,坠地的一边斜斜地搭在左手拎着的裹紧油布的笼子上。簌簌是衣物摩擦的声音,仔细听,却能发觉有清脆的呢喃淹没其中。
他抬头,寻至对面楼台。一位绿衣长裙的娇娆女子呵呵笑弯了细腰,倚着赤红的栏杆,眉宇纤柔。
顷刻,嘈杂的叫价声响起,漫过头顶。
三斛麦子!一米开外,一位年轻贵族刚刚和奴隶商人打成了第一笔交易。他及时地侧过身,不想让兴奋的贵族家丁撞到自己。可偏偏街道那头又出现了另一批赶场的贵族哥儿,领着管家侍卫往里挤,一个一个从他的脚背上踩踏而过。
眉头就这样蹙成一线。
你不知道路在哪里吗?他伸出胳膊,拦住了被簇拥的衣着最华贵的人。嗓音慵懒。
是你踩在了我的路上,你不了吗?贵族哥儿的言语与衣料一样,轻薄得厉害。
哦,那确实是我的不对。他轻轻拢起袖子,淡然地舒展眉宇。但是,你现在也踩在了我的路上,怎么办?
对面的人不悦地瞠目,不明白这个黑衣男子想要做什么。
他耳后的披风咻地飞扬起来,一把锐利的剑冲天而出,翻转过肩,稳稳地落在他的右手之中。剑风呼啸在鼻翼。谁也没有看到他是如何拔剑。贵族哥儿的脸色顿时苍白如贫瘠的戈壁滩。
众人后退,识趣地退出了这一日的喧闹。
黄昏,总是降临得这么快。
他终于从容地走出人群,在一处狭小的茶水摊坐了下来。隐约,楼台上的笑声再次响起,银铃似的穿越过清澄的海碗茶。
慢走!绿色的飘带划过湿润的空气,她纵身一跃,定立在地。
你笼子里装的是雪鹰吗?
嗯……不错。他没想到,居然有人能一眼看出这是西域饲养雪鹰专用的笼子。眼神自然而然警觉了起来。
那好,我要买它!女子几乎是用勿庸置疑的口气,不须考虑代价。
可惜,它是非卖品。男子的右眼散发出奇特的琥珀光芒,萧索的脸庞迎着微风熠熠生辉。无数漂浮的柳絮则渐渐消融在他左眼漆黑的瞳仁中。
女子惊讶于这样凄迷的一对眼眸,睫毛忽闪了几下。
原来如此!那么,我买你!她粲然说道。
二
鱼子期摩挲着胳膊上的烙印,牙齿咬着嘴唇沁出血。
堆在面前的柴火整齐地排列成小山,足够三天的份量。白雾绕顶的樟树的枝桠横亘在房檐下面,在距离他三寸的地方轻巧地断裂,掉落。
唔。他摸了摸头,装作没有看见屋檐上方那一抹绿盈盈的倩影。
喂,你陪我去抓鳄鱼!她指了指那细细的柴火,示意他已超前完成了工作。
所以,余下的两天,我要用来休息。鱼子期听到有以极好轻功落地的声音,于是倾斜身子,靠在木头桩子上。视线朝向远处的水井。
为什么?因为要陪伴那只白天永不出笼的雪鹰?她不客气地坐在鱼子期的脚边,仿佛一位久违的朋友,鄙视庸俗的礼仪。
雪鹰害怕白天,我害怕黑夜。夜猎时带着我,是拿我去喂鳄鱼吗?这句话逗得她噗哧用手掌遮住了嘴巴,差点失了高贵的身份。
鳄鱼可不要你这样枯瘦的食物。她早料定无法说服他,于是拍拍灰尘起身,旖旎地牵起裙摆。但是……她用主人命令的口吻,雪鹰必须跟我去!
鱼子期紧紧拽了拽草垛上的笼子,眼白中的血丝被黄昏的霞光映照得层层斑驳。
天黑之后,雪鹰孤傲地站立在屋前的石凳上,羽翼在浓稠的月光下舒展开来。
公主,有它就能对付鳄鱼王吗?护卫队队长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那个新来的男奴没有从屋里出来,便一个猛扑将雪鹰罩在了银丝网中。
笨蛋,放开它!雪鹰极为聪明,用不着你动手。她抬腕用手中的剑将网子挑开。它的主人把它交给我,它自然就会听话。
果然,雪鹰安静地扑扇翅膀,停在她左肩的牛皮护垫上。太过的恭顺的姿势,令她不禁怀疑它那只独特的琥珀色的眼珠也许真的看懂了什么。
鳄鱼公主,今晚又要大开杀戒。
玥城,没有人会比鳄鱼公主更加了解夜猎的规则和山林小路,她的马鞭漩着风儿奔驰在一队彪悍男子的前面。历来,她只招募一流的剑士和勇士。却意外地在前日,买下了一名仅仅记得姓名的奴隶。护卫队队长勃铁对此不止一次地表示疑惑,而她的回答却简单到稀疏:
他的价钱太低,低到让人心痛。
可是他的武功那么高,完全可以……勃铁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鳄鱼公主的冷笑打断了。
你难道看不出,他的武功是买不到食物的。巧取豪夺不是他的标杆。她的唇角突兀地往一边扬起,牙齿露出好看的象牙白。
哧溜,鳄鱼公主呵斥住了马,马蹄深深地陷入松软的苔藓。
鳄鱼潭到了。一只刚刚成年的鳄鱼正从水中浮出。
一直处于极速飞翔的雪鹰减缓了速度,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便一个猛扎向鳄鱼袭去,风被挤压在水面上绽放出一个一个的涟漪。鳄鱼呜咽一声,迅速地缩回水底,一股鲜红的液体冒出水面。一只眼珠在混浊的水中渐渐下沉。
鳄鱼公主兴奋地挥舞起马鞭,下令全队攻击。由寒铁制成的兵刃尖锐得刺穿了鳄鱼坚硬的外皮。就像一种仪式,勇士们的剑口需要鳄鱼的鲜血来浸染。
把它们剥皮,再重新扔回水里,引鳄鱼王出来!尽管这个方法已经用了两年,她仍然固执地如此做着。两年,不长不短,却足够改变一个女子过往温和的耐性。
呵呵,真想看看,当鱼子期知道,巧取豪夺,是我纵横鳄鱼潭数载的标杆时,会出现什么表情?鳄鱼公主舔了舔飞溅在嘴边的鳄鱼血,微笑着说。
话音刚落,低飞的雪鹰忽地转过脖子,凝望着她,发出尖细的叫声。
对面鳄鱼潭上,黑暗之中,有人影缓缓摇曳。由远及近,待看清来者,鳄鱼公主吞下一口冷气,按住腰间的剑柄。
还不下跪么,婕羽!来人声如洪钟,铮铮压断了她的傲气。
三
双层的羊毛幕帘顺着鱼子期的指尖甩落下来,将炽热的阳光挡在门外。门内鲜红的毛毯上摆放着一只两米多高的笼子,将笼内婀娜的影子切割成一块一块。
你没事吧?鱼子期用眼神试探着鳄鱼公主的气息。
一缕乌黑的发丝掠过他的眉毛,声音就从湿润的触感中渗透出来。不劳你费心,我还挺得住。她双手撑着地,脚边是一只粗壮的鳄鱼尾巴无力地左右摇摆着。
它已经没有力气了,婕羽,你出来吧!鱼子期敲了敲笼子上的铁锁,示意她用内功从里面发力,他会同时扯断一边的铁杆。
婕羽吃力地站立起来,惨淡地笑出一对酒窝。你帮不了我!走!
鱼子期摇摇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死死钳住了他的脚腕。这时,夹杂着金属碰撞声的脚步声从门外蔓延过来,清新的空气汹涌而入,一张宽额厚唇的酱紫色脸庞出现在耀眼的光圈中。
喔,婕羽,这是您的客人吗?加鲁饶有趣味地看着这身黑漆漆的男子,露出脖子上大鹏国皇族的纹身。
他不过是我的奴隶!婕羽冷冷地说,仿佛从来不曾,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救她。
加鲁的视线在鱼子期的身上游离着,赤裸地收索着理应出现的恐惧和退缩,以及跟随而至的俯首称臣的姿势。可惜,鱼子期不是一个懂得读心的人,况且大鹏国皇族早已在这个时代臭名昭著。
我要带她走。鱼子期没有丝毫慌乱,右手的线条自然而清晰地覆盖在婕羽的手腕,潮湿的温度在混浊的空气中浸透了白皙细滑的肌肤。手中的女子轻轻挣扎,却被更加雄武的力量控住了脉搏。来不及看清鱼子期眸子里的厚厚的寒气,婕羽身前的士兵便骚动起来,尖锐的刀刃划开灼灼的目光劈头而来,吭哧两声闷响,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声,断裂的刀片清脆坠地。
第二声,铁索的内芯粉碎成灰。
鱼子期的臂膀骄傲地染上了深红玫瑰的色彩,一滴一滴的液体恍惚了婕羽的眼。她握了握手心,那股温暖又湿润了几分。加鲁和他的亲卫冻结了脸上的得意的笑容,颓然地保持进攻的招式,却不敢挪动一步。
两袭飘飞的身影一闪而过。
良久,加鲁酝酿到喉咙的愤怒喷薄出来。追,一定要跟我抓活的!
纷乱的马蹄声在婕羽心口上惴惴不安地行驶,耳畔是急促的呼吸声,深深浅浅拨动着她湿漉的发梢。
为什么?她不自觉箍紧了手臂,听见他因为腹部受到压抑而大口地喘气。
揽在他腰间的她,看不清他此刻的嘴唇,是否蠕动了又静止了。
收起前蹄的马儿轻松地跨越过一米多宽的沟壑,稳稳地降落在沙砾上,转身嘶鸣,咻地抓地,霎那间停滞下来。刺眼的兵戈列队排开,气势汹涌地等待在对面。
婕羽的脸色迅速地黯淡。兵士们的中间,夹持着一队衣衫褴褛的妇孺和少年,他们瞳孔中的青灰色与她肌肤上的触感是一样的仓惶不堪。
加鲁王爷神机妙算,料定你们能逃出来,不过……领军的喽罗洋洋得意挥舞着皮鞭,一句一下,甩过五六张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鱼子期感觉得到腰上的手臂,有微微颤抖。
哈哈哈——其实是件喜事呢,只要鳄鱼公主肯出嫁……嫁给我们大棚国的鳄鱼王。
四
欺人太甚,人怎么能嫁给鳄鱼?
被放回来的勃铁愤懑地在院子里磨着长剑,期待着婕羽一声令下他们就拼死而战。但黄昏下的婕羽端正地坐在石凳上,任凭玲珑的指节在斑驳的细碎树影下相互摩擦出喀喀的声响。
你应该看得明白,无论你答不答应,他们都会灭玥城。鱼子期停下手中已经碾得粘稠的枯草,眼神如浮萍漂浮着。
是的。但,我必须争取时间。婕羽垂下眼睑,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如水草般温柔的弧线,在回眸的一瞬,嘎然消失在浅翘的下巴。
其他的,就拜托你们了。
这算作托付吗?还是遗言?鱼子期清晰地知道,这不是自己所期望从婕羽那里得到的。现在,一切都还不能结束。
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他摸了摸身边的雪鹰笼子,淡淡地说道。婕羽,比起鳄鱼王,你愿意嫁给雪鹰吗?
大鹏国的临时行宫。
呵呵,有意思。鳄鱼王或许一天就能吃掉与它关在一起的猎物,但是雪鹰不会,它喜欢慢慢啄死猎物,直至其疼痛而死。两者相比,的确是后者更适合我们的鳄鱼公主呢!不过,我怎么相信你?刚才誓死效忠主人的奴隶?加鲁支起眼角,用二十分怀疑的语气。
对于奴隶来说,最大诱惑是自由。但她如今,已经给不起了。鱼子期的嗓音远远地犹如从冰窖中扑面而出的半融化的冰屑。跪倒在他身旁的婕羽,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加鲁再次确认了他神色的镇定,给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好,我同意。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鱼子期的琥珀眸子闪烁出幽冥的光,刹那凝聚。婚礼,必须在晚上举行。
婕羽踌躇地执着犀牛角杯,四处张望,漆黑的暮色中瞧不出一点儿鱼子期的身影。他到底是骗我,还是帮我?忐忑的心随着喜乐的奏起不住地振动。
栖息在软垫上的雪鹰被系上了红绸缎面的丝带,竟安静得出奇,很长的仪式和行礼,它没有变换头倾斜的方向。
匆匆跪拜,礼就这般成了。加鲁高举着酒杯,兴致高涨地说,步入洞房!
雪鹰倚在婕羽的肩头,被一干兵士讪笑着推进了房间。袅袅的香雾稀疏地流淌在脸颊和指尖,这呛人的味道几近堵住了她的呼吸。
烛光摇曳在窗棱延长在床铺上的狭长影子上,与雪鹰微微曲折的长喙重叠在一起,它向着婕羽倾斜脑袋,前爪顺着扩张的弧度伸到空中。
爪环里收藏着一张卷曲的油纸。
婕羽,还记得两年前,知桓国的灭亡吗?还记得与你有婚约的桓度太子吗?鳄鱼公族,为了玥城的永世安宁,宁愿付出一切代价。现在,是该你实现承诺的时候了。
桓度太子
模糊的笔迹,模糊了婕羽布满尘埃的睫毛。桓度,曾作为一个拯救她而存在的名字印刻在鳄鱼公主的记忆中,剥离了旭日了第一缕光,静静地停留在她柔软的心口。然而,当她刚刚准备企及遥远大陆公路上知桓国的聘礼马队时,惊慌失措的商人敲打着城门,嘶喊出一个她无法相信的消息:知桓国亡了。
那个叫作桓度的幸福的泡沫,破了。
两国联姻的结盟之策搁浅,玥城之内人心惶惶。这年的夏天,邻国大鹏国的鳄鱼池泛滥成灾。在婕羽强烈需求一个猎杀鳄鱼的同伴的时候,传来桓度太子被杀的证据。
时间能令人遗忘,却改变不了命运。
没有谁能救自己。婕羽烧掉了油纸,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陶瓶。拔开塞子,粉末细腻无香。雪鹰的视力并不好,是的,它看不到婕羽故意转身,那一点烦琐的裙摆与桌子间形成的角度。
五
哈哈哈,做得很好。加鲁满意地咂嘴,俯视着匍匐在面前长羊绒地毯上的婕羽,手指来回揉搓着一根雪色翎毛。
按照你的吩咐,我在雪鹰的水里下了毒。婕羽面色深沉,嘴角一顿一顿地抽搐。它现在正躺在冰冷的枯井,再也不能舒展羽翼。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拿它作为筹码。
你觉得这个筹码太轻了吗?呵呵,加鲁的嗓音十分诡异,间歇迸发着不协调的高音。保存玥城,其实很简单,我早就跟你说过。
但这中间所费的周折,实在令人费解。而且,你如何能料定,鱼子期会提出用雪鹰替代鳄鱼王?他不过是我的奴隶,婕羽小心翼翼地询问,攥着一捧淋漓的汗水。
别人也许不能,但他一定会……加鲁有意停顿了一会,得胜的笑容撑满了硕肥的脖子。因为,他是鱼子期。你知道桓度这两个字在知桓国语中的发音……是什么吗?
心跳在静默的空气中漏掉了一拍,重重地跌落在婕羽的掌心。
桓度,鱼子期……鱼子期,桓度?不,不可能——婕羽的语气完全空白,双眸曝露出茫茫的一片锈红。
洋洋得意的那个人继续着他的残酷。你和桓度虽结联姻,但从未见过面,他本是一个可以大有作为的太子,甚至国王,但是因为你,因为你对我的不肯臣服,我决定先试探一下他的强大。结果……他根本不堪一击。杀死他太过容易,我一点也不喜欢,所以便散布他死亡的谣言,让你信笃,并安排你们后来的相遇。而最有意思的一件事就是,我散布了另一个谣言,说鳄鱼公主为了玥城的安宁,出卖了知桓国,泄露了桓度太子的兵力。
加鲁的脸狰狞地笑,肆意地凌辱着婕羽严重的惶恐和仇恨。
你毒死他的雪鹰,他必将更加视你为仇敌。这样的场景,可比灭掉两个国家来得有趣的多呢!哈哈——哈哈!
那么,现在我们该给你喝彩了么?一股从脊背冲上眉宇的寒光,顺着烈烈的剑气刮过他的耳廓。长剑,横在加鲁在脖子上,冒着汩汩的杀气。
鱼子期!你,你不是在后帐等着……
等着设计杀我?婕羽挑起眉毛,手腕从袖子中翻转出一柄三棱钩,扬起三寸多高,断然朝下划去。等了这么久,你的死期终于到了!
也许,我们应该让他死的明白。婕羽昂起头,在漫天的柳絮中寻找着紫红的霞光层叠在那琥珀色的眸子里。笑颜通透。
鱼子期微微拨动手指,触碰到那绵润的肌肤,尔后缓慢地扯下额上厚重的黑麻布。还是不告诉他的好,倘若他知道了知桓国皇族是人兽异行的种族,怕是会吓得掉进鳄鱼池里吧!
噢?可我觉得很有意思呢!早在大鹏国贴出你死亡告示的那一天,我就猜到了他们的轨迹,决定要将计就计了。而且,白天的你是人,晚上的你是雪鹰,都很帅哟!婕羽俏皮地依偎在鱼子期的怀里,望着越渐暗黑的天空,不慌不忙地应付着瞬间变形为翅膀的手臂。
对付加鲁,只要一点演技就行了。是么,亲爱的。
几年前,刚被册封为太子的鱼子期,在一日黑夜飞跃过疆界,迷路在茂密的棕树林里。
第一眼,琥珀色的眼眸,倒映在了婕羽的眼底。
你是谁?把受伤的雪鹰抱回屋子的婕羽,在清晨的细雨里撞倒在一个陌生男子的脚边,惶然惊叫。
桓度,不,你可以叫我鱼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