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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Only us in the world ...

  •   Tina

      说的那样大声,他一定听到了吧。

      那么费力打听到他们每日跑步的时间,看来没有白费呢。
      自顾自想着,Tina把端着鸡汤进来的母亲推出了门外。忽然之间振作起来的女儿,现在在母亲眼里居然漂亮了很多,她整日执着于煲汤和购买Q大的资料,脸上洋溢着华美的笑。
      看着妈妈忙碌的背影,Tina轻轻吁了口气。

      Tina埋头在密密的数学公式里,耐心地一行一行地阅读过去,再用铅笔仔细地演算一遍又一遍。另一只手,掌心里一直握着一本擦破了边缘的笔记本,她的两颊深陷下去。嘴角泛着玫瑰花的红,柔嫩欲滴。

      “对不起,我帮你捡起来。”今天在走廊,她终于用上了演练了好多遍的台词,撞到了怀抱着书本的他,忙不迭弯腰时,偷偷瞥见了他微扬的唇角。

      “没事。”他温柔地回答,把地上的书本重新放好,然后注意到了她夹在臂弯间的数学练习册。“你做的这本练习,是好几年前的吧。”

      “啊,是啊。”害怕他看出自己成绩不好,Tina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鬓角的发。
      他却亲切地抽出自己怀里的一本笔记,横亘在她的面前,就像横亘出一条闪烁着星光的河流,邀请她掬起一捧。“这个借给你吧,是找数学狂人copy来的,新鲜出炉的哦!”
      她受宠若惊地笑了笑,赶紧接了过来,“那,我怎么还给你呢?”
      “就说给七班的张明希。”他露出绅士般的微笑,动作优雅地从她身边慢慢走过。

      这一日,Tina的日记本足足写上了两页。她把笔记本平压在大大的语文课本下,每一天都小心翼翼地放在书包里,连上课时也时不时抽出来看上一两眼,然后才能安心地听课,眼角藏笑。
      五天过去了,她想,该是再见的时候了。鼓起勇气大大方方地走到楼上走廊的尽头,她探出头往教室了望了望。“那个……请问张明希在吗?我来还他笔记本的。”
      一个伏案的女生头也不抬地回答:“又是个找张明希的,他不在,去找老师申请体育补考去了!”身子微倾拿过她手上的本子,重重地搁在书桌上,“会帮你还的。”
      体育,补考?Tina轻易地记下了。

      张明希

      那一次的摔倒,成就了一个月的脚腕肿痛。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也跟着肿痛起来,他没有把自己不能参加体育考试的事情,告诉父亲。韩佳拧着眉毛凝视着他的眼,“先申请补考吧,到时候也许能发挥更好。”

      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就算再努力,也是得不到及格的。但他多么需要这不起眼的二十几分,因为他任何一课的成绩都不会再有更大突破了。明希有点厌恶起自己病弱的体质,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但是这一个,却不及考不上Q大更加恐怖了。

      何况还因为,她……

      明希拉住韩佳的胳膊,拉着他来到玻璃幕墙面前。“韩佳,你看,我们的身高和体型是不是很相近。”

      “嗯,是很像。”韩佳点了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如果你代替我去参加体育补考,我想……”明希停顿了一下,还是咬着牙说出了口,“没有人会觉察出来吧。”

      韩佳不禁眼神一震,“明希,你疯了,我是没有关系……可是如果被发现的话,你的体育成绩就会作废了。”
      “不会的,不会的!监考的老师都不是我们学校的,补考的时候人那么少,没有人会知道的!”明希央求地拽着韩佳的手,“只有你能帮我啊,韩佳。”
      神色稍稍迟疑的,明希的眸子赫然一亮,“对了,我能说服爸爸在文化宫给你开一个小小的画展,你一个人的画展,这就是我们的交换条件,行不行……”

      韩佳黯淡的脸,慢慢浮现出柔和的珍珠白。他抿了抿嘴唇,口水润湿了喉咙。
      “……那好吧。”

      大块大块的乌云在视线里渐渐隐去,明希端坐在看台上的身躯被最后一丝雨滴敲击得颓靡而无力。韩佳橘红色的脸庞在空寂的跑道上明明灭灭,像极了撕裂黑暗的曙光。
      还有一分钟,再坚持一分钟。
      他专注地注视着黑白条纹的跑道,丝毫没有发觉,身旁投递下一整片浅薄的阴影。

      一个声音怵怵地落在他的耳鬓,如水般轻柔,“同学……你是张明希的好朋友,对吧?”她用手指指了指操场上的七号。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任谁听到别人说自己是自己的好朋友时,都该会立刻诧异地反驳吧。可是今天,他的确是作为场地上“张明希”的朋友出现的,老师近在咫尺,他只得镇定而克制的,点点头。
      睁大眼看,才发现,竟然是她。

      她一身肃静的纯白运动服,额上挂着几滴透亮的汗珠。笑容一如既往的含蓄而平和,凝视着他的眼,蓄积着如湖水般明净的期待。她双手递过来一张粉白的信封,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明希的脸,隐隐的红了。长长的发丝被他轻轻撂下。

      因为慌张,鼓足的勇气显得略微唐突,她把信封塞到他手中的力气也变得很大。“那个,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交给张明希,谢谢了!”一个极具诚意的鞠躬,瞬间,她把他惊愕的表情,遗漏了。
      明希拿捏着信封,怔住了。

      韩佳

      当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相似的部分多了,他们的交集也就多了。
      韩佳信奉着这句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向明希借白衬衫的呢?好像,也许,其实他根本就记得,就是从她出现在他的画布上的,那天起。

      什么画室固守的规矩,不过,是一个借口。

      她总撑着一明晃晃的太阳伞,踮着脚攀爬着高高的看台台阶,在黄昏时分,面朝太阳。最初的印象,也就是那白亮得灼伤人眼的长裙,肆意摇曳着。从他的角度看,她的姿势,像极了把太阳踩在脚下。

      他爱死了这个角度。

      《把太阳踩在脚下的女生》,这是他这个夏天,最满意的一幅画。
      画画是他从小的梦想,但是父母负担不起美院高额的学费。

      于是,他只好背着偷藏在明希那里的墨绿色画夹,在抛甩着多余枝条的柳树下潜伏着,默默地酝酿着一个未来画家应该具备的艺术气息,这其中包括了沉静、肃穆与心悸。
      心悸,是一种,浪漫得一塌糊涂的感觉。

      他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连带着她裙摆的纯白,一同的宠溺。明希的衣柜里,有着超过三沓的白色衬衣,紧身的、宽松的、棉麻的、涤纶的,足够让他借来穿上整整一个星期,再一件一件洗好了还回去。

      这算不算,和她的一种相似。

      他发现的另两种相似,是放学后她回家的路线,还有她常常光顾的那家漫画屋。于是,他带着明希飞奔回家的路线,转折了一个路口,还有他帮明希租借漫画的店子,也被他私自更换至了更远。

      他成为了漫画屋的熟客,写的却是明希的名字。

      当一个人不够勇气面对某些事情时,总喜欢用别人当做挡箭牌。在他想要看清她伞下的笑靥时,故意从明希耳边滑落的目光时,是如此;在他想要在漫画屋里走近她一点,听听她的声音是否清润时,是如此;在他认真抄好了明希的数学笔记,不理会隔日的考试而故作慷慨借给她时,亦是如此。

      他并不清楚,有时候,生性柔韧的矜持,换来的,可能是永恒的距离。

      而最近的一次距离,在他美好的高中生涯里,是替代明希的那次领奖。被繁重课业压垮的明希,在不必耳提面命的学校庆典上,沉睡得仿若婴孩。他不忍心叫醒他酣然的眼,索性,自己厚着脸皮,冲上了主席台。

      他每走一步,都在耳边往身体里打着气。只要一秒,一秒钟的对视,他可以迅速而小声地对她说一句:“你好,我是代张明希来领奖的,高三(七)班的韩佳。”

      可是,她闪躲的眼神,令他在一瞬,胆怯了。

      只好淡淡的说一句“谢谢”,然后在“这样的相遇,也许会被认为太过草率”的自我安慰中快步地走了回去。
      小指似乎碰到了她的手,是真的碰到了她的手了吗?也许只是短暂的幻想吧,她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啊。在台下的十分钟内,他一直翻覆咀嚼着这个疑问,不安地推翻着结论,最后以“可能这真的只是自己猥琐的想象吧”划上了句号。

      画上的向日葵,也跟着他的沮丧,变得萎靡不振。

      同样萎靡不振的,还有逼仄巷子里的这个家。妈妈每日勉强还能做好饭菜,在咳嗽停止的间歇在缝纫机上忙碌,赶着做些被套床单的零散活计。韩佳在白炽的灯光下,一边打着蚊子,一边复习着功课。

      他对明希说,我们再努力最后一次吧。

      然而,明希与父亲的抗争失败了,自己偷偷寄给杂志社想换些稿费的画作也被退了回来。一切又回到原点,惊不起一丝波澜。

      尽管自己参不参加高考,已不会改变毕业后要去法国的决定,但他还是想要珍惜这最后一年的光辉时光。至少在数年后回忆起来,自己还能呵出一个笑来,有所怀念地说:“啊,高考的那一年,真是费了老大的劲了,每天都奋斗到凌晨一两点呢。”

      实际上,每天奋斗到一两点的,是明希。而自己,不得不在十二点之前关上灯和空调,以便节约用电。汗流浃背的睡眠里,他经常梦到的,就是一脸褶皱的自己,在若干年后,背着破败的画夹站在明希面前,干笑着伸出手。明希一脸茫然地望向自己,然后问一句:“你是谁?”
      这一幕,荣登上韩佳一生中,最恐怖的梦境榜首。

      明希听到时,不屑地给了他一脚。“你小子只准去一年,只可以去一年知道吗?否则你再回来时,我真的不认你!”愤恨戏谑的语调,却哽咽得他的喉咙一阵抽痛。

      韩佳知道,明希舍不得他走。但是男子汉不可以婆婆妈妈,所以他们除了相视一笑,默默击掌,什么也不能说。

      而那些关于她的日子,也只能用来涂满粗糙的画布,被一笔笔浓艳的颜色遮蔽,默默地呼吸在他即将远行的青春里。

      那一日,他真的很卖力地奔跑在跑道上,把自己当做明希,当做可以坐在明亮大学教室里的明希,迎着风凶狠地挥舞着胳膊,眼角恣意地淌出眼泪。他唯一能留给明希的,唯一能祭奠回忆的,也许就只是,这个见不得光的却至关重要的数字了。

      被这个数字惹哭了的,还有一个月后,站在车站站台上,一手握着Q大录取通知书,一手握着粉白信封的,张明希。他声势浩大地冲着火车离去的方向,声色俱厉地吼叫着:“韩佳!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就走掉?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谁知道……”

      Tina

      她没想到,会收到一封这样的邀请函。
      文化宫的画展,“一个十八岁少年的成年礼”,短短一天的展览。这一天之前,她送出的告白信,彻底宣告了失败。在她约定的时间和地点,他没有出现。这个,在听说了他要补考的消息,故意也以身体不适为由申请了体育补考,她在毕业之前,最后争取的机会,最终也华丽地告一段落了。

      心情被大风席卷过后似的,一片狼藉。

      她想,也许哪副画,能填补她身体里庞大的寂静。

      面对着入口的一副画,命名为《把太阳踩在脚下的女生》。明媚柔和的画面下,贴着作者狭小的照片,面容皎洁得刺痛人眼。底下是他的名字:韩佳。
      画面的上方,写着小小的几行字。
      当你出现的时候,
      Only us in the world.
      我没有耀眼的王冠,
      没有鬃毛柔顺的白马,
      没有华贵高大的城堡,
      But……Can I be your prince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Only us in the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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