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月雨》任由之

1、第 1 章

　　江南三月，烟草如丝。
　　细雨似雾，顺水顺风。
　　婷婷袅袅，绸伞烟雨，
　　我，只是个游春的女子。
　　纵将千情与江南，不能休。
　　秦千与，这般姓名，这般情怀，才配得这般灵气的江南。
　　我，不过是游春的女子。
　　小桥，小桥。
　　独立小桥风满袖。
　　我只静静于桥上，于水的清凉，雨的芬芳，还有，风过软袖的那抹温柔。
　　只此间，伞旋过手，顺雨顺风，轻触水中。顺风顺水，顺至小船头。
　　一袭白衣，如我，风满袖。
　　我居桥上，他立船头。
　　他从水中拾起伞望桥凝眸，微笑处有和煦的温柔。
　　我回身避走，颔首处有二八女子的矜持与涩羞。

　　小桥流水，
　　和煦温柔。
　　我只是想游春的女子，
　　却在江南三月细雨中遗失了青色的绸伞，
　　拾回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闲愁。
　　提笔不成诗，
　　研墨难为画。
　　蝴蝶依旧，
　　牡丹如常。
　　我却感到十六岁的生命已洒下江南三月点点雨，
　　润了蝶翅，湿上心头。
　　“小姐，你看这是什么。”竹儿手中，青绸伞！
　　“一位公子说伞上有个秦字，想是我们府的，特来送还。幸亏是我遇上，若是别人，老爷知道了……”
　　“人呢？”已顾不得竹儿的喋喋不休。
　　“谁啊？”
　　“当然是……”
　　“已经走了。”
　　“他，没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走了。”
　　走了，走了。我抚着伞面，何必，来这一遭。
　　“不过，他有留下这个。”竹儿狡黠地递过一方纸笺。
　　我斜她一眼，宠婢之果。
　　独立小桥风满袖。
　　一句，只此一句。
　　已然无用。
　　秦千与，
　　名宦千金，
　　早订良缘，
　　何以演出墙头马上的闹剧。
　　罢了，罢了，
　　一场三月烟雨。

　　去年元月时
　　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月时
　　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
　　泪湿春衫袖
　　合上，此中滋味竟黯然心头。
　　轻轻取出镇下纸笺。纸色不新，墨似余香。
　　独立小桥风满袖
　　风满袖……
　　“小姐，这是喜凤朝阳冠，五彩祥云镶金帔，麒麟送子裳，鸳鸯交颈盖，并蒂香荷滚边绣鞋，还有最重要的这尊白玉送子观音，竹儿明日一定要护好，还有……”
　　“竹儿，好了。”
　　“小姐，明日是你出阁的大日子，当然要事事妥帖，竹儿伺候小姐更衣。”
　　“竹儿！”泪竟忽而滚落。纸笺飘飘。
　　“小姐……”竹儿拾起，“这不是？小姐……”
　　明日，明日是我此刻生命的终结，是我茫然未知的开始……
　　如若，如若我还是三月烟雨前的秦千与……
　　雨迷津渡，烟锁秦楼。
　　蝶影难旧，枕寒流。
　　从此千般念，今生已休，今生已休。
　　“小姐……”竹儿大哭。
　　“傻丫头，你哭什么……随它去吧。”我拈了纸笺走至窗边，楼下流水，应怜我终日凝眸。便从今，更添，一段新愁。
　　“小姐！他，他每天都有来过！”
　　“你，说什么……”手紧住窗台，心竟颤抖。
　　“那天以后，那位公子每天都有来。第二天老爷就知道了，听说碍于他的身份不好做什么。可，可是老爷吩咐再不许传信给小姐。不然，不然……”
　　“他，他说什么……”手紧住窗台生生作痛。
　　“都是那一句话，他说，小姐会明白。”
　　独立小桥风满袖，
　　平林新月人归后。
　　“竹儿，你肯不肯帮我？”
　　“竹儿知道错了。这一次，小姐走，我走！”
　　这一晚，新月如钩，我奔向了三月的杨柳小桥，选择了自己选择的未知。
　　只不知等待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