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君心似我心》大眼鸟

6、第 6 章

　　天刚蒙蒙亮，何冷安就离开家，到小区的车库去拿车。因为商雅阳说那三个孩子大概受了很大的刺激，她可以替他们向园长请假。
　　一坐进宝马车内，淡淡的柠檬香扑鼻而来，晴画最喜欢柠檬的香味，叫他一定要买柠檬味的放在车上。
　　想起昨天被她驱逐出病房的样子，还真是狼狈。
　　何冷安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无奈之下还是得开车去公司。
　　刚开出小区，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开始唱起了《天空之城》这首钢琴曲，晴画最爱这首歌。
　　何冷安接过来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起，听到电话里的那个声音，他突然皱起了眉头，一言不发，只有在最后结束的时候，说了一声“嗯。”
　　然后一甩手就把手机扔在它原来所在的地方，响起了重重的“啪！”的一声，他突然间又想起晴画总是埋怨他爱乱扔东西，本来是好的东西扔着扔着都坏了，他记得他那时候还诧异地说，如果那么容易扔坏的，那就不是好东西了。那时候晴画一脸的不敢置信，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那个样子，他还能看得到吗？
　　脑海里又想起刚刚那通电话，心情又不明朗起来。

　　“佘小姐，你真的要办理出院手续吗？”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似乎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晴画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啊……”
　　“不过，如果我决定动手术了，我就会过来的。”看到医生的脸色不好，她赶紧又补上一句。
　　“这个病症虽然不像癌症那样，但是你拖的越久，遗忘的速度就会越快的。”医生叹了口气，大概也是觉得劝晴画是没戏的了。
　　“是的，我知道了！”晴画朝医生笑了笑，拔腿就跑出了医院。医院的气味她不喜欢，也不愿意在里面多呆一秒。
　　跑出了医院，她才开始考虑她现在要去干什么，雅阳肯定是帮她请了假的，她走到隔壁精品店里，看见时钟上显示刚过了中午12点。
　　她走出精品店，摸摸肚子，似乎听见了它在呼唤，晴画想想，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吃自己喜欢的垃圾食品了，她想起这附近好像就有一家麦当劳，于是兴奋地小跑着向前去。

　　何冷安开车停到一家法国餐厅前面，他发现隔壁就是一间肯德基，想起自己大学的时候总是在阻止晴画去吃肯德基这些垃圾食品，可是每次都是失败告终，然后还被拉去一起垃圾下去，记得自己那个时候都是冷着脸吃的。
　　何冷安低笑着走进餐厅，找到已经预定好的位置坐下来，正好是靠窗的位置，他看见天空似乎灰蒙蒙的，没什么阳光。
　　不一会儿，他面前的那个座位椅子被拉开，一个女人坐了下来，何冷安继续看着窗外，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女人轻轻地笑了，玩弄着自己刷着粉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涂了一层亮闪闪的唇彩的嘴唇微微张开。
　　“冷安，你还是一直都这么帅气啊。”
　　能这么直接说他帅的人，一直都只有一个人。就连晴画也不曾这么直接地说过。
　　何冷安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眼前这张妆容精致的脸，微微垂下眼睑，他一向不喜欢女人化妆，香味太浓。
　　“冷安，我们……好久没见了吧。”
　　“嗯。”何冷安淡淡地应道。
　　“自从那件事之后……”
　　“怎么回来了。”何冷安微微有些不耐地打断她的话语。
　　女人嘴角勾起极微小的弧度，看着自己对面那个俊美依然的男子，眼里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

　　晴画刚走到肯德基的对面，便下起了倾盆大雨，本来她想，就在对面，为了自己爱的食物，冲过去就可以了。
　　可是，看到这么大的雨，她还是退缩了。
　　于是，她拍拍口袋，又不是没钱，去尝尝法国料理也好，她记得那个人，最爱吃的就是法国料理，可是每次为了迁就她，从没有和她一起去吃过法国料理，都是随她一起去吃肯德基。
　　她每次都会假装很随便地说：“法国料理有什么好吃的，又贵得要死。”他都会笑笑，也不会替他爱的法国料理辩解，只是柔声说：“是啊，那我们就去吃肯德基怎么样？”
　　然后，然后她就会对他的温柔缴械投降。
　　这么多，这么多的回忆，她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让一个机器夺取？
　　若是夺取，他与她，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就这样，记不起他了。

　　“小姐，小姐？”
　　晴画猛地回过神来，自己刚才就呆呆地站在门口发呆，估计把门口的迎宾吓坏了吧？她朝迎宾抱歉地一笑，抬起脚准备走进去。
　　结果，刚刚发呆的结果就是不小心撞上了别人。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晴画急急忙忙地问，仔细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呵呵，这么巧啊。”
　　晴画把头低下来，低声地说，然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抬起头，看着一个地方。
　　那是他们亲密挽在一起的手。
　　男的，自然是一向俊美非常的何冷安。
　　而女的。
　　“晴画，好久不见了。”
　　“……是啊，原来以然你回国了。”
　　“当然，因为……”
　　“因为我是来找冷安的。”

　　她是来找何冷安的。
　　她还有脸来找何冷安。
　　晴画心里不禁苦笑，眼神再次落在他们的手上，何冷安一直没有讲话，也不解释。
　　他们是怎么回事，是又要重演以前的场景吗？
　　何冷安，你让我情何以堪，你把我的孩子们置于何地。
　　晴画有些尴尬地展开笑容：“以然，你又漂亮了很多。”
　　夏以然妖艳地笑起来，女人都很爱听这种话。
　　夏以然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加上很好的化妆技术，她的追求者总是络绎不绝。晴画长得并没有她好看，也不喜欢化妆，整天顶着一张极朴素，与世无争的脸到处乱晃。
　　夏以然眼底滑过一丝嘲讽，当初在何冷安身边最优秀的女子明明就是自己，不知道两个人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在一起了，当初学院里传的疯狂指数一路飙升。
　　“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
　　这句话颇有一语双关之意，摆明了是说给晴画听的，只是晴画大脑内的那根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回了一句。
　　“噢，那很好啊……祖国是最美丽的热土嘛……”
　　“啊，我的意思是……嗯……我不怎么好意思说。”
　　“冷安，你来说吧。”夏以然却突然害羞起来，用手推了推何冷安，示意他开口。
　　“我们两个，要结婚了。”

　　“我们两个，要结婚了。”
　　晴画的脑海里一直重播着这一句话，她的眼前突然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到了。
　　结婚，结婚，结婚。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词啊。
　　只是不是跟他，一切的美好都再没有意义。
　　何冷安，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你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抛弃我。
　　为了留下与你的记忆，我都不要我的命了。
　　连我的人生都不要了。
　　然后，结果就是你对我的抛弃。
　　原来，什么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自作多情。
　　谢谢你，何冷安。
　　你让我明白了这么重要的道理。

　　“何冷安，你告诉我，你让我去做手术，是不是就是为了让我忘记你，然后不再纠缠你？”
　　晴画觉得自己现在突然异常的冷静，就算是当着夏以然的面，她也不在乎，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嗯。”
　　仍旧是那么好听的声音，却是这样的残忍，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往她身上捅了一个巨大的血洞。
　　答案，她要到了。
　　一个让她死心的答案。
　　啊，原来真正傻的就只有她而已。

　　“晴画啊，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就要先走一步了噢，我们还要赶着去民政局登记。”
　　晴画才反应过来，勉强地笑了笑：“好，你们去吧，我也要去吃东西了。”
　　不等他们回应，她就一头冲进餐厅内，眼泪划过嘴角，咸咸的。
　　她已经忍不住了，她怕看到他们手牵手一起走的背影，会很丢脸地蹲在地上大哭，那时候，可能个个都会以为她是智障的。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明明很好吃的法国料理，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眼前的事物却一次又一次的模糊起来。
　　她抬头看看装饰精美的吊灯，硬生生地把眼泪逼下去。
　　她想就这样静静地回忆过去。
　　因为，也许很快这些回忆就用不上了。

　　晴画刚上大一的时候，何冷安已经大四了。
　　何冷安学的专业建筑学是他们学校最好的，最热门的系。晴画因为成绩也比较好，所以就进了也还不错的法学系。
　　只是，和他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
　　只是，一开始，晴画对他这个热门人物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的，因为太多人追求他了，她也懒得去动这份心思，浪费这份心机，去争得头破血流。
　　建筑系的管教授，是佘爸爸的大学同学，两人的关系现在还很好，管教授也经常去晴画家里坐坐，晴画跟他自然熟悉。
　　所以每次晴画从家里过来的时候，总是来建筑系窜窜，然后把爸爸交代自己给管教授的小东西带给他。
　　既然何冷安是管教授的得意弟子，所以晴画每次去都难免能够看到他。
　　他们在讨论问题的时候，晴画就在一旁研究他的外貌，五官。她之所以可以这么大胆，是因为何冷安看都不会看过来，所以她也研究得快乐。

　　有一次，管教授和他在讨论问题的时候，她正在一旁吃顺便买来的肯德基的汉堡，管教授突然问了她一个关于建筑学的问题，她也很自然地回答了。
　　之后他们就很顺其自然地发展为三人讨论。
　　走的时候，何冷安第一次搭理了她。
　　“你是法学系的吧，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晴画用很怪异地眼光看了他一眼：“法学系就不能知道拉？我以前高中的时候啊，可是我们学校理科的一把手啊……”
　　“噢？”何冷安有点不可置信的样子。
　　“怎么？你不信？所以我就说嘛，你们这些大才子总是不拿正眼看别人……”
　　晴画就开始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的，路上就没有停过，何冷安也没有打断她，就任她说，有时候还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虽然字数少得可怜。
　　“有一次啊，我把一道超级超级超级难的数学题给做出来了啊，老师都不会呢，他都吓得要死呢！”晴画很自豪。
　　“可能是那题出错了。”何冷安很笃定。
　　“怎么可能！你是在质疑我吗，告诉你噢￥%#￥……%……”

　　等到那座巨大而又严肃的白色大楼伫立在他们面前，晴画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们竟然从建筑系走到了法学系！
　　这样漫长的距离他们竟然是坐11路车过来的！
　　晴画有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何冷安，大眼睛里闪烁着不可思议。
　　“怎么？”何冷安面对妖魔鬼怪仍能很从容。
　　“天啊，我发过誓这一辈子都不会走路从建筑系走到法学系的！”因为这两个系之间的距离真不是一般的远。
　　“那你平时呢？”何冷安有些无奈。
　　“当然是骑单车拉！”

　　过几天便是晴画的生日，她也没想着要过生日，平时如果是在家里，就还会庆祝一下，现在既然在学校，晴画也不想搞那么多，所以也没有告诉谁她的生日。
　　到了她生日那天，她的舍友从外面回来，告诉晴画叫她下去一趟。晴画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她舍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于是她就套着叮当猫的毛绒睡衣和毛拖鞋下楼。
　　她一下楼就有个女生红着脸问她是佘晴画吗？晴画郁闷地点点头，于是一张纸就被塞到晴画的手里。
　　当她想要详细盘问的时候，那个女生已经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开了，晴画只好改去研究那张纸。
　　纸上有提示，让她往哪边走，然后就会有另一个提示，晴画想反正今天也有时间，就当是生日玩玩游戏也好，不会闷死。
　　可是，当最后的时候，她还是吓了一跳。
　　因为最后站在她面前的，就是一脸无奈的何冷安。
　　她的第一句话估计更让他无奈：“你也是被人骗来的吗？”

　　面对一个这么无知的小妞，何冷安只好直接告诉她，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他就用特别的方法带她去玩。
　　“只是有一点我失算了。”何冷安有些头疼。
　　“什么？我人都给你乖乖的骗来拉！”晴画有些不满。
　　“因为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品味地走出来。”
　　晴画这时候才意识到她自己穿的这么“时尚”，顿时脸就红透了。
　　可是还是要装样子为自己辩解一下：“什么啊，这叫童真。”
　　何冷安转头看着她，有些圆圆的脸，不得不说她长了一张娃娃脸，整张脸充斥着童真，真是跟这件衣服配合得天衣无缝。
　　“很影响市容。”何冷安终于忍不住抛下了一枚炸弹。
　　不出他所料，晴画马上发挥她出色的口才，在何冷安耳边叽叽咕咕个不停。

　　那天，何冷安给她买了一条抹胸裙，当然，这是晴画要求的，她觉得既然何冷安觉得她没有女人味，她就穿给他看。
　　但是，换好之后，看着穿着休闲服帅气的何冷安，晴画自己先招架不住了。
　　何冷安对附近很熟，带着晴画吃遍了附近的美食，当然还去了肯德基。
　　晚上的时候，他们就在大广场看烟火，每天晚上都有的。
　　然后何冷安就对晴画说：“我没想到你竟然对肯德基这么执着。”
　　“那当然，我的最爱呀！”
　　“我本来想带你去另一个更好的地方的。”
　　“真的？！现在去把！”
　　“人家下午6点就关门。”
　　“啊……怎么这样啊，你看，还是肯德基好把，24小时营业！”
　　“是啊是啊。”

　　那时候，他们才开始慢慢地，慢慢地一步一步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