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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庆丰二十年 ...

  •   “咯吱”一声,院门被推开,探进一个脑袋四下张望,见没人正要悄悄溜进去,突然从后面伸出一只脚将其踹翻在地,脚的主人怒吼道:“孔重白,你个兔崽子,又一夜未归,死哪儿去了。”

      孔重白爬起来揉揉屁股,嘟囔道:“老妈你都快七十了,还这么有劲,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

      “老娘吃三聚氰胺长大的!”孔白气得作势要打,翠儿忙拦住,责备女儿道:“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省心。看把你妈气得。”孔白指着女儿鼻尖,喝道:“你都二十五六了,一天到晚只知道厮混,我像你这个年纪,”她顿住不说了,她这个年纪正在小树林自杀呢,“你到底想干嘛。”

      孔重白低着头不住地踢脚下的泥土,半天才说,“过几天三姐回来,我和她去做生意,行了吧。”孔家四个女儿,老大敬白从军,现今已是独当一面的将军。老二爱白名义上经营玉檀山庄,实际是嫛婗的密使。老三尊白也是明里行商暗里替嫛婗收集情报。只有这老四重白游手好闲,孔白因为她幼时的事也没给她说亲,她儿时玩伴都已成家过日子,只剩她一个整天晃来晃去,无所事事。

      孔白其实心里是心疼小女儿,奈何女儿的命是欠人家的,她做妈也没法子,她缓了口气,道:“跟尊白出去见识下也好,但是不准招惹女人,不准招惹男人,反正只要是人你都不能招惹。”

      孔重白见老妈不生气了,又嬉皮笑脸道:“我知道,您不就是不让我成亲吗,我还不想呢,”她拍拍自己肚皮,“我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多逍遥。老妈,娘,我先回屋睡觉了,回见。”说完一溜烟跑了。

      翠儿对孔白直叹气,“我看着心里难受。她朋友都有家了,只她一人还在晃荡。唉,这么多年了,也许她们都忘了吧。”

      孔白握住爱人的手,愁道:“忘?她们俩是什么人,尤其是那个姜长宁。我算算那小女孩今年也该二十了,让重白出去躲躲也好,兴许,唉,拖一天算一天吧。”

      孔尊白回来住了半月又要出去,孔白叮嘱她好好照顾妹妹,几人便上路了。孔重白看马车里除了三姐和徐唯依还有一名少女。少女容貌清丽无双还是其次,她那稳健大气的气质才令人折服。孔重白显然认识那名少女,凑上去笑道:“正兴,你也出去玩?”

      孔尊白给了妹妹一巴掌,“玩?你就知道玩。太子此次微服主要是去各国看看。”孔重白不屑道:“名义上见识,实际还不就是玩。”

      正兴始终面带微笑,“重姨说得对,母亲有意让我登基,在此之前我想出去看看。”孔重白惊道:“你才十七,陛下也舍得?”孔尊白接口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记住,太子现在姓幸,叫幸珍。”

      “清蒸?我还红烧呢。这么没水准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你起的。”孔尊白嘲笑道。两姐妹闹成一团,旁边的徐唯依忍住笑,道:“别闹了,我看姓甄,叫甄欣。太子以为呢。”正兴含笑点头。

      孔重白凑到姐姐耳边小声道:“你媳妇怎么跟来了?你家里那些孩子谁管?”孔尊白悄悄道:“孩子们有四个妈管着,不用担心。你姐我魅力大,她哭着闹着非要跟着我,甩都甩不掉。”小小马车里,声音再小,旁人也能听见。

      徐唯依沉着脸道:“孔尊白,你很好。你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咱们来日方长。”正兴再也没忍住,欢乐的笑了。

      商队先进了余国。孔尊白对正兴道:“余国历来唯柳国马首是瞻。柳国这些年仗着和我们结盟,对我们的商旅苛刻异常,税率是其他国的几倍。”出余国向北,进入北方诸国。孔尊白道:“北地寒苦,民风彪悍。诸国之中以梁丘国最为强盛。”而后又从吴国向东行进。孔尊白又道:“东方诸国多半弱小。唯荀国皇帝颇有雄心,治国有方,不久必成敌手。”继续南下,孔尊白再道:“南方各国靡乱奢华,墨家已成立一国,周边各国的财政尽数落入墨国手中,假以时日墨国必定独大。”正兴边游览边用心观察,她已换上外面男装,更显得英姿勃发,当然这里还有孔重白的功劳,试想一个歪瓜裂枣贼眉鼠眼的“绿叶”在旁,无论哪朵“红花”都会被衬得更娇艳。

      商队游历三月最后到达姜国京城大通。虽战火连连,这里的富户依然歌舞升平。一处茶楼的包间,孔氏姐妹、徐唯依、正兴正临窗而坐。四人闲聊会,孔尊白问道:“太子可知我们为什么最后一站要选姜国?”

      正兴微笑道:“姜国虽小,却是天下中心,地势极为重要。好似围棋天元一般,尊姨是想让正兴细细观察。”

      孔尊白赞赏道:“有您做太子真是我们嫛婗的大幸。没实力空占天元,只会四面树敌。而今嫛婗已万事俱备,只等您挥剑出鞘。”

      正兴郑重道:“尊姨放心,正兴定当不负嫛婗万民所托。”

      孔重白不耐烦道:“行了吧。出来玩还这么累,太没趣了。谈点别的。我听说这里有个倚香阁,几十年前老妈来过,不知道还在不在,咱们去看看?”

      孔尊白面上一喜,突然看见徐唯依正盯着她,赶紧正经道:“那里都是可怜的女子,咱们也是女子,是有必要去关心一下的。太子以为呢?”见徐唯依冷笑,她转口道:“当然我就不去了,太子也不宜犯险。重白啊,你也不准去。”

      徐唯依妩媚笑道:“你不去就算了。我带太子和重白去。”孔尊白立即过去给爱人倒茶捶背,陪笑道:“媳妇去我怎么能不贴身保护。”徐唯依白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就听楼下一阵噪杂。四人起身顺窗口望去,无非是恶霸欺负人,有人挺身而出。其余三人没有在意,只有正兴痴痴地盯得拔刀相助的那对男女。孔重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打趣道:“看上女的还是男的?”

      正兴立即回神,笑道:“重姨说笑。我见这二人颇有肝胆,只想认识下。”

      “那好办。我去给你请。”孔重白一溜烟跑了出去。不大功夫,那男女进了包间,果然是对璧人。六人落座相互介绍,这对男女是师兄妹,师从天台派,男子叫元明彰,女子叫凌霜。天台派在荀国境内的天台山,是个著名的武学门派。他二人艺满下山游历天下,正要从姜国前往嫛婗国。凌霜对正兴似乎颇有好感,两人亲热地攀谈起来,得知她们是嫛婗国人,更加高兴,到最后甚至相约同行。

      出了茶楼,孔重白闹着要去倚香阁。众人有心见识这个销金窝,便一同前往,谁也没注意不远处注视她们的一位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旁的英伟男子道:“表妹,你要找的就是她?不如让我去把她。”

      “闭嘴。”蒙面女子的声音如腊月的冰窖,“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英伟男子面上讪讪,不敢再多言。

      几十年过去了,倚香阁非但没有消亡,反而更加阔丽奢华。孔重白在这里如鱼得水,左搂右抱的好不快活。楼里的姑娘只认钱才不管你是谁。夜色已深,众人要回客栈歇息,只有孔重白不愿离去。孔尊白塞给她一堆银票叮嘱了几句,便带众人走了。徐唯依出门责怪道:“你怎么可以让她乱来?”孔尊白笑中透出一丝黯然,“放心,她不会乱来。”徐唯依似乎想起了什么,也不再多言。做姐姐的都无话,旁人更不好说什么。

      尾随而至的英伟男子不耻道:“身为女子,居然来这烟花柳巷寻欢,真是无耻之极。表妹,你找这等无耻的女子要做什么?”那蒙面女子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冰冷道:“杨怀义,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再敢多事,别怪我不念亲戚情面。”说罢转身就走。杨怀义见心上人生气离去,情急之下大声呼道:“表妹,姜叶,表哥也是关心你。”

      尚未走远的孔尊白和徐唯依猛然顿住,相视一眼,回头看去,空荡荡的大街并无人影。凌霜奇道:“怎么了?”两人同道:“没什么。”

      次日快晌午,孔重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客栈补眠。孔尊白和徐唯依去这里的暗点办事。只有正兴和凌霜、元明彰上街闲逛。凌霜兴致颇高,对着胭脂水粉精美饰件爱不释手,拉着元明彰和正兴问意见。元明彰总是宠溺地附和说好,正兴只是微笑不语。午饭时,三人选了一间小酒馆,元明彰替凌霜擦干净座椅,关心道:“师妹,你累不累?你平常不是不爱逛街吗?”凌霜瞪了他一眼,故作责怪道:“跟你二人逛街好没兴趣。甄姑娘,你今年多大?”正兴含笑道:“凌姑娘,我今年已十七。”

      “十七?”凌霜惊讶道:“我以为你七十呢。胭脂水粉金钗玉镯你看都不看,你来街上到底是干什么呢。”

      正兴只是微笑,“凌姑娘说笑了。昨日我见姑娘侠骨铮铮,以为。”

      凌霜故意不满道:“以为我应该顶天立地英雄气概,对女儿家的饰物不屑一顾?真是的,女侠也是女人。”正兴赔罪,道:“凌姑娘,是我失礼了。”

      凌霜“扑哧”一笑,“真像个酸腐的书呆子。好了,别姑娘来姑娘去,不如我们姐妹相称。我也十七,霜降时分出生,所以叫凌霜。你呢?”正兴笑道:“正月初一。”凌霜道:“好日子。那你叫我凌霜,我就叫你甄姐姐啦。我师兄大我们两岁,你随便叫吧。”正兴抱拳道:“元兄,凌霜姑娘。”

      元明彰抱拳回礼道:“甄姑娘,你们什么时候准备上路?”正兴道:“就在这一两日。若是两位有急事,可以先行上路。”

      元明彰道:“那好。我们。”凌霜打断他的话,“我们不急,一起吧。甄姐姐,你能不能把姑娘这两个字去掉。”

      正兴见她笑颜如花,心神一荡,脸色微红,低下头去呡了口茶。再抬首时早已神色如常,微笑着朝她点点头。三人返回客栈时,孔尊白和徐唯依已在等待。正兴知道有要事,忙与凌元二人作别。

      才进屋,孔尊白便紧掩房门,凝重道:“太子,这里的暗点说我们的商队已被姜国的势力盯上。我想今晚就走。”

      正兴沉思片刻道:“不妥。我们来这里时日不短,他们还没动手,只能说明他们对商队还只是怀疑,没有天大的好处他们是不愿与我们为敌的。若是今晚就走,不正是此地无银吗。明早让商队带着情报先行,我们故意落下,一路游山玩水,只要他们摸不透,肯定不敢动手。”

      徐唯依断然否定道:“太子你必须先走,我们断后。情报没了可以再收集,你不能以身犯险。”

      正兴摇头道:“我本来就是以你们亲戚身份随行的,突然走了不是更叫人怀疑。那些情报都是我嫛婗人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我身为储君,怎可让这些姐妹的心血白费,”她笑得如此坚定,“你们不希望嫛婗将来的国君是个胆小懦弱的人吧。尊姨,徐姨你们放心,正兴武功足以自保。”

      二人知道正兴的性子执拗,不再劝言起身告退。回了自己屋二人愁眉不展。孔重白推门进来,道:“怎么了?”孔尊白皱着眉将事情说了一遍。孔重白贼贼一笑,“凌霜不走,她怎会走?”

      孔尊白不信道:“正兴喜欢凌霜?我不信,一点都没看出来。”

      孔重白翘着二郎腿坐着,满脸得意道:“昨儿正兴一见到那位凌霜都傻了半天。我们和她一起长大,什么见她失态过?”

      “别的没看你尽过心,这方面你到观察的细,”孔尊白反驳道:“你怎么知道她喜欢凌霜,万一是元明彰呢?”

      孔重白撇撇嘴,眼神鄙夷,道:“三姐,你怎么越来越像呆头鹅?想当年你带我逛窑子的那股机灵劲哪去了?你们晚上都有媳妇暖被窝,我一孤家寡人,不从这方面找点乐趣,那多无聊。”

      孔尊白还要说话,徐唯依接口道:“我们嫛婗虽男人极少,也没律法禁止男女通婚,但正兴是皇储,一言一行事关国体,若她真是喜欢元明彰,以她的性子也决不许自己如此惊世骇俗,她肯定一早就走了。”

      孔尊白挠挠头,“她喜欢人家姑娘,就去追啊,磨叽什么。”徐唯依瞪了她一眼,“我们看着她从小到大,没有十足把握她会去追?”

      孔重白搂住姐姐的肩,“这事咱就甭管了。正兴那脸皮薄的,管多了她肯定不乐意。”孔尊白一掌拍掉她的爪子,“现在情势危急。”

      徐唯依一锤定音,“我看正兴分析地不错,不如就依她所言,一路上多加小心。尊白你去留下几个可靠的人让她们暗中保护,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显身。重白你马上去一趟我们的暗点,让她们也派几个人暗中保护。”三人又定下了详细计划,孔重白才起身出门。刚带上房门,就听里面徐唯依不住地冷笑说,“孔尊白,你昨天不是说你以前从没逛过青楼?这一路上的账,咱们是不是该算算?”孔重白捂嘴窃笑离去。

      隔日上午支会了元凌二人,六人乘骑出发。才出大通城门,就被两个陌生男女拦住。那女子蒙着面纱对徐唯依道:“徐主事,我们掌柜的让我二人随您回嫛婗清点商货。”正兴四人见那女子要上挂的玉佩是玉檀山庄的信物,知道是自己人。徐唯依故意大声道:“也好,省得货物数目不对,没有对证。”

      六人行变成了八人行。后来二人自我介绍,女子叫姜叶,男子叫杨怀义。元明彰本因同行的全是女子,正不自在,杨怀义加入后,两人便聊到一起,居然颇为投机。姜叶倒是冷面寡言,孔尊白和徐唯依紧锁眉头,只有孔重白忍不住嘀咕道:“蒙着脸当自己是仙女啊。”

      姜叶没有说话,杨怀义却勃然大怒指着孔重白骂道:“你这丑女还有脸出来丢人现眼。活脱脱一张鬼脸当心吓死人。”

      出人意料,孔重白只是嘻嘻笑道:“只凭一张脸就让人吓死,这太好了。我脸一现谁与争锋啊。唉,你咋还没被我吓死呢。”孔尊白知道妹妹的德行,故意笑得大声道:“为什么他还没被你吓死呢?那肯定是他父母比你还丑,他看习惯了,所以不会被吓死。”两姐妹一唱一和。

      杨怀义气的青筋暴露,作势要冲过来。孔氏姐妹一样吊儿郎当,异口同声道:“怎么着,想打架,那就来吧。你一大男人身上喷的这么香,莫不是太监?”徐唯依和姜叶没有任何反应。一个是恨自家人受了侮辱,放任她们惹事;一个压根事不关己,不闻不问。元明彰和凌霜不停劝阻。最后还是正兴一句话平息了纷争,“姜姑娘自会处理。”言下之意,当事人都没有动静,你姓杨的吵闹有什么用呢。

      小风波过去,八人信马由缰,孔尊白黏着徐唯依,元明彰和杨怀义谈论天下大势,正兴和凌霜说说笑笑,只有姜叶和孔重白一前一后互不搭理。

      天色渐晚,行至一处村庄,八人正要找地方投宿,却见一大群衣衫褴褛的村民手持木棍铁器围成一圈,嘴里还咒骂不停。孔重白第一个上前扒开众人,叫嚷道:“啥事啥事?”

      人群中央,一个瘦弱的女子搂着包裹蜷缩在地,旁边的黄脸男人不停地踹着女子,使劲地拽着包裹。女子嘴角都流出血来仍不肯松手,怎奈力气不足,还是被男子抢去了包裹。

      孔重白从上去瞪着黄脸男人,气愤道:“打女人也要选一个和你差不多的做对手,要不咱们俩试试?”

      黄脸男人被孔重白的架势吓了一跳,他转头看看和自己一起来的村民,顿时神气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管我们村的事。这个贱货,”他指着地上的瘦弱女子,啐了一口,恨恨道:“窑子的烂货,得了花柳病还勾引我,害的我也得了,她不该赔我钱吗。”

      瘦弱女子突然“呵呵”笑了,声音极其刺耳,“这天下哪有讲理的地方。小时候家里穷,为了一家子能活命爹将我卖了,那时我才十岁啊。”她指着人群中几个男子,凄厉道:“你们也算我的家人?你们每次到我这儿拿钱的时候怎么不嫌我脏?我得了这个病后被老鸨赶出来,想投靠你们,你们怎么对我的?我被这个男人祸害的时候,你们又是怎么帮我的?”她的身体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不停地嘶笑,“这就是我的弟弟们。你们把我赶出家门不算,还听信外人的话拿着棍棒打我。这些钱是我仅存的一点,用来救命的,你们居然眼睁睁看看我被人抢。我是你们的亲姐姐啊。”

      被她指着的男人们恶狠狠道,“呸。我们可没有你这个肮脏的姐姐。”“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干嘛回来丢我们的面子。”“我们都给你搅得没法在村子里待了。”

      孔重白心头火起,一脚踹翻黄脸男人,愤怒地盯着刚才恶语相向的几个男人,“你们这些畜生,再说一句试试,我撕了你们嘴。”

      村民们仗着人多,并不怕外来的这几人,叫骂着朝孔重白涌来,孔尊白怕妹妹吃亏,立即冲上前去。凌霜和元明彰也加入进来。四人撩到了几个村民,其余也不敢在上前。正兴也给气得不轻,本要去教训那些村民,却被徐唯依紧紧护住。姜叶和杨怀义却站在一旁无动于衷。

      孔重白冷冷看着黄脸男人,手一伸,“拿来。”黄脸男人把包裹往怀里一揣,趴在地上,耍起无赖,“老子就不给,有本事你杀了我。”孔重白那受得了这个刺激,掏出匕首,凶狠道:“你当我不敢?”黄脸男子斜着眼,“你杀啊,杀人偿命,老子死拉你垫背。”孔重白气得伸手去刺,手腕却被捉住,是正兴。她宽慰道:“重姨稍安勿躁。我自有法子。”她快步过去想扶起瘦弱女子,那女子却因连伤带病挣扎了几下没有起来。孔重白赶忙抱起女子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正兴替那女子掸去灰尘,声音温柔安定,好似能直达心底,让人信服,“天下女子皆是我嫛婗的姐妹。姑娘放心,我等自会替你讨回公道。”她从袖中掏出一大锭金子,缓缓举起对黄脸男子道:“这金子比这包裹可值钱?如果我用它向你们的父母官行贿,让他来杀你,你觉得可行吗?”

      黄脸男子瘪了气焰,这官老爷他知道,有了钱让他装孙子他都愿意,“你们这么有钱,直接给那贱货就是,何必和我抢呢?”

      正兴仍面上平和,语气却透出寒意,“那不一样。这包裹里的钱每一分都是这姑娘的血泪,怎能让畜生夺取。”

      黄脸男子低着脑袋,半响才极不情愿的掏出包裹。正兴一把夺过,冷冷地环顾众人,那肃杀的眼神让那些村民从心底泛出寒意,“各位打伤人,是不是该赔偿一下。我替这位姑娘做主,你们总共赔个百多两银子就够了。”人群一下子炸开了,穷得都衣不遮体那还有银子,这不存心要人命吗。

      正兴见人群激愤,不露声色,不慌不忙道:“父债子还。你们可以问她家人要嘛。”村民们愣了片刻,正兴把这一切收在眼底,又道:“你们不赔,我就叫你们的父母官来替我讨。官兵一到,可就不是百十两银子的事了。而且这些年这位姑娘的兄弟们应该捞了不少银子吧。”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知这人说的不错,官兵来了,整个村子就是灭顶之灾。刚才那女人不是说了,她兄弟朝她要了不少钱,那弟弟的钱赔姐姐,大家都好过。众人渐渐向那女子的兄弟们围去。那几兄弟觉得大事不妙,却哪里逃得了。不多时,几个村民跑来,递给正兴一个破包袱。那几兄弟早瘫软在地欲哭无泪。

      正兴面无波澜,轻轻说了声,“我们走。”等到八人走远了,黄脸男人立即爬起,狠狠朝远处吐了口痰,“呸。妈的,嫛婗国的无耻女人。想当年爷爷那把她们放在眼里。”有个村民过来没好气道:“算了吧,咱们皇帝都是靠这群女人,咱们就别怨了。”

      孔重白抱着那瘦弱女子上马,一路笑得畅快,对正兴直树拇指,“你居然还有这一手。”正兴却面有愧色,抱拳对其余人道:“在下这么一闹,让各位只能露宿野外了。”

      凌霜笑容灿烂,“甄姐姐哪里话,江湖儿女露宿野外算不得什么。”正兴脸色微红,不敢直视佳人,只能故作镇定地微笑点头。孔氏姐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这个侄女是个天崩地裂都能不动声色的主,这会害羞的表情,不是春心萌动还能是什么。

      几人找了个荒废的祠堂落脚。孔重白将瘦弱女子放下后便有意跟在正兴身后一起去拾柴火。她趁四下无人悄悄凑到正兴耳边,贱笑道:“看上人家就去追啊。别缩头缩脑的。拿点气势出来。”

      正兴面红耳赤,毕竟是十七岁的少女禁不起情爱的诱惑,犹豫道:“重姨,你说凌姑娘她会喜欢我吗?”

      “我给你制造机会啊。”孔重白来劲了,“这祠堂后面有个小竹林,我去和凌霜悄悄说,晚饭后你约她在那相见。”也不等正兴同意,自己跑开了。正兴怔怔出了会神,心里忽喜忽忧忐忑不安,但却不愿阻止孔重白。

      生上火堆,孔尊白拿出干粮分给众人,那瘦弱女子却摇摇头表示不要。杨怀义见姜叶坐的位置靠近瘦弱女子,忙招呼道:“表妹,坐这边,那边脏。”

      姜叶眼中寒光一闪。孔重白冲上去狠狠瞪住杨怀义,“狗嘴吐不出象牙。”杨怀义也火了,“你再说一遍,别怪我不客气。”

      孔尊白过来冷冷道:“想打架,我们姐妹随时奉陪,”她又对姜叶道:“姜姑娘也不管管你的表哥?”

      姜叶蒙着面纱看不清表情,只是声音如三九严寒,“野狗乱吠与我何干?”杨怀义面上挂不住了,“表妹,我是为你好。你一冰清玉洁的姑娘家,不应该和这些肮脏不堪的下作人离得太近。”

      “住口。”正兴怒斥道:“似你这等无义之徒,枉称为人。”

      杨怀义大怒,抽出藏在衣袖里的短剑,刚要上前却被一把锋利的宝剑架在脖间,动弹不得,“表妹,你,这是干什么,刀剑无眼,你小心。”

      “你不要乱认亲戚。我看在大姐的面上不予你计较。”姜叶的语气冰冷中透着狠绝,“你敢动她们一根头发,我将你碎尸万段。”

      “都别闹了,”徐唯依靠在瘦弱女子的身边,抚上她的额头,担忧道:“她浑身冰冷,许是要发热了。”

      “那怎么办?要不去城镇找大夫给她看看。”孔重白围到瘦弱女子急道。

      “不行不行。”孔尊白否定道:“这里离城镇还有好远一段路,我们又没马车,连夜颠簸她受不住的。更何况她得的是花柳病,那些大夫沽名钓誉,不会给她治的。想让她活命只能让嫛婗大夫给她治。”

      孔重白又急又不解,“花柳病?给钱还不给治?什么是花柳病?”孔尊白附在她耳边悄声的解释。

      杨怀义躲过姜叶的剑,不耻地冷笑道:“你这种流连花街柳巷的浪□□子,会不明白?”

      孔重白厌烦了他,根本不理会,只问道:“怎么办?”姜叶过来给那瘦弱女子切了脉,道:“不碍事。气结于胸。只要退了热便没事了。只是现在不能在受凉。可这荒郊野外哪里有被褥?”

      “这好办。”孔重白解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女子身上,又将女子抱在怀中,得意道:“我不怕冷。天然暖炉。”

      那瘦弱女子一个劲的推脱,口中惊恐道:“别别,我脏。”

      孔重白嬉皮笑脸道:“哪儿脏?我怎么没看见?”正兴过去握住女子的手,放在她的心上,认真道:“这不脏,哪儿都不脏。好好睡一觉,我们带你去嫛婗国。”这声音好似有魔力般,那女子缓缓的合上眼睛。

      忙乎了一阵,众人才围着火堆坐下吃干粮。杨怀义见心上人不待见他,其余女人又鄙夷他,于是气鼓鼓地坐在了元明彰的身边,道:“咱们男人不和这帮女人计较。”

      元明彰对他身上的香气略为不适应,微微皱了眉头,劝道:“杨兄,大丈夫当胸怀广阔,那女子本是可怜之人,你又何必争口舌之利。”

      见元明彰似乎也瞧不起自己,杨怀义不住地冷笑道:“她可怜?若真是贞洁烈女,早以死守节了。既然她愿意被男人糟尽,那就别装可怜。大丈夫?胸怀广阔?哼,要广阔到什么程度?被女人夺了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才小心眼吗。”

      凌霜气得双眼圆睁,“守节?怎么不见你们男人为女人守节?她爹怎么不卖儿子去做小倌?卖了女儿还要靠女儿的钱吃饭,到头来还嫌她肮脏,真是混账道理。他们还把女子当人吗。”

      杨怀义面色铁青,对元明彰道:“元兄,这就是你和我说的青梅竹马私定终身的小师妹?”他阴冷得对凌霜道:“女人的贞洁胜过生命,不过像凌姑娘这样不经父母之命,能跟男人私定终身,自然不在乎贞洁。”

      凌霜阴沉地盯着元明彰,冰冷道:“元师兄的嘴何时也变大了?,我俩还有什么关系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啊。”孔氏姐妹和徐唯依这时只盯着正兴,只是正兴在听到“私定终身”时身躯微微一颤便再也没有异常。

      元明彰懊恼不已,他对这个师妹一直倾心,临下山前表明了心意,不曾想师妹居然答应他,说是禀明家人后便和他成亲,一路上他的欣喜被压抑着无人倾诉,后来遇到杨怀义,两人颇为投缘,便忍不住说了,谁想竟会有今日的局面。

      杨怀义心里得意,话中带刺道:“凌姑娘,你别以为女人就比男人好。你看嫛婗国,她们强大后还不是和男人一样,野心膨胀阔疆掠土。”

      正兴突然站起,昂首道:“不错。我们嫛婗弱小时,何曾有人放过我们。自己的性命,自己的前途还是握在自己的手中牢靠。逐鹿天下有能者得之,能者不分男女。套用一句江湖人的俗语,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她的眼眸熠熠发光,恍然星辰。

      众人被她的气势镇住,一时都愣了。凌霜先反应过来,牵着她的手往外走,“甄姐姐,我们去外面说话,别理这两个讨厌鬼。”

      直到祠堂后面的小竹林,凌霜才放手,看着正兴道:“甄姐姐,你的那个重姨说你找我?”

      正兴没有看她,只是抬头望着天空,片刻才抱拳道:“在下知道凌霜姑娘师出武学名门,想与你切磋一下。”

      凌霜掩饰不住的失望,“就这事?”

      正兴退开一步,与凌霜拉开距离,抱拳道:“请凌霜姑娘指教。”凌霜仔细观她,见她神情认真,并没有什么掩饰,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无奈地说了句“请”。两人你来我往交锋起来。才三十回合,正兴突然停下,转头笑道:“在元兄面前献丑了,还望元兄指教一二。”

      元明彰从暗处出来,皱眉抱拳道:“甄姑娘过谦了。百回合内或许你与师妹不分胜负,但长久下去,师妹一定不敌你。不知甄姑娘师从何人?”

      正兴笑道:“我们嫛婗国人的武功都是从学堂学的,入不了名门的法眼,元兄见笑了。”她看看凌霜,道:“今晚到此为止。在下不打扰二位,告辞。”说罢,转身离去。

      凌霜沉着脸,不悦道:“你监视我。”元明彰忙解释道:“师妹,你大晚上出来,我不放心。”

      凌霜陡然拔高了声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自从我认识了甄姐姐,自从你知道她是嫛婗国人后,你就无时无刻插在我和她中间,不让我们单独相处。元明彰你居心何在。”

      “师妹,你就这么看我?”元明彰急了,“我承认你和那个甄姑娘走在一起,我确实不舒服。她,我看得出她喜欢你。可我也是光明磊落的汉子,绝不会做小人行径。”

      凌霜气得跺脚,“你哪只眼睛看见她对我有过,有过超出朋友情谊的举动。”她声音又低沉下去,“她喜欢我?我怎么没感觉到。”

      元明彰苦笑道:“师妹,那个甄欣来历不明。我,我们已互定终身,我是真心关心你。你和她,你对她,你也喜欢她,是不是?”

      凌霜面色煞白,眼神像刀一样剜进元明彰的肉里,一言不发转头就走。元明彰悔恨自己口不择言,急忙追上去。两人走进祠堂后,不远处的转角鬼鬼祟祟地站起两个人影,居然是孔尊白和徐唯依。

      “媳妇,你看这些年轻人,”孔尊白嘴里不停的“啧啧”,道:“正兴要是要我们家人一半的脸皮,早就美女在怀了。”

      “啪”的一声,一只爪子被拍掉,徐唯依没好气道:“往哪儿摸呢。叫你去让暗卫查查杨怀义的底细,你去了没?”

      “不用查,暗卫中有玉檀山庄的人,我早问明白了。”孔尊白一只手搂紧媳妇的腰,一只手四处溜达,涎着脸道:“咱们边做边说。这月黑风高的晚上,多有情趣。我们有好几天没亲热了吧。”

      “这么圆的月亮,还月黑风高。”徐唯依躲过她凑上来的大嘴,一掌拍在她的脑门上,“什么时候还想这事。快说,否则这一年你都不准上床。”

      “又拿这个威胁我,当心我红杏出墙。”孔尊白刚嘀咕了一句,耳朵就被狠狠揪住,她赶紧哄道:“我说,你让我抱着说,我保证不乱来。”她又啃了徐唯依两下,卖个关子道:“你猜这个杨怀义是谁的儿子?”

      徐唯依眼珠一转,不假思索道:“姓杨的?和玉檀山庄有关系?难道是那个杨辉?咏梅姐的爹。”

      孔尊白趁机揩了不少油水,卖力地夸奖自己的媳妇,道:“我媳妇就是聪明。这个杨怀义是杨辉的独子,他四十岁时才得到的,是第七房小妾生的。可是没几年,杨辉下了大狱。这杨家一败落吧所有人都散了。杨老太,就是杨辉他妈,带着这个小孩走投无路,来投奔玉檀山庄。”

      “姜姨可是醋缸,而叶姨她决不是心慈手软的人,除非这杨老太去求咏梅姐。”徐唯依一针见血。

      “媳妇,你咋这么聪明呢,我好有压力啊,”孔尊白嘴里发出撒娇的语调,手上却不闲着,不知不觉中就把媳妇的腰带解了下来,“这个杨怀义一直对姜叶存有色心,我还真有点担心。”她了解自个媳妇,故意这么一说,徐唯依肯定反驳,注意力便不会在衣服上,她的目的才能达到。

      果然,徐唯依拍了她下脑袋,道:“姜姨叶姨,那是什么人,再说姜叶,我看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杨怀义只要动点歪心,恐怕怎么死的他都不知道。你还是担心下你妹妹吧。”

      眼见自己快得逞了,孔尊白更加忙活了,“重白我才不担心泥。无非就是幼年时的无心之失。我老妈对她们有恩,姜姨叶姨也不是不讲理的,最多惩罚一下,不至于要命。”

      “孔尊白,你这个混蛋。”徐唯依咬牙切齿,可是火都燃起了,,点火之人还在不断加油,熄灭是不可能的,只能由她摆布了。其实孔尊白的伎俩哪能瞒过徐唯依的火眼金睛,只是看爱侣憋得辛苦,她不忍拒绝罢了,这两口子以这为乐趣呢。

      两人忙活了半天,起身整理衣饰时,徐唯依长叹一声,孔尊白忙问:“没满足你?那我们再来一次。”

      徐唯依一拳砸在孔尊白的肩上,娇嗔道:“满脑子都是这些。我是替正兴难过,她和凌姑娘怕是没有缘分了。”

      “怎么会?我看她们相互之间有点意思,正兴加把劲两人肯定成。”孔尊白赶紧握住爱侣的手说道。

      徐唯依惋惜道:“爱情对别人来说也许就是两情相悦,可对正兴来说,意味着责任。凌姑娘对她师兄有了许偌,以正兴的为人,她是绝不会再插进去了。正兴才十七啊,万事以责任为先的性子做国君是好,可做人就太辛苦了。”

      孔尊白难得正经,“国君若不是最辛苦的人,那我们嫛婗还有什么盼头。你放心吧,正兴少年老成,她会处理好自己的感情。”

      两人又温存了会才回到祠堂,其余人已各自找好地方休息了。次日,众人快马到了附近的一个镇上,孔重白捉了个大夫,逼他给瘦弱女子看病开药,又买了辆舒适的马车供女子乘坐。

      安排了一切,几人又悠闲上路。正兴对凌霜虽一如既往,可都会当着元明彰的面,若是元明彰不在,她决不和凌霜靠近。急得孔重白抓耳挠腮。再过一日就要到嫛婗的地界,此时路上尽是山峦。徐唯依见这里荒郊野外,地势险要,生怕出事,便催促着大家快快赶路。偏偏山路难行,马车走不快。徐唯依焦急,孔尊白也觉出异常,大白天静的连鸟鸣都没有。

      该来的总是要来。一声短哨,林间跳出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举刀便砍。正兴八人都是武艺不弱的,暗处又有暗卫护着,不大功夫便解决了麻烦。众人还没松口气,隐隐地听见远处“隆隆”地马蹄声。徐唯依面色一变,对正兴道:“这几个只是拖延时间的,大队人马马上就到,你还是先走,我们来断后。”

      正兴镇定道:“要走一起走,嫛婗的战士绝没有退却的道理。”

      孔尊白阻止了爱人的劝说,对着山林大声道:“可有斥候?出来回话。”有一人跳出跪下道:“两拨人马,各有骑兵两百人,皆是精锐。”

      孔尊白一挥手,那人转身隐没林间。“我们分开走。两人一组。”孔尊白先冲着姜叶道:“你和她一组。”姜叶略一点头。孔尊白又道:“元先生和凌姑娘一组。唯依你和重白一组。”

      “不行。”杨怀义和凌霜同时否定。凌霜担忧道:“让我和师兄同甄姐姐在一起吧,师兄武功高强,我们在一起更加安全。”杨怀义也道:“我不放心表妹,我要和她们一起。”

      “闭嘴。”孔尊白怒道:“谁不听命令,给我滚蛋。”

      孔重白没有吱声,从车上抱下瘦弱女子往孔尊白怀里一塞,痞笑道:“我和杨怀义一组。你和徐姐怎么能分开。”她拦住欲走的杨怀义,“我喜欢你,别跑啊。”

      “老四,现在不是你闹的时候。”孔尊白几乎吼道。

      孔重白一把搂住她,面上带着玩世不恭的样子,凑在她耳边郑重道:“别当我是傻子,我都知道。你们还有孩子,我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怕的。你放心,我不会让老妈和娘伤心的。”

      孔尊白眼睛一闭,努力地把眼泪退回去,咬牙道:“好。就这么决定。走。”

      凌霜急了,“为什么要分组?大家在一起不是更安全?”

      正兴严肃道:“凌姑娘,你不要闹了。我们分头走,敌人也会分兵追,这样更容易脱身。”她凝视孔重白,抱拳道:“重姨保重。玉檀山庄见。”

      孔重白笑嘻嘻招呼众人道:“走吧,都走吧。”见众人走远了,她才歪着头对杨怀义道:“咱们也走吧。”杨怀义阴沉着脸跟在后面。孔重白似乎不急,只捡那最崎岖的山路走。

      听见追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杨怀义突然眼露凶光,拔出宝剑,悄悄来到孔重白的身后。冷不防孔重白一转身洒出一包白色粉末。杨怀义只觉鼻腔里充斥香气,紧接着两眼朦胧,竟晃晃悠悠昏了过去。

      孔重白在马上大笑:“老妈说的果然对。青楼的迷药就是质量好。给你用一千两银子的迷药,不算亏待你啊。”她回头望去,已经能见追兵了,这才拍拍马的鬃毛,“伙计,就看你的脚力了。”说着,狠狠抽了一马鞭,这马长嘶一身,放开四蹄,狂奔而去。

      山路不好走,马匹奔驰起来吃力异常,孔重白伏在马背上只是一个劲的抽打马匹。后面的追兵见久追不上,竟开始搭弓放箭。铺天盖地的箭翎呼啸着奔来,孔重白觉得背后阵阵剧痛传来,她也不回头,拼命纵马,后来也不用抽打马匹,马的身上也全是箭翎,马儿吃痛跑得更加狂野,一时竟甩开了追兵。可是马儿终有血尽力竭的时候,不知何时,这马前膝一软,在狂奔中直接栽倒,饶是孔重白有心里准备,紧紧抓住了马缰绳,才避免被甩出的霉运,即便这样,她也跌得头昏脑胀,停了一会才爬起。她往后看看,没见追兵,却见自己的后背插满箭枝。她边跑边得意地想,居然成刺猬了。我也不拔,回去让她们见识见识。

      两条腿毕竟跑不过四条腿,追兵不多时又来了。孔重白实在跑不动,只能慢慢地向前挪。追兵将她团团围住。孔重白索性依坐在一棵树边,看着这些蒙面追兵。领头的一位仔细地端详孔重白,“说,嫛婗的太子在哪儿?”他话音刚落,后面又来了一队蒙面骑兵。奇怪的是两队人马先不管孔重白,竟厮杀起来。孔重白喘着粗气看戏,小半天的功夫,后来的一对骑兵被消灭干净后,那位领头的又到孔重白面前道:“说,嫛婗的太子在哪儿?”

      孔重白才张嘴,还没发声,迎头又来一队蒙面骑兵,双方又大打出手。孔重白眼皮沉重,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个领头的是谁啊?真是灾星,一说话就有人来杀他。

      恍惚间,有人不停地拍打她的脸,又揪耳朵又拽鼻子,孔重白气得手直挥,睁开眼睛大喊,“哪个混蛋?活得不耐烦了。”却是她的三位姐姐。

      孔重白感觉自己在移动,知道是在马车上,她咧开嘴笑道:“天啊,你们三个老女人居然还哭。恶心死我了。”孔尊白把她搂在怀里,哽咽道:“不许说死。否则我们打死你。”孔重白还要说话,手腕被人捉住,有人给她切脉。她努力地转头看去,是姜叶。这个女人粗鲁地翻过孔重白,让她趴下,撕开她的衣服,冷言冷语道:“死不了。”

      孔爱白满眼泪水道:“她中了这么多箭呢。”

      “都没在要害上。”姜叶冰冷道。

      孔敬白忧道:“她流了这么多血呢。”

      姜叶冷冷道:“她没拔箭,血不至于喷洒太多。稍微失点血,无妨。”

      孔家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擦干眼泪,拍到孔重白的脑袋上,气愤地说,“小兔崽子,不让人省心。下车。”这三姐妹走了,孔重白龇牙咧嘴,昏睡前恨恨地想,这是什么姐姐。

      回到玉檀山庄治疗箭伤,孔重白的嚎叫声真是闻着无不要崩溃,最后还是姜叶拿破布塞住她的嘴,大家才清净了。后来她才了解自己获救的原委。正兴的身份泄露,有两拨人追她们,一拨姓林,一拨姓姜,都不好公开,只能蒙面,这就是孔重白看到的前面两拨人马厮杀的原因。第三拨人马是自己人。当时正兴和姜叶见她们后面的追兵只有十几骑,心知不妙,当机立断斩杀敌人,命暗卫回去保护孔氏姐妹,然后放信号弹求救,这信号弹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边境上的孔敬白和孔爱白早接到消息准备就绪。见信号弹心急如焚,商量之下决定蒙面出击,这才救了孔重白一命。

      孔重白的身体是久经挨打,没三五日就缓过神来,除了吃得比平常多些,没什么异常。期间正兴接到□□的来信,准备回京。凌霜想要一同前往,正兴却阻止道:“我接到家书,确是有事。凌霜姑娘还是和元兄慢慢游玩,好好看看我嫛婗的大好河山。”

      凌霜很不高兴,当日追她和元明彰的骑兵也只有十来骑,以他们的身手轻易地就摆脱了。元明彰对正兴她们的身份更加怀疑,不愿去玉檀山庄,为此凌霜不知和他吵了多少架,再加上不识路,两人到玉檀山庄比别人晚了三日。她刚来,正兴又要走,还不想她同行,她心里极其不痛快,当下赌气牵马先走了。正兴听侍卫汇报后,出了会神,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第二天清早,正兴向众人告辞,只带了两个侍卫出发了。由于在自己国家,又有暗卫,众人也放心。时值九月底,大日头下赶了一上午路,正兴觉得有些渴,便到官道边的一处茶棚歇息。正兴刚喝了口茶凌霜气鼓鼓地坐在她面前,元明彰灰着脸站在一旁。

      正兴压下喜悦之情,见她形容憔悴,眼圈发黑,忙问:“你怎么了,没睡好?”

      凌霜昨晚虽赌气先走了,却越想越委屈,干脆在路边等着正兴。她知道正兴有事回京一定走官道,生怕漏看,索性一夜不睡。哪知正兴到了茶铺却没看到她,她更加伤心,准备找正兴算账,却被正兴关切的一问,又顿时觉得这些委屈不算什么。“甄姐姐,我还是决定和你一起去京城。先去京城看看也不错。”她转瞬又高兴起来。

      正兴张张嘴,最后还是什么没说。一路上正兴急着赶路,根本顾不上凌霜。元明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整天皱着眉头闷闷不乐。连续赶了十多天路,终于到了京城郊外的小镜湖旁。正兴此时到不着急,示意侍卫走远,自己和凌霜、元明彰湖边静立半响。正兴摘下一片叶子,含着嘴里轻轻吹奏起来,曲调婉转悠扬。凌霜看着正兴精致的侧脸,不禁痴痴地想,什么样的人才能进入她的心里呢。

      一曲终了,正兴长吁一口气,抱拳微笑道:“两位后会有期。”说完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凌霜怔了一下,突然大喊,“我到哪里去找你?”远远地,正兴的声音飘来,“有缘自会相见。”

      早已看不见人影,凌霜还在呆立。元明彰暗自叹气,上前道:“师妹,我们。”

      凌霜精神不振道:“我也该回家看看,你自己找个客栈住下吧。”

      元明彰脸色灰暗,“师妹,你在山上说,我们一起。”

      “师兄,赶了这么多天路,我累了。先回去。”凌霜垂下眼帘,不去看元明彰,自顾自地走了。元明彰赶紧跟上,见凌霜进了家门才放心离去。

      凌霜的家人见女儿回来,自是欢喜,只是凌霜的情绪始终不高,家人以为她旅途劳累,也没放在心上。

      凌霜整晚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天快放亮才昏昏睡去。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梳洗完她母亲就派人让她去趟书房。凌霜努力让自己高兴着去拜见母亲。可是她母亲说的事却让她精神恍惚,唯一的安慰就是母亲的最后一句话,“霜儿,母亲给你七天时间好好考虑,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母亲不会逼你的。”

      此后凌霜每天早出晚归,越来越焦虑。元明彰几次求见都被拒之门外。十日后,凌霜约元明彰在一处酒楼见面,元明彰的欣喜在见到凌霜后转为了深深地担忧,“师妹,你怎么瘦成这样?”

      凌霜两眼无神,“师兄,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别等我了。母亲已经为我定下亲。十月二十六便成亲。”

      元明彰闻言如晴天霹雳,浑身僵直,面如死灰,嘴皮不停哆嗦却一个字都发不出。他也不知呆坐了多久,等魂魄归位,抬头看去,凌霜早已不知去向。他不明白明明在师门的时候,他和师妹还好好的,怎么才短短数月,他就从云端跌入尘埃。他深深吸口气,紧握拳头,他不能这么算了,他必须要问明白,他不信,难道女人的心真的善变?

      趁着夜色,元明彰翻入凌霜家的府邸。他不熟悉路,仗着武艺高强四下寻找。府邸的小花园,凌霜正孤寂地抬头望月,瘦弱的身形隐在秋夜里,显得格外悲凉。元明彰阵阵心疼,悄悄走上前,轻声唤道:“师妹。”

      凌霜似乎并不惊讶,仍痴痴地看着月亮,“师兄,你来了。”

      “师妹,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可以说出来,师兄替你解决。”元明彰看见心上人憔悴的面容,心如刀割,“是不是你母亲逼你?你说啊。”

      凌霜摇摇头,缓缓转过身,眼神飘渺,“师兄别乱猜了。”

      “不可能。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师妹是个一诺千金的人,答应的事决不反悔。我不信你会抛下我。”元明彰痛心疾首,恳求道:“和我走吧,我会永远对你好的,我发誓,师妹,你相信我。”

      凌霜目光呆滞一言不发。元明彰后退一步,笑容凄苦道:“是不是,为了那个姓甄的?”他垂下头,不让泪珠留在脸上,“你不要师兄没关系,你喜欢姓甄的也没关系,可是怎能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当儿戏。”

      “儿戏?一诺千金?似我这等无情无义的人,”凌霜笑声刺耳,“我的所作所为还不如孩童。”

      “够了,”元明彰隐隐从心底升起一股怒气,他百般呵护的女子,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却不是为了他,“江湖儿女,行事坦荡。你若喜欢那个姓甄的,你去找她啊,何必在这自怨自艾。”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凭什么一起长大的情谊却比不过短短素面之缘。

      “我找不到,这几日,我翻遍了整个京城,所以姓甄的人家我都去问过了,没有她。我找不到她,再也找不到她了。”凌霜喃喃自语,眼泪静静地淌下,整个人如木桩般,好像魂魄已经飘远,躯壳随时会散去。

      元明彰被她的异样吓坏了,“不会的,师兄帮你找,你别急着成亲,你等我。”他看看四下,府里的人好像被惊动了,忍下心痛,消失在夜色中。

      看到元明彰走远了,一个中年女子才来到凌霜的跟前,慈爱地看着凌霜,“霜儿,你这是何苦呢。”

      “娘,你说爱是什么?”凌霜木然说道。

      凌霜娘亲轻柔地拭去女儿的泪水,“爱是什么?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的爱出现后你的心会告诉你的。”

      “是吗。心?可是我怎么知道哪个才是我的心?”凌霜像被抽干了精力,整个人靠在娘亲的身上,幽幽道:“师兄从小就对我百般照顾,下山时他表明心迹,那时我的心告诉我,这就是爱,所以我答应了他。后来遇到了她,我控制不住的想靠近她,我的心又告诉,这才是爱。怎么办呢,我到底是该遵从承诺,还是该遵从情感?”

      凌霜娘亲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我的女儿才十七岁,分不清什么是爱是正常的。当年我和你母亲也是经过一番波折才互明心迹的。娘不该让你小小年纪独自去你师公那里学艺。但是你师兄有一句话说得对,你不该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当儿戏。”

      “女儿不想再纠缠下去了。我找不到她,也不想嫁给师兄。负了自己的心,又负了自己的诺言,我累了,算了吧。”凌霜万分疲倦。

      “女儿你才十七,未来的人生你怎可预知,也许将来你的心会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爱,你不可如此颓唐,”凌霜娘亲轻轻地拍着女儿的后背,鼓励道:“你放心,一切有娘。离成亲还有十来天,不愿意退了就是,虽然她们家势大,但我们也不怕,大不了豁了老脸辞官不干。只要不成亲一切都未晚。”

      被娘亲安慰后,凌霜觉得心里似乎好受些。接下来几日,她坐卧不宁,是否退亲内心争斗不已。不退亲,自己不乐意;退亲,家门受辱。眼看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元明彰和甄欣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一日离成亲之日还有七天,凌霜下定决心禀告母亲,自己不愿和陌生人成亲。正要去书房,却被一道黑影拦住。元明彰焦急地拉着她道:“小镜湖,我们分手的地方,甄姑娘在等着你。”凌霜异常惊喜,飞奔而去。元明彰看着她的背影,满心酸涩。他在京城苦寻了几日,都快急疯了,他这么做虽是为了师妹的幸福,但也有私心。他不是傻子,这些时日的接触,这个甄姑娘一言九鼎的性子他多少还是知道的,师妹对他的承诺对于甄姑娘来说是大忌,只要师妹恋着甄姑娘,他就还有机会挽回。如果师妹成亲的话,他便再无可能。今日他在街上无计可施地晃荡着,正巧让他碰上了甄姑娘,他不由分说上去抓住甄姑娘,想带她去见师妹。奈何甄姑娘要出城,身边的护卫也不好惹,他只能退一步求她在小镜湖等师妹。甄姑娘问他什么急事,他只匆匆说了句“十月二十六成亲”便赶来通知师妹。

      正兴出城本是有官事要办,被元明彰这么一闹,她压抑的情感瞬间爆发出来。“成亲”这个词塞满了她的脑袋,她已经不能思考。她让侍卫走远,一人站在湖边,极力地控制住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不断地告诉自己,再见她最后一面做个了结,以后相忘江湖再没干系。

      像是感应到什么,正兴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地掐进手掌中,努力挤出个笑容,慢慢转身,道:“听说你二十六成亲,恭喜了。可惜我不能去观礼,我那天也成亲。”

      凌霜一下子僵住,浑身如坠冰窖,心头突突直跳,眼前白茫茫一片,她紧咬嘴唇极力不让自己跌倒,“你,也,成,亲。那、恭喜。”她都不知道这句话怎么从她嘴里说出的。再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和正兴告别的,怎么回家的。等她醒来后,她的母亲和娘亲站在床前担忧地看着她。

      凌霜母亲忧心道:“女儿,你都昏睡三天了。发生什么事?告诉母亲。你要不想成亲,母亲马上去。”

      “母亲,我愿意。”凌霜神情正常,微笑道。她母亲和娘亲对望一眼,正常的过头了,好像身躯里的灵魂不再是她们的女儿了。

      庆丰二十年十月二十五晚,嫛婗皇宫。一曲哀怨的笛声悠悠不绝。姜无忧缩在□□的怀里,愁眉道:“这孩子怎么啦,明天都大婚了。我去问问她。”□□按下她,道:“你别起床,秋夜寒露重,还是我去吧。”姜无忧叮嘱道:“你好好和她说。”

      □□知道女儿有心事,可是见到正兴时还是心中一紧,她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惆怅。“正兴,你可是对你的婚事不满意?当初母亲是征求过你的意见。”

      “母亲,女儿对婚事没有意见,只是心里有些感触罢了。”正兴长叹,神情忧郁,“母亲,你说什么是爱?”

      □□略一沉吟,道:“母亲是不是对你心急了?当年我的母亲也是由着我,我才找到你娘亲的。也许母亲不该替你早早定下亲事。”

      “母亲哪里话,您也没有逼女儿,是我自己同意的。”正兴犹豫片刻,下定决心,道:“母亲,如果女儿喜欢的人似乎也喜欢女儿,只是她对别人有了承诺,女儿该不该放手?”

      □□正色道:“情之一事最难琢磨,母亲不能给你答案。不过人生在世贵在担当二字,更何况你即将成为帝王,嫛婗百姓都在看着你。若是你没有这份准备,就不配做我嫛婗的君主。对于帝王来说,责任大如天。不过你放心,”她声调又柔和下来,“你成亲的对象是顾相的女儿,人品才情都是一流。”

      正兴神情一暗,垂下头去,良久,突然长啸一声,坚定道:“女儿明白。我会对她好的。不过将来女儿一定让嫛婗百姓能自由婚配。”

      □□呵呵一乐,“那就是你的事了,母亲管不着。”她回到寝殿后,将女儿的事对姜无忧说了一遍。姜无忧不住叹气,“原来她有了心上人。唉,你说女儿像谁?她要是有你一半的脸皮,也不会如此了。她这隐忍的性子,我怕将来。”

      □□也忧道:“你说的没错。忍到极致性情就会大变,若是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决定,将来怕是会连累嫛婗。我要想个法子啊。”

      庆丰二十年十月二十六,太子大婚。同一时间,一顶花轿将凌霜抬出府邸。街角不远处,元明彰瘫靠在墙角,泪流满面,他不知道师妹是怎么和甄姑娘说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师妹不再见他,他几次夜探凌霜住处却找不到人,他有无数个为什么却无人给他解答,他什么都做不了就失去了他的至爱。

      洞房花烛夜,正兴在殿外徘徊,直到宫女提醒她时辰不早,才推门而入。床边坐着的女子蒙着盖头,一动不动,好似木雕。正兴蹑脚走过去,深吸一口气,掀起盖头柔声道:“我会好好对你的。”四目相对,洞房里的两人脸上均是惊骇之色。

      正兴倒退几步,眉头紧锁,“你是顾相的女儿?你应该叫顾凌霜?”

      凌霜本已心如死灰,不料洞房之人却是自己心心恋恋的,大喜大悲的刺激让她根本没有反应。

      “你是不是被迫的?”正兴见她面容憔悴,心下难过,抓起她的手臂,难过万分,道:“走,去见陛下,我们和离。”

      凌霜努力挣扎开,她本想说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只是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你这样做,叫我们顾家颜面何存?叫我日后如何自处?”

      正兴颓唐地跌坐在椅子上,面上阴云密布。红烛过半,她才吃力地道:“你成亲,你师兄怎么办?”

      这话听在凌霜耳朵却变了味,她不知怎么想起那日在废弃祠堂里杨怀义讽刺她的话。本来正兴良久不语,她已经很忐忑。这会她更加紧张,脸色煞白,抑制不住地颤抖道:“我和师兄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绝无逾矩。我还是,是处。你,你。”

      正兴听她答非所问,以为她维护她的师兄,认为自己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正兴心中苦涩,暗想,难道她根本没喜欢过我?是我多情?“皇家子嗣单薄,你不愿和离,那我们”正兴硬下心肠,“我们必须要为皇家诞下子嗣。”她低下头不敢去看凌霜。

      凌霜听这毫无情谊的话,浑身冰凉,艰难说出个“好”字。暗暗心伤,原来她心里没我。

      红烛熄灭帐纱落下时,正兴说了句,“你放心。我只要十年。”

      这边的亲成的压抑难受,玉檀山庄那边的亲却成的鸡飞狗跳。首先发难的是杨怀义。他的心上人要和孔重白那等无耻下流的女人成亲,他怎会甘心。当下拔剑怒气冲冲去姜长宁和叶冷秋。他哪里是这两个女人的对手,立刻就被打发了。

      姜长宁和叶冷秋也头疼。她们本意是将孔重白交给女儿随意处置,也不知姜叶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要成亲。

      房间里,母女三人相对而坐。姜长宁语重心长道:“宝贝,那个孔重白先不说她的人品才情,就是她的长相,比她老妈还不如。将来你的孩子要是长成那样,还不恶心死人。”

      叶冷秋白了爱人一眼,这人越老越不靠谱。她拉着女儿的手,心疼道:“别听你妈的。娘只问你一句,你爱她吗?”姜长宁附和道:“宝贝,你别为小时候的事失了判断,你喜欢谁和妈说,敢嫌弃我女儿,我劈了她。”

      “什么是爱?”姜叶面无波澜,道:“我承认我对孔重白没有心动。小时候的事毕竟是孩童之间无心之失。可是因为这件事,我日日夜夜所梦所想全是孔重白,虽然这与爱恋无关。孔重白这个名字都刻到我的骨子里,我怎么还能喜欢别人?”

      叶冷秋默然不语,她的女儿她了解,从小到大性子越来越冷,要她像飞蛾扑火般投入感情,绝无可能。姜长宁也知道女儿的性格,她仍不甘心,“可是孔重白的人品,她流连烟花之地,这。”

      “妈。孔重白她连花柳病都不知道,流连青楼?我问过徐姐,她说孔重白也就是到那里喝喝酒,纯睡觉,什么事都没有。小时候因为那事受了刺激,对于接触人她恐惧。”姜叶徐徐道。

      “可是她的才情,实在是。”姜长宁还要劝说。

      姜叶秀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妈,道:“您当年生二姐时,怎么不考虑孔白的相貌才情人品?”

      姜长宁老脸一红,反驳道:“我那是失误。你从小到大妈什么都依着你。这次是你的终身,你好好考虑清楚,你一辈子要对着孔重白那张丑脸,你能不能吃得下饭?”另外两人都被她这孩子气的话语逗乐了。

      事情到这应该圆满了?不,人家孔重白不乐意。这姜叶面皮长的是倾国倾城,可是那性子冰冰冷冷的,远远看一眼倒是赏心悦目,真要搂在一起过日子,甭指望那个女人为自己端茶递水洗脚做饭,自己武功心眼都不如她,将来肯定要受虐待,想想就心寒。

      孔白气不大一处来,为这女儿担心了十多年,结局竟然是两人成亲,她是满心欢喜,拼着一把老骨头和媳妇颠簸到玉檀山庄,这个小兔崽子居然脖子一梗,不同意。但是双拳难敌八手,架不住老妈和三个姐姐的轮番敲打,最终孔重白鼻青脸肿的勉强答应了。

      成亲前一晚,四位老人怕明天拜堂时出乱丢人,特意打破旧规,把两位主角带到一处水榭,千叮咛万嘱咐。偏偏在这两人不耐烦的时候,杨怀义又跳出来捣乱。

      “表妹,我不会眼睁睁看你跳入火坑的。”他的表情大义凛然。

      孔重白不乐意,谁跳火坑啊?是我!

      “滚。”姜叶看都不看他。

      “表妹,我的心一直都在你身上,从没变过。”杨怀义悲痛欲绝的表演,让孔家母女浑身发麻。

      “你的心与我何关。”姜叶对他的态度还不如对陌生人。

      “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你就没有一丝感动?”杨怀义的眼泪哗哗地淌。孔重白见他这么伤心,又见姜叶无动于衷,突然预感自己的未来,恐怕不好过啊。

      “表妹,即便你不喜欢我,也不能嫁给这个无耻女人。像她这样出入花街柳巷的混球,无非是贪图你的美貌。她对你不会真心。”杨怀义伤心的脸都挤成一团了。

      孔重白也快哭了,她真是不想成亲的。姜叶面无表情,冷冷道:“她连得花柳病的女子都不嫌弃,怎会看重皮囊。贪图我美貌的人恐怕是你吧。还有按照你的观念,我也是下作女子,因为我早就失了贞洁。”

      “表妹,你,”杨怀义还要说,姜叶突然怒斥道:“杨怀义,别给脸不要脸,我要不是看在咏梅姐的面上,凭你的那些勾当,我早就取了你的项上人头。”

      杨怀义恨恨不已,“姜叶,从小到大我把心捧给呢让你践踏,你居然如此对我。好,你无情休怪我无义。”他阴毒地看着众人,然后甩袖而去。

      “秋——”姜长宁靠在叶冷秋的身上,娇声道:“他们父子想死,可不能怪我了吧。”叶冷秋宠溺一笑,“我也没怪你,只是怕咏梅心里别扭。”

      孔白见她俩这样,赶紧拉着翠儿起身告辞。回到房里,翠儿狠狠拧了她一下,“走得这么快,心里有鬼吧。这么着,你还惦记她们呢。”

      孔白苦笑道:“我都快七十了,她们就是天仙,到了六十,也就是老太婆,再好看还能好看到哪儿。我是看她们那样,知道她们又要算计人了。我得赶紧躲开,省得她们算计到我头上。”翠儿用手指点了下孔白的额头,白了她一眼,“小样。”孔白乐呵呵将媳妇搂在怀里,只是她现在似乎心有余而力不足。

      第二天大喜之日,高朋满座,状况百出。首先两位主角谁也不愿蒙盖头,无奈之下只好这么将就着拜堂。拜完天地要入洞房,又出问题。

      姜叶率先发难,对孔重白道:“想入洞房可以,以后这个家我说的算。”

      孔重白磨磨牙,“没问题。但是你得给我生孩子。”

      “可以。但孩子必须一个姓姜一个姓叶。”

      “没问题。但你必须生三个以上孩子。”

      “可以。但你不许再去花街柳巷。”

      “没问题。但你不许在床上使用武功。”••••••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不像话。高堂上坐的四位脸直抽,最后实在听不下去,赶紧让人将她们赶入洞房。叶冷秋拉着姜长宁的手,笑道:“爱是什么谁都说不清楚,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也许对于我们女儿来说,这就是爱情呢。”

      当夜子时,一道黑影溜下山,来到一处偏僻的木屋。屋内有个老头见人来了,道:“东西带来了?”那黑影才怀里掏出个油布递给老头。老头又道:“你没被发现吧。”那黑影道:“没有。”老头疑惑道:“姜长宁是什么人,她怎会让你轻易得手?”那黑影咬牙切齿道:“今天是姜叶成亲。爹,林帅得了这玉檀山庄兵马分布图,能灭的了她们吗?”

      老头怨毒道:“爹落得今日田地,都是那两个贱货害得。义儿,爹也恨不得把她们扒皮搓骨。”那黑影跪下道:“爹,儿子求您件事。将来若是剿平了玉檀山庄,请您把姜叶留给儿子。”

      老头点头道:“那些贱货不值一提。将来有我父子享乐的时候。”这时,屋外却有人道:“姓杨的,你都六十多了,还惦记着享乐呢,你有那能力吗。林剑宗对你就那么好?”

      屋里父子大惊失色,夺门而出,却为时已晚,落入重重包围中。领头的正是孔家四姐妹。

      孔重白皮笑肉不笑,“杨怀义,你不喝我喜酒就算了,干嘛偷东西啊。”

      杨怀义手脚发软,“你们设局诓骗我。”

      孔尊白不屑道:“姜姨早就防着你了。在姜国,你身上抹得香是为了让你的人千里追踪吧。正兴的身份也是你透露的吧。别当我们是傻子。”

      杨怀义当即跪下,“不不,是他们猜到的。”

      孔重白撇嘴道:“你不描述,他们能猜到?废话少说,杀吧。我还要回去洞房呢。”

      “你们谁敢。”杨辉强自镇定,“我是叶咏梅的亲爹。”

      这话让孔家姐妹顿住了,叶咏梅是她们的家人,这还真难办。突然两道寒光闪过,叶冷秋和姜叶的剑刺入杨家父子的胸膛。杨辉口吐鲜血,恨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好狠。”

      孔重白心想,要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现在应该跟我老妈,还有你什么好事。孔家另外三姐妹看着小妹妹,均想,这么彪悍的媳妇和她娘,你的日子,唉。

      又过了半月,孔白想在回家前去趟下马城。她的四个女儿请了假陪着她。她使人到处打听了下,终于找到了当初她来这个世界的山洞。神奇的是她几十年前扔下的食品袋居然还在。

      “污染,绝对的污染。”孔白拾起塑料袋,自言自语道:“未来人会不会被它当成UFO事件?”

      四个女儿围着她,孔重白拉着她衣袖,嬉笑道:“老妈,这是什么?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去去去。”孔白拽过衣袖,“到一边凉快去。”

      “这玩意不像纸也不像皮,是啥啊?用来干嘛的?”孔尊白拨弄着孔白手上的塑料袋。

      “这叫塑料,用来装垃圾食品的。”孔白颇为得意,得瑟道。

      “老妈,你们那儿的人这么穷?吃垃圾?”孔爱白好奇道。

      “你,你懂什么?不解释了。”孔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孔敬白最后发问,“老妈,你是准备拿这玩意回去当传家宝?”

      “全都滚。”孔白那个气啊,她拿塑料袋当传家宝?脑袋有毛病。

      四个女儿一起哄着老妈,孔白板着脸心里却美滋滋的。又缅怀一下过去,才和女儿们走了。临行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山洞,又看看身边的媳妇和女儿们的一大家,默默说了句“谢谢。”

      庆丰二十年十一月,□□传位于正兴,同时下旨,君王在位不可超过二十年。次年改年号为正兴元年。正兴二年,正兴帝长女显武降生。正兴三年,大将军甘棠从恒威关出兵,两月后,灭卫国。正兴四年此女显吉降生。正兴六年三女显晴降生。正兴七年,大将军孔敬白领兵二十万,灭姜国。

      □□二十一岁登基,在位二十年。承先志,灭高国。政治清明,百姓安居。后世有人评论,嫛婗之兴始于定康,成于广佑,盛于庆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庆丰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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