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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定康十年 ...

  •   八月的秋雨似乎没有停下的迹象。嫛婗国的皇宫笼罩在一片灰蒙中。古老的宫殿里斑驳的漆块处处可见,明显年久失修。昏暗的御书房内,瘦弱的女子身著明黄的龙袍坐在龙椅上,以手掩口不住地咳嗽。站在对面的中年女子头发已经花白,面露担忧之色,口中连声道:“陛下要保重龙体,保重龙体啊。”

      定康帝深吸一口气,忍住咳嗽,忧虑道:“这雨下个不停,今年的收成怕是又不成了。”

      中年女官皱着眉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几年不是旱就是涝,粮食收成一直不好,百姓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惨,再这样下去,怎生是好。可是面对天灾,人又能做什么。如今皇帝的身体也令人担忧,万一有个好歹,太子才十六,刚成亲,治国尚缺经验,如果敌国趁此时袭击。她不敢再想下去,现在重要的是宽慰皇帝,她跨步上前,施礼道:“陛下,小女白固若回来了。”

      “固若回来了?”定康帝苍白的脸色露出一丝喜色,“为什么不叫她来见朕?”

      中年女官赶忙道:“她现在就在宫外候着,没有旨意,不敢进宫。”

      定康帝似乎很喜欢白固若,一阵咳嗽后气还没顺,就断断续续道:“快、快去、让她来。”

      中年女官知道皇帝的意思,说了声“遵旨”退了出来,一路小跑到达宫门。白固若已等了许久,见女官来了,忙迎上前扶住,心疼道:“母亲年纪大了,别跑来跑去。”

      中年女官缓了口气,“陛下传你呢,还不快去。”白固若闻言准备过去,又被拉住,女官叮嘱道:“你和陛下回事,别提那个女人。”

      白固若满心气愤,声音不自觉高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喜欢她?霍楼云是好姑娘,娘亲喜欢她,外祖母内祖母们都喜欢她。母亲,我一定要娶霍楼云。”

      “我说不准就不准”,女官跺着脚,几乎要跳起来,“你忘了我妹妹,你外姨是怎么死的,不就是给外族的女人迷了心智,赔了一条命。那些外族的女人她们只会去喜欢男人,不会对我们真心的。女儿,你听母亲的劝。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母亲给你去说。”

      白固若声音陡然又高了几度,几乎是吼出来的,“谁说外族女人只会喜欢男人?我认识的朋友像徐英儿、秦瑶、孔白她们都对女子倾心。母亲,无论你怎么说,我只要霍楼云。”女官气得说不出话,扬手就是一耳光。白固若的脸上立即泛红。宫门官提醒道:“白大人,白将军,陛下可在等着呢。”

      这母女二人闻言方才绷着脸,一前一后进了宫。

      定康帝见自己的将军平安归来,甚是喜悦。她招手示意,“来,固若,到朕跟前来。跟朕说说这一年多怎么过的。”

      年轻的女将军恭敬上前,缓缓地将自己的遭遇叙说一遍。清脆的声音回响在殿内,仿佛驱走了黑暗。

      定康帝不住地点头,时而欣慰时而焦虑,好似在故事中遇险的是自己一般。女官也听得心惊肉跳,只是顾忌在君主面前,强忍着心疼不愿失态。故事结束良久,定康帝才叹道:“固若,真是委屈你了。想不到外族也有如此的奇女子。”

      白固若在叙述中故意夸大霍楼云的优处,就是为了皇帝这句话,她跪下恳求道:“陛下,霍楼云为了我,舍了家抛了荣华富贵,如今她孤身一人随臣来此。臣决不能负她。臣恳请陛下给臣赐婚。臣非霍楼云不娶。”

      女官听她这么说,气得火冒三丈,早顾不得礼仪,跳起来骂道:“混账,你个不孝女,我不准不准。”

      白固若倒没激动,只是冷冷道:“不娶霍楼云我宁可死。”

      定康帝早被白固若的坎坷遭遇打动,心里不自觉地偏向了她,“白向真,朕知道你是对你妹妹的事放不下,可是朕也相信固若的眼光,更何况京城在嫛婗的腹地,霍姑娘只她一人如何做奸细”。白向真还要言语,定康帝阻止道:“你莫说了,朕愿替霍姑娘担保。固若,朕准你和霍姑娘即刻成亲。”

      白固若欣喜若狂,白向真铁青着脸,定康帝看着这对冤家母女,心里觉得好笑,挥手让她们退下了。

      这二人一前一后回了白府。白向真见府邸内外张灯结彩,忙唤来下人问怎么回事。下人却指指白固若说:“大小姐进宫之前叫我们做的。”

      “大胆”,白向真怒道:“我才是白府的当家,你们,你们竟敢听那个畜生的。谁给你们的权力。”白固若昂首挺胸地走过来,嬉皮笑脸地道:“我有圣旨。”一句话将白向真梗在原地。

      这亲成的不是十分热闹却极其温馨。一样的拜天地入洞房,一样的凤冠霞帔盖头罩面,只是嫁的是个女丈夫。洞房外白府众人喜气洋洋,除了白向真。洞房内红烛摇曳,映得一对新人的脸色格外红润。

      白固若紧紧搂住霍楼云,几乎不可闻地长舒了一口气,“我说今天我们能成亲,我们就一定成亲。怎么样,我答应你的事都办到了吧。”

      霍楼云紧靠在白固若的胸口,双手也紧紧箍住她的腰,“还有许多没办到呢。比如你说会一辈子对我好的。你还说我们会有许多孩子。”

      “孩子啊”,白固若故意坏笑,双手不知去了哪里,引得霍楼云一阵惊呼,“要孩子,得先宽衣解带啊。”红烛应声而灭,屋内喘息声起。许久许久,突然寂静下来,又过片刻,霍楼云的声音才又响起,只是有些沙哑不复清明,“固若,睡了吗?”。

      “没呢,”白固若故作痞子状自责道:“新婚之夜娘子还能有力气说话,为夫真是失职啊。来来来,我们大战三百回合,叫你尝尝本将军的厉害。”

      “啪”清脆地响声,霍楼云嗔怪道:“别闹了。我实在没力气,这会还有些疼呢。我们说会话吧。”

      白固若忙哄道:“好,说会话。我也兴奋的睡不着呢。说什么呢。就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吧,那是在去年中秋吧。说实话,我一见到你,我就想这女人要给我做媳妇,那让我当神仙我也不干。”

      “净会胡说”,霍楼云心里甜蜜,“你那时衣衫褴褛满眼戒备,怎会想到这种事。不过当时真是多亏了有你。我还想这女乞丐好威风啊,不曾想原来是个大将军。唉,只是可恨,围着我的那些歹人居然是姜广明的手下。这样的人做皇帝,姜国,唉。”

      白固若知道她又想起不开心的事,故意用不正经的语调逗她开心,道:“说起来我倒要谢谢姜广明这个媒人,没他我也不能救美,也不能被你带回家,你也就不会爱上我了。说说你是何时爱上我的。”

      霍楼云娇羞道:“不要脸,谁爱上你了”,她突然又严肃道:“今日成亲为何不见你在床上铺上白巾?你是不是不信任我?”她进宫前家里老嬷嬷曾告诉她些房中之事,白巾落红是证明女子贞洁的,如今却不见白固若这么做,她心里自然有些堵,新婚之夜身心极度疲乏,却不肯入睡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含羞说了出来。

      白固若在外面待过,脑袋又聪明,早明白她的意思,笑道:“那是外面的男人为糟尽女人弄出来,我们嫛婗可没这个风俗。”

      霍楼云只觉得自己羞得浑身都发烫,她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说母亲为什么不喜欢我?”

      白固若长叹一声,语气有些哀戚,“你别怨我母亲。这事还得从二十前说起。我母亲有个妹妹,就是我外姨。她和我母亲一文一武,嫛婗国谁都知晓白家的两个奇女子。我外姨年轻轻轻便被封为将军镇守定胜关。高国几次攻打不但没占到便宜还损兵折将,她还率领人马攻入高国,占领了冶城。你要知道嫛婗都是女子,打战本来就弱。在我外姨之前敌人来袭我们只能守城从不敢出击的。当时高国的皇帝就是现在高允的爹,他对我外姨十分忌惮。有一次我外姨在冶城外巡视,救了一个女子。据那女子说她本是大家闺秀,被恶霸看上,结果因她不从,便家破人亡。她拼命逃了出来。尽管好多人劝阻怀疑,但我外姨仍收留那女子。也许她是对那女子一见钟情也未可知。那女子确实容貌出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针线女红样样精通。你说这样的女子我外姨怎能不爱,不久两人就在冶城成亲了。一年后那女子在身怀七个月身孕时突然失踪。我外姨都急疯了,有人给她送信说高国派人绑架了那女子,只要我外姨一人去救否则一尸两命。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陷阱,可我外姨,唉,最后她被乱箭穿身活活射死。更可恶的是高国还剥光了我外姨的衣服将她挂在旗杆上。”白固若有些哽咽,“没了主帅守不住冶城,我们只好退回定胜关。我母亲从那时起恨极了外族女人。我记得那时我才五岁,母亲那天一进来就扔了我的书递给我一把剑,从此我便开始习武读兵书,后来又改名为固若。”

      霍楼云被紧紧搂住,她能感觉到白固若的微微颤抖,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故事,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那女子到底是谁?”

      白固若冷笑道:“她是高国的公主,高国皇帝的亲妹妹。他们不是瞧不起女人吗,却要用女人的身体来赢战争。”

      霍楼云满心悲哀,为白固若的外姨也为那女子,她只从白固若的只言片语中便能感受到那女子的美好,可她虽也是个女人,却很难想象那女子的心思。外面的女子以男子为天的思想那是深到骨子里的,她自己爱上白固若后还不是一样害怕彷徨躲避犹豫,多少个夜晚辗转反侧无心睡眠,若不是爱人在旁鼓励支持,她也很难坚定心意的。然而那女子以身侍敌,她的心里一定比自己还要煎熬。奇怪的是那女子却愿意给敌人孕育生命,明明知道嫛婗的生育不同男女之间的生育,只有她不愿意,是不可能被勉强的,难道她是爱的?爱,却致人于死地?不爱,却愿给人留下血脉?霍楼云不愿再纠结,这是自己的新婚之夜,自己的幸福也是来之不易的。“固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对待母亲。日子久了,她会看出我的真心的。”她的头伏在白固若的胸前,听见轻轻地笑声从胸膛传出,微微的震颤让她感到极其舒服,她就这样沉沉地睡去。

      由于惦记着做个好儿媳,霍楼云天刚放亮就起床了。白固若睡眼惺忪地问:“这么早起?”

      “早起敬茶这是规矩。我今儿不能让人说你娶了个懒媳妇。”霍楼云边穿衣服边说。

      “我不是昨晚和你说了嘛。外面那些变态规矩我们这没有。再陪我睡会。”白固若伸手去搂霍楼云,被她轻巧地躲开了。

      “礼多人不怪。我要给母亲和娘亲留下个好印象”,霍楼云坐在妆台前仔细地装扮自己。

      “唉。这媳妇成了我两个娘的了。”白固若没了睡意,她翻身坐起,看见了床单上的痕迹,嘴里发出怪笑,道:“啧啧,这下可安心了。”

      霍楼云不明所以,回头看去,见她盯着床上点点斑红,想起昨晚的问话,羞得无法自处,抓起梳子朝白固若砸去,“过来给我梳头。”屋里春意一片。

      早饭时,霍楼云大方得体,白固若的娘亲喜欢异常,只有白向真拉长着脸。白固若知道母亲是出了名的别扭也不计较,用过餐后又嬉笑了几句,便拉着霍楼云回房。路上,她摘了一粒嫛婗草果,找了个好看的花盆,将果实栽下。霍楼云知道她用意,脸上又布满了红晕。白固若正要调笑几句,下人来报有信。

      白固若看罢信件,将它递给霍楼云,笑道:“这家伙居然真的从古国进来了。”

      霍楼云看完也很开心,“这孔白还真是有福气的。那么难都过来了。”

      白固若笑地更畅快,“福气?她们落在谢融才的手里,只怕,哈哈哈。”

      孔白和翠儿是在五天后到达的。白固若倒是真心实意欢迎她们,只是这高兴多半为了霍楼云,她知道霍楼云在这里举目无亲,难免有时会伤怀。孔白她们好歹算是同乡,这一来,霍楼云多少有个说话的人。只是白府本不宽裕,也就雇了几个粗使的下人。缝衣绣锦什么的霍楼云得亲力亲为,辛劳得很,基本没顾上孔白她们。白固若也得天天上朝,没有空闲。孔白见她二人如此忙碌,寻思着不能在白府长久住下去,便和翠儿商量搬出去。她随手给了白固若一张百两银票,请白固若替她们寻一处宅子。

      白固若见银票眼睛一亮,她这几日正为战事忧心,高国异动,国库却空虚拿不出粮食和饷银,总不能让士兵饿着肚子打仗。如今孔白的银票帮了大忙,这银票是恒通钱庄的,外面是到处通用,在嫛婗国却是废纸,如果从孔白这里套钱去柳国买粮,这个办法行得通。她想到这里匆匆去见了定康帝。定康帝也确实没有办法,只得同意白固若的做法,只是觉得愧对孔白。

      白固若本来从国库是领了一万两银子的,想了想又还回去了一半。只拿五千两便讹了百万两银票,欣喜地去交差了。

      这件事后,翠儿对银子管得越加严厉起来,孔白叫苦不迭。又过月余,两人商量上街寻个营生做点小买卖什么的,总不能坐吃山空。孔白逛过两回街,知道这里萧条的很,也就提不起兴趣。两人逛了一上午也没收获。翠儿为省钱要回家吃,孔白连哄带撒娇地央告道:“就在外面吃一回吧。这都正午了,再回家做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我肚子早饿了。我的心肝,翠儿,你就答应我吧。”

      到底才十四岁,以前也没经过这阵仗,那架得住甜言蜜语。翠儿板着红透的小脸,故作严肃地说:“就这一回啊。”

      孔白喜笑颜开,拉着翠儿的小手来到一处看似还不错的饭馆。正是吃饭的时候,这里却稀稀落落的只有几桌人。孔白叫了不少好菜,翠儿直埋怨她浪费。孔白笑着夹了一筷子菜堵住了翠儿的嘴,两人开吃起来。

      孔白吃得心满意足,不经意抬头看到了旁桌的女子,不禁愣住了。旁桌坐的两个女子皆身穿罗裙,其中一个肚子微微隆起,显然有了身孕。孔白来嫛婗国有些时日,知道单凭衣着是不能判断这两人是不是一家子。这里的女子有人穿的和外面男子一般着长袍,有人着罗裙,干活的基本短衫打扮,发髻梳的也各不相同,只凭喜好。眼前的两个女子容貌并不十分光彩照人,只是那气质一流。有身孕的女子真如空谷幽兰般,浑身透着个“雅”字,怎么看让人觉得怎么舒服。另一个更不得了,现代的话语就是御姐,御姐中的御姐,御姐中的女王。想她孔白以前在职场,对御姐也是从心里流着哈喇子垂涎的,现如今在这里。她还没活动心眼,脑门就挨了一筷子,顿时一道红印显现。

      翠儿气鼓鼓地瞪着她,孔白揉着脑门苦笑道:“纯粹欣赏纯粹欣赏。”这话是真心的。她没才没钱没色没胆,御姐能看上她?老婆啊,无论美丑心疼自己的就是好的。

      旁桌的人被她们的动静吸引,那位御姐中的女王开口道:“两位不像是嫛婗国人。”

      孔白躲闪着翠儿目光,不自然地笑道:“我们前不久才来嫛婗的。”

      御姐中的女王明显有了兴趣,她带着有身孕的女子来到孔白这桌坐下,招呼跑堂的道:“再加两幅碗筷,拿瓶好酒,这桌也算在我的账上。”

      翠儿撇撇嘴,狠狠地踩了孔白一脚。孔白呲牙咧嘴地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御姐中的女王和蔼地笑道:“两位不必介意。嫛婗国已很久没有外人进入,我和内子也是好奇,想结交二位。在下广佑,这是内子奚持雅。不知二位从何处而来?”

      孔白皮笑肉不笑道:“我叫孔白,她也是我内子孔翠儿。我们从姜国来。”她眼瞅着翠儿,没话找话道:“你们有孩子了?”

      “是啊,还要五个月才生”,广佑爱怜地摸摸爱人的肚子,又给孔白倒杯酒,说道:“姜国,是在高国的东面。你们是怎么来的。”

      孔白实在不好拒绝,喝着酒吃着菜,将自己和翠儿一路的艰辛娓娓道来。广佑听得津津有味。酒一上头话便说开了,孔白了解到,这位广佑,她认为御姐中的女王才十六岁,那位奚持雅居然也是十六岁。人与人就是不一样,她孔白都二十六了,也没培养出个气质来。

      孔白早没了形象,拍着广佑的肩膀,毫不客气地道:“你们啊,才十六岁就有孩子,不科学,对身体不好的。女人一定要身体成熟了才能生孩子,懂不懂,科学。”

      广佑显然对孔白说的“科学”不感兴趣,她好脾气道:“你们从外面来,觉得我们嫛婗国怎么样?”

      孔白拿出见过世面的派头,道:“穷。我跟你说,我总算知道嫛婗国这么穷为什么没亡国,那是因为你们从上到下都穷,老百姓心里平衡,没反头。我一朋友叫白固若,还是将军呢,还没我有钱。外面那些国家上头富得流油,下头穷得要命,老百姓当然恨了,所以很容易亡国。”

      “是啊。穷”,广佑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土地贫瘠天灾不断,无可奈何。”

      “狗屁”,孔白一拍桌子,得瑟起自己的学识,“那是借口。要改革开放,改革开放。把土地分给百姓,老百姓有了自己的地,她能不尽心。还有要鼓励经商,钱要流通才能活起来。懂吗。”她也只能在古人的百姓面前卖弄一下。

      广佑听得认真,见孔白停下,赶紧道:“继续说。”

      “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孔白摆摆手,其实她是说不出什么,她也只会胡诌这几句。

      广佑也不勉强,双方又畅谈了一会。孔白便在翠儿的搀扶下醉醺醺地回了家。翠儿边埋怨边伺候她睡觉,孔白心里美滋滋的,自己的小丫头就是可爱,她一把抱住翠儿温存了半天。

      又过几日,白固若找上门。孔白现在烦见熟人,对白固若没好脸色。白固若却不介意,笑道:“我是来通知你们的,明晚陛下宴请你们一家。”

      孔白没好气地道:“又要讹我钱?”

      “这话说的。你来这也有些时日,我没骗你吧,你的银票确实没用处”,白固若不满道。

      “行了。我现在只想过平常日子,皇宫,我不去。”孔白也是有脾气的。

      白固若知道她的经历,“你放心,我们皇帝好人一个,不杀人的。我告诉你,你的银票派上大用场了。我们从柳国高国余国买了许多粮食,不但军粮富裕,而且还可以救济饥民。陛下特别高兴,你就等着封赏吧。”

      孔白将信将疑,“你骗我吧,你们不是和高国打仗吗,他们能卖粮?再者嫛婗这么穷,你们皇帝有钱赏我?”

      白固若说道:“哪个国家都有走私的商人。陛下没钱,好玩意总有几件吧。你放心亏不了你。”她又威胁道:“你不去可是抗旨。”孔白无奈地点头应允。

      翠儿见白固若走了,才过来戳下孔白的脑门,“你就作践吧,安生日子没几天又要到那鬼地方。”

      孔白两头夹气没处发泄,回屋蒙头大睡起来。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翠儿进来叫醒她,递给一件新衣,“才给你做的,快穿上。”

      孔白裂开嘴笑道:“翠儿你真能干”,她看翠儿穿得却是件洗得有些掉色的旧罗裙,不禁心疼道:“你怎么不给自己做一件。”

      “你甭顾我。先顾好你自己。咱们现在没个营生,守着银子坐吃山空也不是个事,将来有了孩子花钱的地方多了。我还不是能省就省点。但我告诉你,咱再穷你也不能去当官了,提心吊胆的日子是人过的吗。”翠儿拿来半个馒头给孔白,道:“你一天都没吃了,先垫点。回头咱去皇宫里好好吃。”

      孔白感动地说道:“翠儿,别怕。我有钱。”

      “你就会得瑟。会过日子的,肉要埋在饭下吃,”翠儿不耐烦道:“快起来吧,我们还要去找白固若她们呢。”

      一阵磨蹭,两人收拾整齐去了白府。白固若和霍楼云早等着。四人乘坐马车去向皇宫。孔白一见这建筑直摇头,太破落了。还没有她在姜国的府邸奢华。

      宴会的地点在御花园。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奇花异草的园子里,孔白和翠儿被安排在角落,来来往往还有许多官员皆携带家眷。孔白饿得不行,没去注意来的女皇帝和女皇后的模样。这嫛婗国的礼仪也是简单,大臣只是跪下施礼,没什么歌功颂德便开吃起来。

      孔白狼吞虎咽地吃着,心里觉得这菜肴真是一般。正在食物塞满嘴的时候,听见有人问:“谁是孔白,孔先生?”

      先生?孔白猛地咽下菜,心想,先生是叫我的?她慌忙站起到头便拜。搀扶起她的人孔白十分眼熟,这不是前几日在饭馆那位十六岁的御姐中的女王?

      广佑拉着孔白来到定康帝的面前,道:“母亲,女儿就是要这位孔先生做女儿的太傅。”

      定康帝笑着对群臣道:“孔先生解我嫛婗于危难之中,人品朕是不疑的。前几日广佑在街上有幸聆听了孔先生的教诲,对孔先生的才学是深感敬佩。朕听了也觉得先生是做太子太傅的最佳人选。各位若是不信也可以听听孔太傅改革开放的言论。”

      众人期待的目光对孔白而言犹如利剑,刺得她浑身窟窿。“我我,皇上,我不行,不是,白固若最知道我的底细,我,我不当官。”孔白快哭了,她是领教到什么叫祸从口出了。

      广佑宽慰道:“太傅不必害怕。母亲和我早就从白将军那里了解到你的情形。做老师的不需要多有学问,只要能开阔学生的眼界即可。太傅只需把那日在饭馆和广佑说的再讲一遍。”

      孔白的脸都快挤成苦瓜样了。改革开放?她早就不记得是政治课还是历史课学的。这时还能怎么办?随口胡诌吧,但愿能蒙混过去。“皇上,这改革,嗯,是这样的。我也是个小百姓,这个百姓嘛就图个有家有业过好日子。可是吧,这地不是自己的,她就算是出力也就为个填饱肚子。但如果地是她的,那她就要为自个家为自个后代考虑,那就有干劲了。当然国家的地是属于国家的,以国家的名义将地承包给老百姓,可以双方签订合约。至于开放,就是鼓励经商,把自己的有的卖给别的国家,从别的国家买自己需要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不错”,突然有个官员拍案而起,“可以按照家庭人口的多少来承包土地。”有人起了头,大家的热情猛地被点燃,纷纷站起发言。“臣看再加一条,土地闲置两年的要收回。”“土地不能买卖,否则将来肯定会有人兼并土地,老百姓还会吃亏。”“承包的期限以十年为好,到期后原先承包的家庭可以先续签。”“农民税收不宜太重,臣觉得一成即可,其余五成可以按市价收购,剩下的方可自由处置。”“可以从商人中收税。”“开放不能一下子全开,要徐徐图之。”“先组商队对外行商。”“盐铁等物关系国之存亡,禁止买卖。”••••••这些大臣们完全忘了礼仪为何物,争先恐后地说出心中所想。

      御花园里这么热烈的场面让孔白看傻了,她不过告诉这些古人这儿其实有个窗户,结果这一群人居然给她整出一个富丽堂皇的大门来。这些古人太聪明了吧。这就是所谓穷则思变吧。

      定康帝大喜,朗声道:“今晚各位爱卿回去好好想想,明天早朝朕要见到各位臣工的折子。事不宜迟,就这几日,改革的事宜必须定下。各位要做好辛劳的准备。对了,孔太傅一定要来。”众人都是满脸兴奋,只有孔白愣愣地被翠儿拉回家了。

      “我说什么来着,你一得瑟就坏事”,翠儿给孔白端来洗脚水,“又得进去了。”

      “我也不想的”,孔白到现在还没缓过劲,“谁知道跟我们吃饭的是太子。我也就喝了几口酒胡扯了几句,那会想到这种情形。”

      “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见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男人也没你这么色的”,翠儿把脚布扔给她,“话又说回来。你今儿说的我都有些心动。你要真有本事,你好好做,我看那女皇帝女太子是个好人。”

      孔白头疼,“我有没有本事,你还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次日皇宫的议政殿里,皇帝、大臣们像吃了酒一样,兴奋得面红耳赤。孔白缩在一旁看着这些兴高采烈的女人们,根本没插上话,反正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足足商讨了三天,方才定下了章程。接着嫛婗上下忙碌开了。孔白莫名其妙做了太傅,领着俸银,太子广佑也只是偶尔来和她闲聊几句,并不是真的要她教授学问。秋去冬来,孔白也就渐渐地放下心,做个闲散的太傅。

      定康十一年秋,定康帝和太子广佑正在御书房商议国事,当值的大臣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直接跪趴在地上,泣不成声,整个失了仪态,“陛下,太子,各地上传的奏折到了,嫛婗全境,大丰收啊,陛下,大丰收啊。”

      定康帝怔了一刻,突地站起,身形晃了几下,广佑上前扶住,担心道:“母亲,您身子骨弱,别太激动。”

      瘦弱的女皇帝颤抖着双肩,她如何能不激动,嫛婗族人世世代代艰难生活在这贫瘠地土地上,等自己即位时,国家已积弱不堪,外面还有群狼环伺,自己日日忧心,夜夜噩梦,她甚至在想嫛婗会不会在自己手上亡国。如今希望终于来临,定康帝长嘶一声,“苍天佑我嫛婗。”她转头对广佑道:“广佑,对了,朕想好要给朕的孙女起什么名字了,就叫庆丰。你可满意。”

      广佑笑着替母亲抹去眼泪:“庆丰!好。我和雅儿原本就说随便起个名字即可,偏您和娘亲非要细细地起。”她望着外面爽朗的天气,心想,秋日的高阳果真让人舒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定康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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