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戒备/张大初/桑尼*孙皓〗十面埋伏》千道kime

3、（四）

　　“欢迎来到——桑尼马戏团！”
　　夸张的粉底和眼妆，违反生物学在半张脸上画上鲜红上扬的嘴唇，负责开场带动气氛的小丑是昨天刚见过面的副团长阿发。他走下观众台抱起一个正在哭闹的小孩，小孩望着近在咫尺五彩斑斓一张脸哭更厉害了，小丑阿发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红一绿气球交到小孩子手里，又开始围着他滑稽得在地上打滚，很快小男孩破涕为笑，周围落座的观众也愉快大笑起来。

　　这是一场名为“回归”的公演，大多挤入客座的人都知道，这是飞刀桑尼在当地参加的第一场演出，因为他在马戏团声誉岌岌可危的时候重又出现，这场回归演出也可以看做是一场男人的名誉之战。

　　特技人员雷恩表演完惊心动魄的火焰人，这将今夜演出顺利推向了高潮，接下来是团队演出的空中飞人“仙境”，漂亮的姐妹花莉莉和丽萨像美丽的小鸟一样在天花板垂吊下来的白色秋千下灵动地来去自如。全场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一切看起来都好极了。
　　而两分钟后，就轮到压轴大戏，桑尼的飞刀表演，那有一个很炫很悬却很适合这表演的名字——化。

　　桑尼画好了妆，那是同样舞台表现力十足的夸张妆容，不过跟之前他所扮演的小丑形象不同，这种夸张仍建立在桑尼原本英俊的五官相貌之上，他甚至穿着一件为了这次海外演出特意赶制的披风，可以随时令他在台上的表演飒飒生风。
　　他的对面，站着这次将扮演他对手生化怪物的某个团员，对方有将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涂成惨绿。
　　他们在做着最后的确认排练，可是气氛变得太过紧张……整整一分钟过去了，桑尼手里紧握着飞刀却发现他自己无法扬起手。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对于这一项有危险的表演来说，两个人的配合无间显得尤为重要，会直接影响节目效果甚至是合作者的安全。桑尼的紧张同时也影响了他年纪青青的合演者，合演者一动不动似乎在安静等着桑尼发出的飞刀，可他浓重的呼吸和不断滴落的汗水早已不能隐瞒他内心有多恐惧。

　　空中飞人表演结束了，两姐妹和其他配合的团员准备谢幕，一旁着急的副团阿发从幕布后小声指示他们继续表演下去，再拖延一些时间。可观众早已翘首以盼，又还可以顺利又自然拖延多久？

　　已经有观众在小声抱怨这一个节目显得尤其过长了，或者在嚷为什么飞刀绝技还不上场。桑尼现在的困境到底来源于哪里？
　　斜靠墙壁一直抱臂上观的孙皓沉默着，但这时他动了，他仍是装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身材挺拔得不得了，他简单活动了手脚利落脱掉他的西装外套，顺便解开贴身衬衣领口和袖口的几颗扣子。
　　他一身轻松迈到桑尼面前，桑尼先是看到了那双接近的黑漆皮鞋，然后顺着笔直的裤管往上，是用深紫色皮带紧束的腰身，他已经认出了那是谁，迅速抬头，他掠过敞开的领口看到了孙皓紧紧注视着他的脸。
　　孙皓摘下了墨镜，他说：
　　“如果对象换成是我，你的飞刀可以发出了吧。桑尼，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你的飞刀伤害不了我。”

　　随着掌声雷动他们二人上场，舞台上的布景没有撤掉，这是孙皓要求的，他从来不知道这个节目需要排演些什么，所以他决定淋漓尽致发挥自己和桑尼的特长。
　　只是撤掉了悬吊的秋千，但美似仙境的大场景还在，从天花板上垂吊下来辅助空中表演的纯白和淡绿绸巾还在。上场前孙皓问过阿发那些绸巾的承受力如何，阿发愣愣告诉他布料是特制的，承受两个身材标准成年女性的体重没问题。孙皓放心点点头，而后在桑尼明显告饶的眼神中，他快疾如风出手准确将桑尼推出去。

　　这次，为了名誉而战的同时，还在对抗着桑尼心里名为“失去”的恐惧。
　　孙皓则用他自己的能力告诉桑尼——我足够强，不会陷入你这刚刚经历过的失去的恐惧里。

　　孙皓在舞台上发挥着自己特长，他将螳螂拳和点穴结合在一起，打了一套颇具观赏价值的拳法，他曾试图贴身桑尼进行拆招表演，但冷汗淋漓的桑尼在他灵动的贴近下更像一杆余震不断的木头。孙皓只得再次挑战极限耍起“轻功”，他拔地而起抓上半空的绸巾，然后随着动作的惯性在无任何安全措施保护下徒手飞跃在这些白绿丝绦之间。台下响起惊呼声，而后是更卖力的热烈掌声。
　　如此飞跃了大半个场子，孙皓终于拧起眉，毫不留情从呆立的桑尼背后扬脚飞踹过去。

　　当年经过孙皓的特训以及与张大初的一场生死决斗，桑尼早不再是当初那个可怜又可笑的懦弱小丑，这一脚他原该堪堪躲开，但他却对背后的劲风恍若未闻，孙皓没留力，这一脚咬牙还是踹了上去。这一下令得桑尼向前跌倒直在地上摔几个滚才将余力卸掉。

　　桑尼手上的飞刀脱手，落在五米开外，桑尼爬起来半蹲着要拿回来，孙皓顺着白锻滑下稳稳用脚尖踢中刀柄，飞刀急速朝地上桑尼射去，场上观众惊呼出声，甚至有胆子小的为即将到来的惨剧惨叫出声。
　　胜负，甚至是生死存亡的瞬间，桑尼奇怪于自己居然还能平和地抬头去看着孙皓，而静静凌空的孙皓，也正无比平静回望着他。
　　一上一下两处视线，惊呼声甚至在这一刻令桑尼联想到某一年大雨磅礴里的闷雷声。
　　海边小木屋外的密林里，雨水肆意洗涮着他的脸他的眼，而当时他眼前，也正是如今的这个人。
　　这个人是孙皓。这个人曾令他在一场体力透支的残酷训练之后呐呐叫了他一声“师傅”。
　　当年的孙皓像陷入更当年的回忆里，他说老太最初也是叫他师傅，不过粤语听起来真的不太一样。那尾音是微微上扬的，好似后面该跟着省略号而不是句号，好似始终意犹未尽。
　　当然后面的分析孙皓不曾说过，他总认为那该是人在思维开始混乱时的一种错觉。

　　桑尼躲过了那一记足以致命的飞刀，他甚至伸手顺着飞刀出势快如闪电捏住了飞刀柄。台下再次响起劫后余生一般震惊过后的掌声，这样简直类似奇迹一般的表演他们何曾见到过？掌声从这一刻响起就没有停。别说观众，就连躲在后台紧张观望的团员和工作人员们，都张大了嘴拼命拍掌。

　　再次重掌飞刀的桑尼似乎整个人重新活过一遍，他亮出六柄飞刀，在与孙皓交换一个了然的眼神之后，孙皓重又上空，六柄飞刀一一射出，孙皓开始利用垂吊下来的绸缎姿势伸展开来，灵活又惊险躲过一次次追击。

　　表演大获成功。
　　谢幕时孙皓终于从半空跃下，桑尼在下面双手合掌一抬，孙皓脚尖点在他掌心借力后空翻，稳稳落在他身边。
　　桑尼在这后半段就没有停歇过的掌声和喝彩声中伸手揽住了孙皓肩头，他咬紧牙关来了一个会弄痛彼此的拥抱，他眼眶泛红神情极力镇定又难掩激动，仿佛完成了当年未能完成的某个仪式。

　　台下，唯有一人似乎完全没被这表演打动，那个座位已经空了，只有铁制的椅柄，被无法想象的超自然力量蹂躏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