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爱》雏伊人

1、第一章、新的开始

　　“和你的新对象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叶珊搅着咖啡，漫不经心地说。
　　这天的太阳很好，好到让人觉得呆在密闭的房间里是一种罪恶。
　　半个小时前，叶珊约陈其华喝露天咖啡，一边可以享受阳光的沐浴。
　　“看来一点新奇的感觉都没有，真是可悲。”
　　陈其华喝着咖啡摇摇头，他说话总是这么毫不客气。他面向太阳的方向坐着，阳光均匀地落在他白皙的下巴上，显得更加苍白。叶珊第一次见他时就觉得他特别白，白得让女人都嫉妒。
　　“反正你就是那样的人，不咸不淡，永远都慢条斯理。”
　　“是吗，是那样吗？”叶珊自己都不了解。
　　“你对爱情难道一点热情都没有吗？”陈其华的眼神里仿佛有一丝怜悯。
　　这让叶珊突然感到难过，难过自己竟对爱情失去了热情。
　　“怎么会呢！”
　　她心不在焉地喃喃着，想到自己也曾热烈地爱着一个人，但现在她不想去回忆。当时她还以为那种热情源源不断，且挥霍不尽。
　　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你对爱情是闭上心的，不能像个小女孩一样去爱。”
　　陈其华的断言融入四周的闲谈声里，叶珊无奈地笑笑。
　　如果谈话要深入下去，她应该反问句：那么你呢？可是，她不喜欢用同样的问题反击对方，再者她也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是啊，我就是这样。像个傻瓜一样无条件地爱一个人，对我来说太难太难。”她有意把后面的“太难”说得更重些。
　　“你真可怜。”陈其华这次更像是叹息。
　　叶珊反而无所谓。
　　爱与不爱，在她看来都顺其自然，而且她相信自己和林青海会相处得不错。
　　林青海是叶珊的新对象。
　　服务生举着托盘走过，留下新的淡淡的咖啡香。
　　“谢谢你！”叶珊柔声道。
　　“谢我什么？”
　　“谢你在这么美好的午后和我一起喝咖啡。”
　　叶珊举起咖啡杯冲陈其华甜甜地笑着，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形，陈其华说她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林青海也这样说过。
　　“反正咖啡是你请。” 陈其华附和笑着。
　　其实，每次他都么说，可买单时他又抢着付钱。
　　午休时间一结束，他们便说了再见，各回各的公司。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
　　可是，陈其华的话多少令叶珊的心情有些起伏。
　　下班时，叶珊看见林青海的车停在公司门口。他总是这样体贴。
　　“谢谢你来接我。”上车后，叶珊仍旧客气地说道，她还没有完全习惯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用说谢谢，你以后会知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林青海发动引擎。
　　叶珊微微笑了笑。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成熟稳重，事业有成，但并不沉闷，有时还有些孩子气。他很优秀，几近完美。有时，叶珊自己都会觉得能遇见他是三生有幸的事，她现在慢慢试着定下心来。
　　“我们去吃粤菜吧。”
　　“你决定的都好。”叶珊靠在椅背上懒懒地说。
　　“有时，你真可爱。”林青海伸过右手抚了抚叶珊的头。
　　她喜欢他的这个动作，很温暖，很心安。当初决定和林青海在一起，就是因为这种感觉。
　　温暖而心安。
　　也许是一个人漂太久的缘故，当碰到这种感觉时，便不舍得错过。那个时候，她甚至觉得这种感觉比爱重要。
　　“有你真好。”叶珊侧过头发自内心地说。
　　“我也这样觉得。”林青海欣喜地笑着，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几道深深浅浅的皱纹，并不显得沧桑，反而更有魅力。
　　叶珊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交往快两个月，每次吃饭都去不同的餐厅，到过的餐厅已经让叶珊数不过来了，这次的粤菜馆是第一次去。
　　叶珊并没有告诉林青海，她喜欢熟悉的地方，喜欢每次去吃饭都看到一些熟悉的场景。她觉得没有必要说，熟悉的人比熟悉的地方重要。
　　离开粤菜馆，他们到附近的公园走了走。饭后散步是叶珊最喜欢的事，她觉得这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知足，悠闲。
　　叶珊这样概括。
　　“这也会成为我日后的生活习惯。”林青海是个认真的人，他的语气像是要和叶珊走一辈子。
　　叶珊低下抬起的头，白天的太阳很好，晚上的月亮也很美。她时常想，等到老去的时候，陪她在这如水的月色下散步的人会是谁。
　　林青海？
　　她不知道，至少还不确定。
　　“搬到我那去住吧。”林青海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叶珊，他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的。
　　同居。
　　叶珊没有回答。
　　她并不介意交往的男女偶尔留宿对方的住所，但她还没想过同居这回事。
　　“我一分钟都不想和你分开。”
　　这是林青海的理由。
　　叶珊依然沉默。她想起自己深爱过一个人，也是如此，到了一分钟都不想和他分开的程度。尽管如此，她并没有想过要和他同居。
　　不过，那些都过去了。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林青海把车停在叶珊的宿舍楼下，轻声地问道。
　　叶珊摇摇头，“时机还不成熟吧。”
　　听到这话，林青海立刻恢复了精神，一路上他都很担心。
　　“我会等到时机成熟。”
　　叶珊挤了挤嘴角。他的包容与迁就，总是让她感动，另一方面，又愧疚。
　　“晚安！”林青海吻了吻叶珊的额头。
　　现在是初夏时分，叶珊觉得在这个浪漫的季节，有一个人这样亲吻自己的额头，道一声“晚安”，真是件不错的事。
　　叶珊目送着林青海的车消失在视野，然后转身上楼。可是，一回到房间，她便就觉得好孤单。
　　初夏的夜有些悄然，恬静的风从窗外吹来。叶珊和着衣服躺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淡蓝色的天花板，像个孩子似的，开始想念林青海。
　　两个月前，叶珊在从杭州回来的火车上认识了林青海。
　　那天，她很疲倦，还有些悲伤，整个人昏昏沉沉，几乎睡了一路，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的头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肩膀上。
　　“男人的肩膀就是用来给女人依靠的。”
　　男人这样诙谐地应对叶珊的歉意。
　　他不年轻，但也不老，有一种苍劲的帅气。这是叶珊对林青海的第一印象。
　　下火车前，他坚决要了叶珊的电话，便从此有了往来，
　　不久，他们开始交往。
　　“为什么喜欢我？”叶珊这样问过林青海。
　　他说，因为心跳的感觉。那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心跳加速。
　　想到这里，叶珊起身倒了杯水，她觉得这一切真是妙不可言。她去杭州是为看一场花宴，为了完成一个美丽的心愿，终结过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碰见了她人生的另一个开始，一个全新的开始。
　　虽然，至今她还没找到那丝心跳加速的感觉，但她相信总会有的，就算一直没有，也无关紧要。因为，她喜欢林青海。
　　这一点，就够了。
　　她走向窗边，静静地喝着她那杯水。

　　周末，依然是个好天气。叶珊接到好友刘佳的电话，她说即将要来W城。
　　叶珊因此激动了一阵。
　　她们是高中同学，那个时候她们很要好，类似死党。可是毕业后却断了联系，犹如涨潮时被海水冲散的岸边的贝壳，幸运的是潮退后，海水又把她们各自送回，今年年初她们又偶然联系上了。
　　不过，时间已过了好几年。
　　叶珊把这件事告诉了林青海，问他可不可以帮她到机场接朋友。
　　“当然可以。”林青海爽朗地说，“尽管使唤我。”
　　叶珊朝他笑了笑，和林青海面对面坐着的时候，她总是不能像对陈其华那样自如，时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太严肃了。”林青海笑她。
　　“你太完美了。”
　　“完美？”
　　“嗯，完美得让我感到自卑。”
　　林青海起身坐到叶珊旁边，拥住她的肩膀，心疼地说：“我很爱你，非常爱你。”他的声音充满磁性地融入阳光，让人窒息。
　　叶珊自然地依在他怀里。这样的日子温暖而心安。
　　刘佳如期而来。当天，风和日丽。
　　去机场的路上，叶珊一直在想如何迎接久违的朋友。握手？拥抱？
　　叶珊不禁笑了，真是俗气。
　　“紧张吗？”在护栏外等候时，林青海问。
　　“不，是激动。”叶珊的眼神没有离开出口处。
　　不一会儿，人潮出来，叶珊一眼便认出刘佳，然后挥手。虽然多年未见，但那种熟悉是刻在心底的，无论岁月流逝。她还是老样子，一头天生微卷的头发。
　　刘佳也挥手，大步走来。
　　她们没有握手，没有拥抱，而是牵手，一脸喜悦。
　　“天哪，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刘佳兴奋地叫道。
　　“有好多年了。”
　　“从毕业到现在，真是好多年了，还以为就会这样散了呢。”
　　“我知道你父母的家，却总不好意思去问。”
　　“你应该去问的。”
　　两人说着不由得伤感。
　　叶珊这时才想起站在一旁的林青海，他始终微笑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我男友。”叶珊介绍。
　　“你好！”林青海简单道，他没有表现太过热情。
　　“你好！”刘佳礼貌地笑着，然后有点疑惑地看了一眼叶珊。
　　叶珊耸了耸肩。
　　当晚，他们去了一家有名的外国餐厅，那里的气氛优雅、高贵。
　　“他看上去很有钱。”趁林青海去洗手间的工夫，刘佳低声说。
　　“不知道。”叶珊并不在意。
　　“他是做什么的？”
　　“只知道他有一家自己的公司，具体做什么不清楚。”
　　“你怎么对自己的男友什么都不了解。”
　　“我们交往并不久。”
　　“对啊。”刘佳豁然，“年初不是听你说……”看见林青海走来，刘佳悠地停住话头。
　　整个晚餐吃得很愉悦。林青海是绅士，却又不失幽默，还很浪漫。
　　送她们回去后，即便刘佳在场，林青海依然亲吻叶珊的额头，以及温柔地道一声“晚安”。那样的柔情弥漫整个房间。
　　“不错的男人。”关上门，刘佳赞道。
　　“别笑我了。”叶珊满脸通红，“喝点什么？”
　　“喝不下，吃太饱了。”刘佳斜靠在沙发上打量着屋子，“我喜欢你这里。”
　　“那就住久点。”
　　“我明天就得走了。”
　　“怎么这么急？”叶珊停下倒果汁的手。
　　刘佳有点羞涩地笑着：“我男友在等我。”
　　“是吗？”叶珊端着果汁到沙发坐下，“他在哪？”
　　“隔壁城市。”
　　“原来如此！”叶珊微笑。
　　刘佳此行并非特意来看她，只是途径，即便如此，她已很感激。
　　“是大学时期的那位吗？”
　　“早分手了。”刘佳收起笑容，“他现在已经结婚了。”
　　“哦。”
　　“你呢？”
　　“什么？”
　　“不是跟我说你终于要和唐文定在一起吗？怎么现在……”
　　唐文定。
　　这个让叶珊一想到就会心酸的名字，却又像烙印一样地死死刻在她心底。
　　叶珊苦笑了一下，“我被骗了。”
　　“怎么回事？”刘佳坐直道。
　　“不知道，本来说好要在一起，可是，他突然失踪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叶珊深深地叹了口气。
　　“失踪是什么意思？”
　　“不见了。”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叶珊摇摇头，“他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
　　“高中毕业是一次，大学时期是一次，现在又一次。”叶珊越说越伤感，渐渐红了眼眶，“或许，他至始至终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我在一起。”
　　“太可恶了。”刘佳愤然，“真没想到唐文定是这样的人。”
　　“爱与不爱是他的自由。”
　　“可是他凭什么耍人。”刘佳提高嗓门。
　　叶珊困难地扬了扬嘴角。
　　刘佳跟着安静下来，手搭在叶珊的肩膀上，庆幸道：“好了，现在你有林青海了，他比唐文定好一千倍，一万倍。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又有了重新的开始。
　　和煦的晚风从窗外吹来，淡淡地掩盖了一丝阴郁。叶珊笑了笑，刘佳的到来，对她来说是一股暖流，一种莫大的安慰。

　　第二天，在清晨的阳光里，叶珊就与刘佳挥手告别了。即便有林青海作陪，可顷刻间叶珊还是觉得好孤单。
　　昨晚，她们一直聊到深夜，以至早晨两个人的眼睛都有些微肿。
　　她们聊起高中时这样或那样的一些锁事、趣事，只是都有意无意地避开“唐文定”这个名字，以及有关于那个名字的故事。
　　但，叶珊很清楚，那是时间永远都无法磨灭的珍藏。她还准确地记得自己红着脸将写好的字条拜托刘佳传达给唐文定时的紧张心情，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想起来就好像是昨天的事。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应该回去好好休息。”
　　叶珊回过神，林青海正在打消她去上班的念头。
　　“我不累。”
　　“我会心疼。”林青海饱含深情地望着叶珊。
　　叶珊莞尔一笑：“小心开车。”
　　她觉得林青海就像一个取暖器，一点点地驱赶着她身体里的冰冷，犹如她曾经悲伤地在日记本里写下：我需要阳光，需要很多很多阳光，哪怕暴晒而死。
　　那么面对温暖，叶珊唯有妥协，回去睡觉。
　　然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了唐文定，梦见了有着特殊意义的高中时代。梦里的唐文定眼神依然忧郁，他穿着红色球服站在教学楼走廊的尽头向她招手。她朝他走去，可是走廊越走越长，怎么走也走不完，她越来越悲伤。
　　最后，她精疲力竭地从梦中醒来。
　　下午的阳光，不强烈，不骄躁，软软地罩在W城的上空。然而，叶珊竟浑身有灼痛的感觉。
　　顺着梦境，她回忆起，有一次唐文定告诉她，说梦见了她。
　　她问他：“你梦见我什么？”
　　唐文定垂着头说：“梦见你很冷很冷，我想过去抱你，却怎么也走不完那条路。”
　　多年后，她居然做了如此相似的梦。
　　其实，她从没真正认为唐文定有骗她、耍她，她一点也不责怪，一点也不恨。因为她偶尔会觉得他们之间阻隔着万水千山，他过不来，她也过不去，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即使折回千百次也仍是这样的结局。
　　这或者就是命运。
　　想到这里，叶珊撇过头，若有所失地朝窗外望去，感到无限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