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处，桃华依旧。》西辞樱离

17、第十六节 九玄阵之慈悲修罗（2）

　　三丈绯绫怒卷长空，如捕食的长蛇一般，迅疾的冲向大和尚的面门，直袭双目。
　　杀气扑面而来，大和尚扬起手中青龙戟，想将那看似柔弱的绯绫一刀斩断，他大力一挥，正好砍在那绯绫之上。但是绯绫却并没有如他预料一般化为碎片，一股柔软的力量轻轻的包容了他那历经杀伐的刀刃，然后轻轻巧巧的退了开去。同时，绯绫另一端又如灵蛇一般朝他的脖颈窜来！他低头，侧身，青龙戟在手中扬起一朵妖异的刀花，绯绫一触刀锋，旋即弹开，却攻势不歇，此端刚收，彼端又趁他低头的一瞬间直袭头顶，贼和尚纵身一跃，踩到绯绫之上，直取桃华！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桃华攻势凌厉，贼和尚却不显一分弱势。
　　他借力使力，在绯绫上一纵而起，如猛虎下山般，执青龙戟，斩向桃华。那生生的杀气，就已经足够将眼前的敌人那纤瘦的身躯一刀两断！
　　然而，桃华却并未退缩，手中绯绫如臂使指，朝那贼和尚的双脚奔去，缠住他的双脚，借贼和尚上纵之力，她的身子如游鱼一般随绯绫飞起，贼和尚的刀锋狠狠的劈了下来，可桃华早已借着他自己的力量避过了这一击。
　　大和尚见一击不中，反而先退避了一步。
　　他对敌一向都是先攻其最弱，攻其必救，攻其不可救。先专心对付一人，对其他人则不闻不问。
　　以前总有许多人宁愿牺牲掉最弱的同伴，来换取其他人逃命的时间，然而，最后的结果，不过一个一个死在自己的青龙戟下而已。
　　即使有人开始能够共同御敌，也敌不过他悍然的杀气，在心中首先就揣上了恐惧和不安。将自己置于必死之地。
　　而此刻自己面前的女子，死亡根本不能使她恐惧，她心智坚强，也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同伴单独逃走，让自己可以轻松的杀死身后的少年，这时她唯一的弱点就是那个受伤的少年吧！如果那个少年死去，她会不会因此而软弱，让自己找到可杀之机呢。
　　这些念头都在一瞬间从他脑中划过，他不敢稍怠，一把青龙戟虎虎生风的扑向一侧的少年。
　　阿雪本来见桃华的攻击极为稳妥，他身上有伤，上去帮忙可能反而让桃华担心。不成想瞬间战场上的局势竟然发生了突变，那个贼和尚袭击桃华不成，竟然掉过头来袭击自己。
　　贼和尚的每一击都极为霸道，扬起黄沙无数，幸而阿雪虽然因伤没有上去帮忙，但是也半刻都没有放松。
　　他一看贼和尚的动作，冷冷一笑，“来得好！”
　　长剑如灵蛇吐蕊，扬起剑花千万，一时剑网森森，水泼不进。
　　桃华看见贼和尚转而攻击阿雪，心头重怒。绯绫毫不客气的直冲他左边的太阳穴，晴明穴招呼上去。
　　贼和尚闪身避过，青龙戟直逼阿雪剑花中心一点。他心知不斩除这个少年，他的身体稍微恢复一些，自己将要面对的将是两面夹击的困境。
　　挥扬劈砍，七尺有余的青龙戟在他手中真如巨龙一般矫捷勇猛，阿雪根本窥不得机会反击，遂安心防守，只顾着保护自己。
　　一旁桃华处处招呼着贼和尚的死穴。再强大的护体神功又如何，她不信没有一丝破绽。然而不管她的攻击如何出其不意，那贼和尚就像周身都长着眼睛一般，总能适时避开。但是，手下对阿雪的攻击，不免要松懈许多。
　　黄沙被凌厉的杀气激起漫天飞扬。三人缠斗许久，始终不分胜负，桃华和阿雪都是初次和敌人对阵，开始时因为心中的仇恨勇猛无匹，现在反而心中越发空明，对付贼和尚的攻击越来越游刃有余，但是想要胜过他，一时半会，而是断断不可能。
　　一左一右的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阿雪突然转守为攻，手中长剑利落的刺出，隐隐携风雷之力，他这全力一击目标只有一处，正是贼和尚的双目。而桃华的绯绫则攻向贼和尚的巨阙和气海两大死穴。
　　剑气袭来，贼和尚闭上双目，手中青龙戟却不敢有稍微迟钝，纵然有护体神功，被高手攻击到两大死穴也不是好玩的。
　　长戟舞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然而在剑势未落，绯绫未至的瞬间，阿雪，桃华二人飞快的向后掠了十丈有余，远远的盯着那贼和尚，却再不出手。
　　狂风卷着沙砾扑进眼眶，硌得眼睛生疼。
　　但是桃华和阿雪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那贼和尚也一瞬不瞬的盯着阿雪，只等他稍有疲态便首先将他扑杀。
　　三个人已僵持了许久。
　　那大和尚本是身经百战的人，此时面对两个实力不俗的对手，他们一人攻一人守，配合默契滴水不漏。但是只要他不动手，那个女子也不敢贸然攻击。虽然他们在自己手上讨不了什么好，但是自己想要杀死其中一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虽然杀人如麻，性子却最是沉稳坚忍。他明白敌人是想拖延时间恢复刚刚激战所消耗的体力，然而他不怕。
　　由得他们拖，在这烈日炎炎的沙漠之中，他们会累会饿会渴，当身体衰弱到极点，他要杀死他们简直就跟踩死两只蝼蚁一样简单。
　　阿雪和桃华也将心中的一切情绪都暂时抛开，只让自己保持最空明的战斗状态。六识都提到了最高点，那贼和尚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别想逃过他们的眼睛。
　　他们各据左右，虎视眈眈的望着敌人，心里都明白这场苦战，不死不休！
　　阿雪一面小心翼翼的调动内息疗伤，一面想着破敌之策。
　　这个和尚凶悍得惊人，并且冷静坚忍，全身上下竟似毫无破绽。刚刚桃华用眼神示意自己他的罩门应该在头顶百汇，然而，那既然是他唯一的罩门，他必然防范得相当严谨，自己绝对没有更多的机会去攻击。
　　那么，他们的机会，就仅仅只有一次而已。
　　要如何一击即中？
　　如何才能迫他连防守都来不及？
　　阿雪正在细细思量，忽闻桃华寒声到：“昔闻佛门以慈悲为怀，也曾听过摩诃萨埵那太子舍身饲虎的典故，更曾闻佛门弟子有十戒，首戒便是不杀！今日看到大师宝相庄严，本以为是得道高僧，然而，大师所作所为却和佛门所奉宽容慈悲背道而驰！不知其人，不问其罪便妄开杀戒，敢问大师如此行事，又怎么劝诫世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她双手下垂，闲然的站在那处，放下所有杀机和戒备，只是眼神凌厉。
　　那大和尚听见桃华一番话，口宣佛号，朗声道：“施主所言不虚，人生来即苦，佛门弟子既知佛谕，应广结善缘，普度众生。施主只道贫僧妄开杀戒，然而贫僧若让施主过了此关，天下恐怕又可能会掀起血雨腥风。自古王侯争霸，因其苦难深重的，不过低末苍生。所以，贫僧才誓凭微末之力，留下如施主一般野心勃勃的人。也算是为苍生积德。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如梵音袅袅，眼睛里更是没有丝毫的伪饰，坦然的面对桃华的诘问。
　　然而，桃华本也就无心诘问于他。你死我活的敌人，追其原因又有何用呢？难不成还真的指望那贼和尚因为愧疚而放下手中屠刀么？
　　说起种种，不过为了让那贼和尚分神而已。那和尚果然中计，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却在他说话间，桃华和阿雪已积蓄力量准备最后一击。
　　只见桃华陡然如怒起的豹子一般奔向那贼和尚，一双眼睛灼灼发亮，手中绯绫掠出，直点喉中。大和尚面色不改，眉眼中颇有怜悯之意。一瞬间，桃华的绯绫已刺向他印堂、晴明、人中、人迎、神阙、中极、关元、气海，章门……多处大穴，招招都是致人以死地的绝杀，然而，那贼和尚真真是修罗场出来的绝顶高手，防守得滴水不漏。然而，还有一个阿雪在后。此时，他再也不顾忌自身的伤势，冲天而跃，如龙腾九天，挟惊天一剑如千斤坠地，直袭那贼和尚的头顶百汇。
　　那贼和尚却早已防备着他，他只道这一击必然是那女子掩护，少年绝杀，所以早已在他们出手的瞬间便想好如何应对。他浑不顾惜的伸出只手，去抓桃华那杀气腾腾的绯绫，一瞬间便血染绯绫，却断不放手，他内力浑厚，桃华一时却也挣脱不掉，手中青龙戟向上一格，挡开那从天而降的致命一击！
　　就是这时候！桃华纵身而起，在半空中顺势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向那贼和尚百汇刺去。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快到超过了桃华与阿雪的极限。
　　此时，任那贼和尚本事再大，也无法避开这快若惊鸿的一击！
　　他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动容，然后，这一丝难得的情绪外露，便永久的留在了他的眼眸之中。
　　桃华嘶喊一声，狠狠将匕首插进他的头颅。感觉到匕首插入骨缝之间的迟滞感，她才缓缓低头去看。
　　阿雪失了那抵挡的力气，摔到地上。看见鲜血从那大和尚的耳后蜿蜒流淌下来，一瞬间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