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妖娆》十五崖

10、汇合

　　“不过我今天听到经纪人华姐因为某个人与程毅吵架，提及得罪了这个人就没有资源，这么看来，说的就是李明卓，而两人现在有了矛盾。”
　　想通了来龙去脉，莫小蓓放松一笑，身体靠向椅背。
　　葛新锋没有盲目乐观，与甄闫默契地对视。
　　“从我们已知的情况看，他本质上还是个普通艺人。性格、过往，都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失联特工只留下他的名字到底是为什么，现在只能看你的发现了。”
　　通过读心术，甄闫感受到搭档由内而外、毫无杂念的信任，放松紧绷的身体，也缓缓靠向椅背，认真地回忆起来。
　　“今天的牌局人很多，一开始是几个明星单独一局，当时周围太杂乱，我没有机会听清程毅的心音。
　　后来牌技好的单开一局，才有人向我正式介绍他。
　　程毅……表面看起来非常镇定。笑容热情但不谄媚，打牌时放水做的不露痕迹，旁人提起甄氏准备投资电影产业时，他也附和的恰到好处，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的目的就是它。”

　　看出甄闫对程毅的第一印象不错，莫小蓓心想‘怪不得他能在娱乐圈混的如鱼得水。’

　　接下来甄闫的话却让她骤然回神。

　　“不过要我说，他更有潜力当影帝。如果不是能看到他的内心，我绝对想不到他能一面与人谈笑，一面……内心疯狂惊恐。”

　　“惊恐？！”

　　莫小蓓诧异地和葛新锋对视，身体坐直，着急地用手肘支着桌子，往甄闫的方向倾去。

　　“我完全没看出来！他这个演技，哪儿用得着抱李明卓的大腿！”

　　她内心充斥着不可思议。

　　本以为经过几年的训练，她各方面都有了长足进步，却没想到居然连个伪装的情绪都没观察到！

　　看到莫小蓓沮丧地缩着肩膀，甄闫和葛新锋会心一笑。

　　“咱们第一次合作，小蓓你对闫子的本事体会不深。时间再长一点你就能深刻了解到有些人是多么地表里不一了。”葛新峰眉宇间带着一份独有的豁达说道。

　　“锋子说的没错，这次你没发现也别气馁，演员都打针，没看锋子也很诧异么！哈哈，他就是故作淡定，实际心里也好奇的不行。”

　　莫小蓓被两人的委婉安慰到，做了几个深呼吸，恢复正常音量，“闫哥，程毅惊恐的内容是什么？”

　　甄闫看她冷静下来，起身走到墙边斗柜，熟练地拉开第一层，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银盒，订制的盒面花纹繁复、奢而不媚。他慢条斯理地打开银盒，取出一支手工烟，随手点燃。

　　“内容是……‘怎么办’，几乎无休止的‘怎么办’，从被人正式介绍给我起，这句‘怎么办’就没停过，连算牌时都没有。”

　　任香烟在指尖自由燃烧，他走回桌旁倚着椅背，“像个得了偏执症和焦虑症的患者。”

　　这是个重大的发现。

　　莫小蓓神色凝重，无意识地盯着烟头闪烁的红星。

　　这时，一旁保持沉默的葛新锋说道：“还可以吗？”

　　莫小蓓转过视线，发现他担心地看着甄闫。跟着看过去，才注意到甄闫眉宇间带着强烈的疲意。

　　显然，在嘈杂的环境里甄别特定人的内心情绪给他带来了极大不适。

　　甄闫深深地看了眼葛新峰，坐回椅子，揉了揉眉心。

　　“嗯，还好，没想到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心思太杂乱。”说着熄灭一口未抽的烟，仿佛点燃它就是为了借烟味驱走疲惫。

　　房间里有几十个人，几十个人有几十张嘴、几十颗心，每颗心的想法还不止一个。他能听到几十个人嘴里的话，也能听到他们心里的想法。

　　而房间就那么大。

　　他没法以控制距离的方式少听一些声音，更没法只选定程毅单独听他的心声。

　　对于这种在嘈杂环境下读取心声的训练他做过很多，可多数都会预先设定关键字，类似筛选机制，当其中一个人的心声中出现关键字时，他就会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人身上。

　　但现实没有完美环境。

　　尽管深入训练中，会着重锻炼他在多人心声同时提到关键字时的读取能力，可目前他有把握倾听并记忆的心声数最多不超过五个。

　　今天，因为没有确定的关键字，为了得到足够的信息，他不得不一直保持过负荷倾听。

　　读心术不是神奇的法术，持续施展消耗的不只是脑力，还有心力。像今天这种过负荷的状态，他坚持了半个小时就开始头痛欲裂。

　　真正钢铁般的意志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赞美，而是不断突破极限的煎熬与坚持。

　　甄闫有时心里会想，自己外表还是个青年人，实际内心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似的，总是沉重又疲惫。还好信念持续炙热，让他时刻鲜活。

　　莫小蓓的思绪回到了他窝在椅子里、语气轻松地招呼她进屋时的模样，切身感受到赤色的不易——执行任务期间要随时保持警惕。

　　可以想见，如果当时进入房间的不是她或者葛新锋，其他任何人都不会发现这个包厢的不同。

　　再看甄闫，即使在搭档们到了之后，他也仅仅露出一丝异样。

　　对比甄闫的自制能力，她刚刚的激动显得尤为不专业。

　　明白自己的缺点，莫小蓓收敛心绪，继续听甄闫回忆。

　　“我刻意提起了几个娱乐圈的话题，留意程毅和几个艺人的反应，结合你们的调查，才大致推断出他惊恐的原委。”

　　葛新锋适时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顺便端走同香烟一样一口未喝的酒。

　　甄闫明显习惯这样的照顾，抿了口茶，继续道：“他确实与李明卓关系匪浅。不过原本是知交好友，现在……一个避之唯恐不急，一个我们还无从得知。

　　以程毅现在的状态看来，他不止害怕李明卓，甚至恐惧他，好像自己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似的。”

　　“所以他换了身边的助理，雇了专业保镖。”葛新锋默契地补充。

　　“而且最近几天连续失眠。”莫小蓓也若有所思地打开网页，抓取最新娱乐新闻，盯着最后弹出的几条停下鼠标，推给两人看。

　　‘真人秀官方：程毅因故退出。’
　　‘内部消息：多家杂志将拒与程毅合作。’
　　‘谣传两部电影取消程毅试镜。’

　　看过几条新闻，甄闫坐直了身体。

　　“这么说他现在能指望的只有我。”

　　他矜贵地理了理袖口，霸总脸上写满意味深长。

　　“看来咱们要天天见面了。”

　　葛新锋看他调整好了状态，也转换成‘王峰’模式，露出爽朗的笑容，打趣道：“甄总财大气粗，资本雄厚。说是投资电影产业，谁不知道您就是钱多想玩玩票！哎，这么肥的羊，不宰不是人。”

　　“那可不对！甄总身为‘纨绔之光’，不仅涉足电影产业、还请了陈大导演出手，绝对不是单纯玩票。王哥你别开玩笑了，会败坏我们‘纨绔之光’的名声的。”这就是莫小蓓的‘陈佳佳’了。

　　三人说笑了几句，掐着时间起身，准备分头离开。

　　莫小蓓跟着葛新锋走到门口，身后传来甄闫打开通向原包厢密道的开门声时，两人也推门准备迈步。
　　突然，身后传出甄闫的声音。
　　“张鑫……？”
　　莫小蓓脚步一顿，瞳孔骤然缩小。有人来了！
　　两人来不及躲避，只听对方醉意十足地道，“诶？还有人在呢……”
　　说完，不等甄闫回话，断断续续地接着道。
　　“嘿嘿，甄哥，我说你……怎么休息了这么久，原来……藏……藏了人！还……还好，我……记得会所……会所的设计！哈哈……”
　　莫小蓓心脏怦怦直跳，看到身旁葛新锋转身，也故作镇定地转身看向来人。
　　只见这个叫张鑫的人醉醺醺地靠在门上，西服外套早不知撇到哪里，只剩下真丝衬衫随意地敞着几颗扣子，衣角浸着酒渍，手里还端着一杯酒，一副典型纨绔子弟的模样。
　　一番打量下来，莫小蓓悄悄松了口气。注意到甄闫满头黑线，神情却一点都不紧张，推测他读到了张鑫的心声。
　　看来是安全的。
　　她放松紧绷的神经，等甄闫解决。
　　甄闫低头一笑，靠近张鑫，低声耳语了几句。
　　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张鑫自以为声小，实则因为喝多了酒，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音量，大声保证着：“没问题，甄哥我懂！保证给你办的明明白白！”边说边拉着甄闫往回走，还兴致勃勃地打算重回牌局，“……兄弟们都等着你呢！”
　　“嘭”
　　门关了。
　　包厢里只剩莫小蓓和葛新锋。
　　“锋哥，你猜甄哥对他说了什么？”
　　葛新锋对搭档了解甚深，肯定地说：“让张鑫放出甄总‘有意’程毅的风声，程毅识趣的话，很快就会有效果了。”
　　春申市纨绔之光要有花边新闻了。“……甄哥的牺牲还挺大，”莫小蓓对甄闫的办法佩服不已，不过……“程毅会如愿上钩吗？”
　　葛新峰表情严肃，“所以说他‘识趣’，以他现在的处境，即使心里不想，也得与甄总‘虚与委蛇’，争取陈导的大电影男二。”

　　莫小蓓明了。
　　资本家的手段干脆利落，佩服佩服。

　　回到原包厢的等候区，李维看了眼两人，又漠不关心地移开目光。

　　凌晨三点，“牌局”终于结束了。
　　房间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出来，多数酩酊大醉，胳膊搭在好友或者艺人肩膀上。这帮二世祖倒是没有举止粗俗的，顶多在小艺人耳边调笑着，换来几句心知肚明的娇嗔。
　　等候区很快只剩莫小蓓三人和甄闫的保镖。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程毅才“压轴”而出。
　　他依旧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对甄闫的保镖吩咐道：“甄总让我带话，他今天在会所楼上的酒店休息，你们也找房间去休息吧。”
　　安排好新上任的金主的人，程毅也带着莫小蓓三人到楼上的酒店。
　　路上，他简短地吩咐道：“这周的原定行程取消，我和甄总约好一起打牌。你们跟我一起住在酒店套房，日常要用的东西……华姐会派人送来。”
　　还特意对涉世未深的莫小蓓体贴关心，“佳佳，你是女孩子，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告诉我，别不好意思。”
　　莫小蓓木木地点头，耳根微红，顺势侧了下脸，让程毅刚巧看到，果然他满意一笑。
　　莫小蓓想，葛新锋的话太对了。程毅岂止是识趣，他还非常懂得利用自己偶像的魅力影响粉丝。
　　如果她真是个小粉丝，这会儿肯定愿意为偶像冲锋陷阵也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