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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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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和盖聂、高渐离住在一起，荆轲很难不对自己的口才产生强烈的优越感。在错误的坐标系比较下，这样长期对自己的能力不切实际的信任，对自身不思进取的姑息和纵容使得荆轲引以为豪的毒舌在面对卫庄时显著的占了下风。
房内只有一张床。荆轲表示自己站着都能睡着，因此大仁大义的让给了卫庄。卫庄也不客气，坦然的睡下，留下荆轲抱剑倚在门边。两人各揣心思，倒也不再说话。
天亮得很早。卫庄一醒来便去拍盖聂的门，示意师哥比划一下。这是两人在鬼谷的习惯，加上卫庄看见盖聂就全身皮痒，整个人从肢体到感官都强烈的叫嚣着欠扁，因此白发少年很难放弃这个师父给的美好习惯。高渐离将屋子收拾整齐，自然的叫上荆轲前去围观两人掐架。
荆轲使劲朝雪女睡的房间瞥了眼，她仍紧闭着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荆轲心里默默念上一万遍。
盖聂长布衫执木剑，卫庄不愿占兵戈之利，抛下鲨齿，信手捡起一段树枝，凌空划开，倒也姿势端整。略一请手，便划下道来，全然是当初在鬼谷请师哥指教的意思。
荆轲和高渐离自退于五十步开外，一个负手，一个抱手，看这两人比剑。
虽执着木剑，但两人剑意纵横，全然不输削金断玉的利器。荆轲默默看着，突然斜眼看高渐离。“依你看，谁会胜？”
“……”，高渐离微微眯起眼睛，心里轻轻掂量。
“至阳至刚难以持久，如弦长绷必断。我猜……”高渐离指指盖聂，撇了嘴角。
“我猜卫庄。”荆轲阴笑，“因为卫庄昨晚休息得好。”荆轲极其八卦的看了高渐离一眼，还颇有点找死的期待，“我不信你能把床让给盖聂睡。”
盖聂自与卫庄比剑，意闲体宁，心远神如，自然听不到荆轲嚼舌。倒是卫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什么该知道不该知道都没放过，默默脑内了一下，颇有些鼻血横流的效果。
卫庄架了剑，正想说别分胜负，今天到此为止，便看见昨晚那雪发姑娘步步生莲的走来。“大家好。”
盖聂和高渐离都颇为友好的回礼。卫庄噙笑，荆轲岿然不动。
饥饿感驱使之下，难得所有人同心协力的加入了做早餐的队伍。盖聂平时被荆高两个闲人欺负得逆来顺受贯了，此刻心里生出些受宠若惊的想法，又觉得不恰当，只安心于案板上和面，那一双用剑的手力道恰当的在面上捶打。高渐离用掌将捏好的面快速均匀的切分成小块，虽不熟练，却也十分整齐。
盖聂看雪女在屋外溪水边洗摘青菜等着揉陷，突然问高渐离。“你怎么不送走她？”
面瘫瞬间苦脸，“满城都是我和她的画像，形貌都被知晓了，总不能让一个姑娘涉险出去。”
盖聂点头，突然想起自己若是出仕秦国，多半干的也是这等追杀寻仇的营生，完全辜负了师父“先给君王洗脑，再给天下人洗脑”的理想，不仅叹了口气。
“我说，”高渐离顿了下，手中掐紧面团，万分含蓄的，“你能不能去燕国出仕。”
盖聂无语。他一贯对于给这小两口的破事儿擦屁股感到达观知命。
荆轲在用极端熟练的手法挥舞着手中残虹——切肉。卫庄将肉放在案板上，猛地一拍，肉腾空而起，荆轲再极快的运剑在空中将肉拆分成片。一轮结束，交换场地，由荆轲将同样大小的肉放在案板上拍起，再由卫庄运剑切开肉块。两人望着两只碗中猪肉，半晌无话。
“这个不算。你占了兵器便宜。”荆轲咬牙切齿的指着卫庄碗中的细碎肉末，再看着自己碗中均匀整齐却大上几个尺码的肉片。
卫庄冷笑。鲨齿一过，自带砍刀和绞肉机效果，更因为剑上有气孔，不粘肉，分外省时高效。
卫庄全不理荆轲，自拿过碗开始调陷。他在鬼谷中便日日跟着师哥学这门唯一能填饱肚子的技能，虽然比不上会打不变形蝴蝶结的师哥心灵手巧，却比荆轲这等吃货强得太多。荆轲继续抑郁的切肉，然后将成品倒入卫庄碗里让他代劳。
雪女将青菜切好沥干，自然的站到高渐离身边和他一起揉面团。荆轲气结。
“我是没的选，自踏入鬼谷，从青春期躁动开始就只看见这一个年貌相当的人，没有办法才确定了是他。”卫庄见荆轲写在脸上的小媳妇样儿，觉得好笑，又不好让雪女听见，便开始用唇语和荆轲说话，“你又为什么？流连名花突然腻了？找了个没话没表情的，当是观赏植物么？”
荆轲白卫庄一眼，回过头来用唇语回敬他，“青春期躁动？说话注意点以情动人，别什么都强调生理作用。”末了又恨恨，忽地好奇，“话说，你真的上过手吗？盖聂看起来就没有这根神经……”
“啊，”卫庄沉默，高渐离看起来就有这根神经吗。两人正沉浸在美好脑补中，高渐离忽地走过来，扬手扑了荆轲一脸白灰，“你俩过来帮忙。”
话不多还句句颐指气使什么的，真够可恨的。
荆轲愤愤，和卫庄一起向两个面瘫的方向移动。心里恶狠狠的再次伤天害理，上次意淫了雪女在场羞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的表情，这次还顺带想到了自己颐指气使的打赏雪女到门外跳个舞助兴。荆轲叹一口气，生理心理都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卫庄了然的看着荆轲，突然又低不可闻的补充了一句，“确实没有。但追求的就是这种反差！”
荆轲看卫庄一眼，顿时满眼都是惺惺相惜。
专业化分工的直接结局是规模效应下生产率的大幅度提高。众人及时吃到了皮薄陷厚，肉嫩汁多的包子。在卫庄怀念不已的啧啧称赞中，荆轲已经舔着手指吃完了面前的吮指原味灌汤包。“看我说过的吧，自己看着长大的猪，吃着就是新鲜踏实！”
盖聂认命的脸上连个表情都没有。如果卫庄知道荆轲为了吃到新鲜的杀猪饭不惜软硬兼施声泪俱下的强迫了盖聂饲养家禽家畜，不知道该做何感想。当盖聂看着荆轲骑马赶着一打的牲口吹着口哨上山，那一刹那只恨当初年少冲动，不知道外面生计艰难人心险恶，轻易离开鬼谷。和外面的浪荡子弟的轻薄险恶比，师弟……他真是太单纯了。
高渐离脸上挂不住了，毫无疑问，荆轲赶来的牲口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当时琴师推琴而起，凝视荆轲半晌，指着荆轲和牲口群，只说了一句话。“两个只能留一个。”
金科玉律的敲打下，荆轲老实的将畜牧业发展的选址改迁到了山下的农户中。但每逢吃上新鲜饭菜，感谢上苍之外荆轲都忍不住强烈的自我褒奖一次。
收拾完锅碗瓢盆，荆轲居高临下的看着雪女，“你一个姑娘家，表现一下？”
雪发雪衣的姑娘俏生生的翻出双手，用挂在脸上的“老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表情回复了荆轲。“大哥，远来是客，你何必为难她。”高渐离取过抹布，自觉的开始清洗。
荆轲又悲又喜。喜的是这两个月了，终于听见楞头青年叫了一声大哥，听上去很美；悲的是贤弟他人大不中留，胳臂肘再次向外拐了。一时间乐音缥缈，燕赵重游的风流与伤心故人，断弦谁听的悲哀交替的挫伤着荆轲已经很脆弱的内心。琴师恍然不觉。
与荆轲的急于求成不同，卫庄抱着一种“反正已经分开那么久了老子不在乎多花几天师兄求鬼谷待遇”的死马当成活马医态度，分外意态从容。
“师兄可还记得昔日春郊试马时说过，若有一天远离纷争，定要踏遍这山河莽荡？”卫庄襟袖被晨风鼓荡，端的缥缈起来。
“……”仍然停留在消化早餐状态里的盖聂一时消化不了师弟的话，积食之下木讷了。
卫庄越发的笑得高深莫测。“师哥，不如就趁现在吧。你出仕之后只怕再无机会，故人既遇，携与同游如何？”
“……”盖聂沉吟半晌，想到自己出仕之后人生便不可折返的奔向了庸俗的公务员生涯，哪里还有这等晚雪看罢，再待晴窗的心情，顿时觉得师弟虽然居心叵测，话中有话，但提议也可以考虑。“只是……那三个这么办？”
卫庄骇然。师哥的温良恭俭让真的不是吹出来的，现在还记挂着荆轲和他从百合隐约向“贤伉俪”过渡的那两位。荆轲说不定还用得上，那位姑娘嘛，实在是……免了吧。
“好说。邀他俩同游，那位雪女姑娘，我自有计较。”
“什么？包治？”雪女一脸不可置信。
“千真万确。我有个手下在韩国宫内当值，见过古书上记载。
“那你？”雪女指着卫庄，分明见他也灰白头发，难不成医不自医？
“哎……”，卫庄作痛彻心扉状，心里恶狠狠想，荆轲，都算你欠我的。“我自堕肉身，修习鬼谷秘术，如今已经无法回头，更难于救治。只是姑娘青春韶华，怎么甘心红颜白发。”
说到这里突然联想到雪女和高渐离，竟然是一支海棠压梨花，不，还是一支梨花压海棠。即使是和这个女的，卫庄看惯风流的眼里也清晰的知道，肯定不是他在上！
“那……找到这个人，就能有效果？”雪女依旧怀疑的看着卫庄给她画的地图。
“姑娘看我像骗人的人么？”卫庄一声喟叹，十分落寞。复而又体贴的说，“我会派人护送姑娘去。”
包干到户到这种程度，就算是有诈，也只能信了。雪女十分配合的被卫庄送下了山。
黄昏十分，身影被落日拉得颀长。
“什么？我们一同出游？”荆轲对“我们”的含义十分警惕。
“是，我们四人。雪女姑娘已经被我弄走。”卫庄谈判似的看着荆轲，“算你的，要还的。”
荆轲喜逐颜开。“那是。”豪气陡生，“去。春光大好，如何不去！”
高渐离在盖聂屋里望着他默默收拾东西，突然觉得春寒料峭，某种难言的预感从脚底袭来。出于仗义和某些程度上同病相怜的好感，他难得的开口向盖聂说。
“你那位师弟……”，难于措辞，“小心。”
盖聂眯起眼睛望向屋外，天快黑了。他知道他们将在临行前最后一夜为了争论雪女留下的空屋怎么分配而耗费无数经历和口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