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如月

2、路遇

　　“也没办法了”
　　暮遥默默念叨这，这情况，也不容她犹豫，总不能看着爹爹咳血而亡吧。眉头轻轻一触，想来她林暮遥十五年来虽然困苦，但一直没经历什么大风浪，全是仰仗爹爹的恩情，今天就让她来还爹爹的恩情好了。
　　想到这，她脚底发力，全身似鸿鸪振翅，准备一口气冲过念桥，而那疯长的柳条早已满过桥墩，在桥面蔓延，纵横交织，速度奇快，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织这张大网，向着暮遥扑过来。
　　暮遥心下淡然，口中溢出一声冷冽凌音“我是有急事，对不起了，对你们没恶意！”说罢，窝下腰，在裙底的绑腿下抽出一把短匕首，是林保给她的匕首，让她防身，他看不见，也不能总是跟着，还是带点武器放心。
　　玉手纤握，顺势便向那疯长的枝蔓击去。
　　但暮遥不会武功，只得乱砍一番，听见柳条漱漱落下的声音，才发现那匕首相当锋利，沾着即破，指粗的柳条像纸一样被轻轻划破，纷纷落地。
　　隐约可以察觉藤蔓枝叶松散下来，势有退却，暮遥粗喘一声，屏息凝气，拔腿就跑，她还可以忆起张大夫应该住在村东的小巷里。
　　没出去几步，一个冷不防，暮遥被什么东西绊倒，暗叫一声不妙，眼眸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怒意，砰地一声就到在了一个软软湿湿的物体上。
　　素手一撑，发现身下竟是个不足十岁的小童。
　　身量不大，小脸惨白，薄唇暗紫，头发散乱还挂着些河里的水草，不知生死。
　　暮遥咦了一声，赶紧抱起那孩子就跑，心里想着这是谁家的孩子，不是死了吧，可她不能不管他呀，先找到张大夫再说。
　　暮遥身形单薄，纵使从小干些力气活，比一般小家碧玉，大家千金有点力气，但毕竟还是个女孩子，又经过刚才一番挣扎与那满长的疯物什，躲闪腾挪间，还抱个孩子，体力很快便不济了。
　　忽听见自己怀里的孩子咕噜一声。
　　噗，咳咳咳……
　　一阵清冽的声音灌入耳中，顿时只觉得脖子和前襟都湿湿的，暮遥低头一看，却对上一双虚掩的凤目，那带着沉淡的眼底透出冰寒冷冽，波澜风云涌动。
　　“你是谁”声音暗哑，不似这般年龄的沉着和清冷。
　　暮遥眸色一暗，心底竟泛起一丝畏惧，但很快被她掩映过去，嘴角轻轻一牵，狭细的眉一挑，“你就是这么和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的吗？”
　　那小童闻言愣怔一下，眸中精光一闪，沉思着偏过头去，“放我下来”声音明明童真，却似有一闪而过的威严，但面上的线条却较之前的柔和了几分。
　　“我倒是想，可你能走吗？”暮遥笑意挪揄。
　　“可以”没有任何犹豫。
　　暮遥也滕然撒手，小童身形凌厉，转身便直直站在。
　　暮遥却没停下脚下步伐，回头明眸一瞥，道“我有急事，不予送你，你自当速速归家，莫要家人担心，至于今日救命之恩，却是间接因我，也便罢了。”
　　那凤眸微眯着看定了她，似要有话讲，却堪堪不出声音。
　　暮遥哪里还顾得上那些，脑中仔细回想着张大夫在巷子里的第几家。
　　只听她吃痛一声，便扑倒在小童身前数丈远，纤身躬回，眼中怒意盛齐“这该死的东西”，遂倾身去拨弄已然缠在她羸弱脚腕的枝蔓。
　　白光一现，簌簌落下的断叶残枝纷飞，眼前有黑影浮动，抬头却见那小童已然立于身前，手里握着把细薄的短剑，不疾不徐的问道“怎么回事？”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好似远处高隔台上那一缕青烟，随着夜晚微微的凉风，飘渺即散。
　　“怕是你管不了”声音中的漠然，竟连暮遥自己也下了一跳，也难怪暮遥有这样的会有这样的反应，自她四月初七这个秘密被村子上的人知道后，除了冷漠和恶语，她什么也没有得到。
　　“哼，这天下怕是还没有我管不了了的事”那小童拧着眼角，眼里竟是那样的不屑一顾。
　　周围的藤蔓猛然多了起来，暮遥有些慌乱。手上的匕首也越挥越急。好汉架不住人多啊，匕首虽然锋利，但藤蔓越来越多，慢慢也吃力起来。
　　她抬头睨了一下，身前的小童。
　　见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是开口道“看在姐姐救你一命的份上，帮姐姐一个忙吧”
　　声音是暮遥从未有过的清甜，料定自己脸上也正是一脸媚相。
　　“凭什么？我将将醒来，焉知救我的是你，况且你刚才自己说我落水却是间接因你，是害是救，一时怕也说不清”
　　“你……”暮遥登时说不出话来。
　　小童凤目一转，“帮忙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告诉我你这驭物的本领是谁教得，便可以”
　　暮遥摇摇头，“我没有什么师傅，这还算是本领吗？却害我不浅。我倒是希望我可以不招惹这些物什的。”
　　“噢？”
　　藤蔓也越聚越多。眼看就形成一个笼状的盖子，暮遥是要出不去了了。
　　“你这这，即诉与你知了，麻烦你去前面的小巷里第三户找张大夫，就说辄无河边的林保旧疾犯了，麻烦他快快去。”
　　声音穿过层层枝蔓，有点闷闷的，初夏的嫩芽挂在枝蔓上，透着有新生的光辉。隐约间，有窸窣声传来，月华如练，缝隙间一截纤细的皓腕伸出，碧色泱然，更显白指凝玥。
　　余光下，那双凤眸一触，心下竟萌生一股异动。
　　玉白的手指绽开，是些小碎的银两。
　　里面的人小声道“这是些医药用度，知道不够，但眼下我也掏不出更多，你要好好和那张大夫说说，我爹等着他呢”
　　“嗯，那你？”接过银两，小童也为自己问这话奇怪。
　　“你自不必担心，天亮姐姐自然就能出去了，只是麻烦你跑一趟了”
　　“好”
　　小童扶着前额堪堪走出去几步，忽听身后从枝蔓微草间传来一声“你叫什么？”
　　似是嘴角一挑，却又一闪而逝。
　　“苏莫”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