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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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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不需要思考,恋华轻盈的掠到了那个西北角的小院外,院墙不高,上面爬满了长着粉色小花的藤萝,鲜绿的藤萝一串串的沿着院墙生长,似乎掩住了所有的灰色砖块,那么生机勃勃,可爱极了。
院门是半掩着的,但即便捏着隐身诀,恋华也不敢就这样进去,似乎是生怕自己的贸然造访,会打破院中人的清净。
正在犹豫之时,左手突然被一个人握住,像是做坏事被人抓住了一般,恋华紧张到浑身一震,僵硬的探头看去——那人有着微微上翘的薄唇、挺拔的鼻梁,深邃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即便他眼神平静,但也令人心生怯意不敢直视——原来是凛染,他跟着自己来到了这个院子外。。。
不期然的,有种莫名的失望涌上心头,恋华移开了视线,无力的垂着头,似乎她本来在期待着一个人,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人。。。
“你在失望?为什么?”凛染也转过了头看着半掩着的朱红院门,淡淡问道。
“没什么,我也不知道。。。”恋华有些恹恹的,低低答道,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诶,我捏了隐身诀的,你怎么能看见我?”
凛染似笑非笑,轻咳一声:“你的修为,不及我的万分之一。。。”
恋华颇有些郁闷,外加懊恼,都怪自己平日不用功修行,平白的受此奇耻大辱!
被这么一打岔,恋华已被凛染拉进了院中。
院中空无一人,十分安静,一汪小小的莲池精巧的卧在院中,池水澄碧,池中长着数株莲花,纯白、赤金、正红,品种不同,但其或娇媚或孤傲,一眼就可以看出,它们并非常见的莲花。
凛染给了恋华一个眼神,恋华会意,立马默念口诀,想要召出这些莲花中的精灵。
但凡少见的物种,便格外有灵性,也容易修成人格,炼出人性。
恋华皱眉,用莲族的召唤术,试了一次又一次,但仍旧不能唤出她的同族。
“难道它们并没有修成,现下只是普通的莲花?”恋华有些挫败的垂下手,疑惑的看着凛染。
“这些莲花能长得这么好,绝对能修炼出自己的精元,继而修成人形,你无法召唤出它们,自由一个原因,那就是它们现在没有精元或者是它们的精元很弱,也就是说,有人在吸收它们的修为。”凛染环顾这个小院,声音冷凝。
“但是,噙碧不是说她感觉不到妖气吗?”恋华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心很慌。
“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照理说,若是这些莲花的精元被吸走,它们必然会心生怨恨,这个宅子也会被怨气包围,它们自己的生长也会受到影响,但是。。。”凛染阖目,打开所有灵识感受周遭的环境:“。。。这个宅子,如此纯净祥和,没有一丝半点戾气。。。即便是有拢净莲香来化解戾气,也不可能这么干净,无一丝残留。。。”
“那就是说,这些莲花是心甘情愿的奉献出自己的精元或者修为,与旁人无关咯。。。”恋华心神不宁的左顾右盼,同时下意识的拉住凛染的袖子,似乎想借此,抚平自己莫名的慌乱。
“能令所有莲花甘愿献上自己精元的,只有莲花之王,也就是拢净莲。但拢净莲是上古神物,且只有九株,其他八株都已位列仙班,在天庭待得好好的,剩下一株,还在挣扎着成仙,也就是你,难道这个世上还有第十株拢净莲,遗留人间?”凛染皱眉,聚精会神的分析着,不经意侧过头,这才发现恋华的异样:“恋华,你怎么了?”
“诶?啊,我。。。我不知道,很奇怪的感觉,我的心很慌乱,但不知为何会这样,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但又很模糊,像是梦中的情景。。。”恋华语无伦次,无助的看着凛染,眼神哀伤。
梦中的场景?不知为何,恋华一下子就想到了在荻花家的那一晚,凛染说过的,逝者已去,大梦无痕。荻花现在已成为了她最爱的男子在天亮后便忘却了的梦境,那么,是谁,也成为了被自己抛在脑后的梦?
似乎是被这么哀伤无助的眼神惊到了,凛染半晌都没有说话。
“咳咳。。。”一声咳嗽声从一间房内传出来,同时还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只一声咳嗽声,便令恋华和凛染同时定住,僵硬的转头看向那间门窗紧闭的房间。
“呀,大公子,您不能下床啊,您要拿什么跟我说,我去帮您拿。。。”一个略带惊慌的年轻女子的声音传出来,只听声音,便能想象她现在必定满脸焦虑。
昏暗的房间中,一个满面病容的年轻人倒在了地上,仰着头喘着粗气,只是从床上爬下来,便已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固执的伸着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外面,眼神亮得可怕。
凛染犹豫了一瞬,便抬脚想向那个房间走去,无需任何思考,恋华一把抓住了他。
凛染回头,面露不解。
“。。。”恋华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抓住凛染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她也不知为何,半晌,才垂着脑袋低低说道:“回去吧,这样贸然进去不太好,你是神将,福泽深厚,楚家大公子是病人,这突如其来的福泽,一个病人是承受不了的。。。”
看着恋华低垂的睫毛,凛染突然心生怜悯,他温柔的用手指梳理着恋华柔软的头发,只一个无心的动作,却令恋华猛地抬起了头,没有任何征兆的,泪如雨下。
没有问原因,凛染只是牵起恋华的手,拉着她走出了小院。
门窗紧闭的房间,倒在地上的病人,在凛染恋华走出院子的那一刹那,似乎被抽取了全身的力气,他伶仃的手腕无力的垂在地上,一直仰着的头也缓缓的垂下,黑发铺了一地,清瘦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黑黄的死气,亮得惊人的眼神,也熄灭了光芒。
房中的婢女们见他不再挣扎,这才小心的将他抬上床铺,生怕弄伤了他,专门伺候他的大丫鬟小心的帮他掩上锦被,一转头便泪如雨下:他竟是那么轻,病到只剩骨头。。。明明是那么好的人,心地善良、处事公平,对下人也是和颜悦色的,偏偏病成这样。。。
凛染拉着恋华,出了小院,便缓缓的向聚香亭走去,他没有用仙术,只是希望能给恋华多一点时间,来恢复平静。
待他们回到聚香亭时,便看到楚原托着两坛酒,张着嘴巴定在原地,摆明是被施了定时术。
见到他们回来,噙碧似笑非笑道:“二位可是回来了,我修为不行,还生怕自己的定时术撑不到你们回来的时候呢。”说着,她广袖一挥,楚原终于能合上嘴巴,把手上的酒坛放到石桌上,花木深处,也有了隐约的环佩之声,停在树上的鸟儿,也展翅飞了起来。
凛染对噙碧赞许的笑了笑:她一直是思虑周全、极聪慧的。
“奇怪,怎么突然嘴巴这么酸疼。。。”楚原皱着眉头捏捏自己的脸颊,然后甩甩手臂,满脸诧异:“还有手臂也是,不多两坛酒而已,我不至于这么差劲吧?”
他捏捏嘴甩甩手还跳跳脚,憨态可掬,逗得噙碧捂着嘴笑,恋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凛染一直在瞧瞧观察着恋华的,见她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凛染放下心来,噙碧却摩挲着茶杯,凝目看着凛染恋华,若有所思。
“楚兄弟,你家兄长,生的是什么病?可有请大夫看过?”凛染接过楚原递来盛着美酒的酒杯,痛快的一口喝下,然后状若无意的问道。
“唉,我兄长自小身体不好,越长大越是病弱,吹点小风,也会患上风寒,也看过很多大夫,请过很多名医,但他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们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慢慢的虚弱下去。。。”楚原闷头喝了一杯酒,长长叹息:“据我母亲说,她在生我兄长的前一晚,曾梦到过一个黑衣人,那人说若是要想我兄长活得久一些,便不能让他见外人,否则,他必早夭。。。”
“哦?这倒是奇事,想必你兄长非寻常人物!”凛染给楚原倒上一杯酒,目光有些异样:“那黑衣人的长相,你母亲可记得?”
“我母亲说他全身被雾气包围,只隐约见到是一个穿黑衣的年轻男人。。。一个梦罢了,起初我父母也不曾在意,毕竟我兄长小时候还是十分健康的,而且文韬武略出类拔萃,将其他的世家公子都比下去了,只是随着他慢慢长大,竟是越来越消瘦了,也变得多病起来,我父母这才记起这个梦,于是举家迁来这清水镇。。。父母说不出叫他不见外人的话,但我哥哥极为懂事,他怕父母担心,那么开朗洒脱的人,竟能忍住孤单,一直待在这个宅子里,在这个四方天地里,一住就是十年。。。”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孤单的在那个小院子里,一天天的虚弱下去,明明自己活得那么辛苦,偏偏还要强作笑脸,宽慰周围的人?
恋华倚在栏杆上,听着楚原讲他那个不曾露面的兄长,不知为何,恋华就是觉得自己似乎曾亲身经历这一切,她曾眼看着那个人,那个神采飞扬的人,慢慢的消瘦下去,慢慢的暗淡了光芒,却什么,都无法为他做,甚至想要抚摸一下他的脸,都做不到。。。
“因为哥哥多病,父母经常去寺庙上香,也常常照料清水镇的贫苦百姓,希望能为我哥哥积些善缘,令他不必活得那么痛苦。。。”少年楚原眉宇间浮现出了掩不住的愁色,他们兄弟的感情,真的很好。
“你在清水镇除恶扬善,也是为了替你哥哥积善缘?”凛染笑着看着楚原,眉目平和。
楚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点点头,愁绪倒也淡了不少:“开始是的,后来看到那些受欺压的人露出的笑脸,这才觉得这种事是真的很有意义,在京城时,哥哥也常常帮助那些弱小者。。。”
凛染不忍这个可爱的年轻人继续担心他的兄长,便扯些其他话题,与楚原闲聊,楚原毕竟是少年心性,一下子就被转换了心情,兴高采烈的与凛染攀谈起来。
恋华独自倚在栏杆上,看着一池莲花,形单影只,十分落寞的样子。
噙碧一直是关注着凛染和恋华的,她知道凛染在与楚原交谈甚欢时,也一直分神在看着恋华,虽然极为懊恼凛染对恋华的关注,但这么久的相处,她也是喜欢着这个单纯的“情敌”的,终究还是心软,噙碧叹了一口气,走到恋华身边,摸了摸她的脸。
恋华冲噙碧笑了笑,转头看了看西北角的那个小院,终于收回了视线,听着凛染和楚原闲扯,听到好笑处,也给逗得乐不可支。
正当恋华开怀大笑之时,突然,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白衣男子沿着假山的台阶拾级而上,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微微咳嗽着,眼神却是极为愉悦。。。
恋华眨眨眼,聚香亭的台阶上,空无一人,再狠狠揉揉眼睛,还是空无一人,难道是幻觉?恋华拍拍自己的额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来到这楚宅,便这么伤感?
你来了。。。
正想喝一杯茶定定神,恋华便觉得有人在她耳旁呢喃,极为圆润温柔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喜悦和遗憾:你来了。。。可惜,我要走了。。。
恋华蓦地僵住,茶杯从手中跌落,与此同时,凛染也浑身一震,他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体内,但他不觉得有半分不适,就像是那东西,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一部分。。。
“怎么了?”噙碧看向凛染,眼神凛冽,打开所有灵识感知着周遭的一切,她手心隐约出现了带着金光的绿芒,这是她保持戒备时的状态。
“二公子,二公子。。。”带着哭腔的呼唤远远传来,一个婢女趔趄的跑着,连衣角被树枝勾破了也不管:“大公子他。。。他没气了。。。”
更远的小院里,似乎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