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娘子(男生子)》青兰与蜜獾

45、第 45 章

　　苦艾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别人怨恨上了，一天的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尚药局里度过。就这样，日子在不知不觉中到了月底，这天她被召到阆苑殿为皇帝诊脉，在场的人除了他俩，只有於菟。
　　不出所料，脉象显示的果然是双脉，虽然知情的三人在心里早已对这个结果有所准备，但延陵昱其实在未确诊前还心存侥幸，而事实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一时间，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最后还是延陵昱先开口了。
　　“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该说的，臣以前都说过了，现在还能说些什么呢？”苦艾心情复杂地说。
　　延陵昱看了苦艾许久，最后缓缓地说：“那就配药吧。”
　　“什么药？”
　　“堕胎的药。”
　　“臣曾对陛下说过，臣做不到的。”苦艾在这件事情上掺入了太多私人的感情，就连她都奇怪自己为何要如此坚持。
　　“你要抗旨吗？”延陵昱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如此大胆地违背他的意思，但自己依然无法去惩罚她。
　　“臣就是做不到。”
　　“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臣也不知道。”苦艾刻意避开了皇帝的目光，关于自己如此坚持的真正原因，她永远都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因为这是她的秘密，一个绝对不能说的秘密，出自于一段让她至今都不能面对的惨痛往事。
　　“你以为朕真的非你不可？宫里的其他御医也可以。”延陵昱发觉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断，因为不知在何时，他的内心也出现了动摇。现在，自己如果用点力按下腹部的话，就可以摸到一个小小的硬块，应该就是那个‘东西’了。自从知道那个硬块的存在后，他就经常想生命真的很神奇，现在还像个肉瘤般的东西，在以后的十几个月中会在他体内慢慢地成长，最后变成一个会动、会哭、会笑的‘活物’。不，确切地说这个‘活物’是一个带着他血脉的孩子，而且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如果陛下要这么做的话，臣也无力阻止，但臣是绝不会成为这个‘杀人者’的。”苦艾似乎是下了一番决心才将这话说出来的。
　　“杀人者？你不愿做杀人者，所以就让朕和其他御医来做杀人者，那你的心里就会好受点了，是吗？”延陵昱觉得自己的耐心已到了极限，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犹豫些什么？难道自己真的要随了眼前这个女人的愿吗？
　　“不管药是谁配的，孩子没了，臣心里都不会好受的。”苦艾任性地说。
　　“为何唯独在这件事上，朕与你要闹得如此不愉快呢？”延陵昱一脸挫败地说。
　　“陛下，此事到底该如何处置呢？”一直沉默着的於菟开口了。
　　“求陛下，请再考虑一下，再……”苦艾恳求道。
　　“娘子不要再说了，陛下自会做出决定的。”於菟阻止了苦艾继续说下去，后者只能忧伤地看着皇帝。
　　延陵昱实在无法忍受苦艾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自欺欺人地想：最后不就是一碗药的事情吗？如果决定了，随时都可以的。于是扶着头说：“让朕想想，再想想。”
　　当晚，在兰佩宫里，延陵昱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情，无心与蓝玉儿云雨，只是靠在床头发呆。
　　“郎君，在想些什么呢？”蓝玉儿勾住延陵昱的脖子，撒娇般的问道。
　　“没什么。”延陵昱将蓝妃搂在怀里，可后者却感到前者毫无平日的那般温情，就好像是在敷衍她一般。
　　“陛下今天一点心情都没有，不会是在想菡萏院的那个吧？”蓝玉儿不太高兴地问道。
　　延陵昱不悦地说：“谁会想那个脾气倔得像头牛一样的女人。前些日子，朕竟然还答应了让她在白泽太子的接风宴上表演吹箫。”
　　蓝妃将这话默默记在心里，她见皇帝在生苦艾的气，虽不知是为了何事，但觉得这也是个好机会，于是眼珠一转，小心翼翼地说：“说起那个钟离苦艾，妾还真碰上一件让人费解的事情。”
　　“什么事？”
　　“妾前段时日时回了趟娘家，正巧遇到个很久不见的远房亲戚，此人什么都好，就是迷恋女色，妾也曾劝过他要注意自己的品行。那次，他与妾闲聊时，无意中提到去年他某个青楼里见过一个长着绿眼睛的娼妓。妾当时听了就觉得奇怪，你说，那钟离娘子不是也长了双绿眼睛吗？此事未免也太巧了点。”
　　延陵昱皱起眉头，他极力想隐瞒苦艾在承欢阁当过艺伎的事情。谁知，纸还是包不住火。于是支吾道：“天底下长着绿眼睛的定不止苦艾一人，这只是巧合。”
　　“可是万一是真的，一个娼妓住进后宫之中，这事传出去，有损皇帝的声誉。”
　　“此事也与一个女子的清白有关，无凭无据的，不要对其他人乱说。”
　　“那可以派人去查实一下。”
　　“别做多余的事情，难道在青楼里待过的就是娼妓吗？”延陵昱被蓝妃弄得有些不耐烦了。
　　蓝玉儿没料到皇帝是这种反应，只觉得后者的话有些奇怪，好像他知道点什么，心想：难道陛下与那个女人在鹿鸣苑已不是第一次见面？她不由想起去年冬天的时候，皇帝去探望无上皇，但又半路折回宫的事情。如果皇帝真是去探望无上皇，那当时他和护驾的队伍就应该在城外的路上了，怎么可能会忽然半夜回宫呢？此事的确有蹊跷，但由于那夜出了皇后那件事，所以所有人都极力避免提起那一天的事，自然也就没人会去问皇帝为何忽然回宫的原因了。蓝妃这时有了个大胆的推测：或许她的郎君在那天根本就没有离开叶城，而是去了青楼，并遇到那个女人。但她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推断，因为以皇帝的为人是绝不可能去那种地方的。忽然她脑海里冒出了一个人，蓝玉儿似乎是恍然大悟，气得差点骂出声来。
　　一定是你，也只有你才会带坏陛下。她双手紧握，恼火地想：福王，你真不是个东西。
　　正当蓝妃想得出神的时候，躺在身边的延陵昱却没头没脑地问道：“玉儿，如果诅咒真的成真，而且万一这孩子还生下来了，你会不会把他当做自己亲生骨肉来看待？”
　　蓝玉儿心里一惊，猛地坐直了身子，问道：“郎君，怎会忽然冒出如此奇怪的想法？”
　　延陵昱吞吞吐吐地说：“只是忽然想到的，朕在想既然同样都是朕的孩子，如果你能做他的母妃，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怎么会一样呢？自古哪里有男人产子的，就算真的能生下来，那也不是孩子，而一定是个被诅咒的妖孽。”
　　延陵昱听罢，如同当头被泼了盆冷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既然妾能生，何必要郎君来生呢？”蓝妃热切地亲吻着延陵昱的脸和脖子，并用玉腿不断地磨蹭着后者的腿，伸手就想把皇帝身上的单衣给脱下来。
　　“玉儿，别这样。”
　　“郎君！”蓝妃摆出一副小女人的样子，撅起嘴扭动着身体。
　　“朕累了。” 延陵昱却抓住了蓝玉儿那双不安分的手，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
　　蓝玉儿悻悻地住手了，心中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觉得自从那个女人进宫后，与她同床共眠的这个男人的心就离她越来越远，刚才竟还产生了想把因诅咒而来的孩子生下来的可怕念头。
　　“郎君，一定要答应妾一件事情。”蓝妃一脸严肃地说。
　　“什么严重的事情，那么郑重其事？”
　　“你先答应妾嘛。”
　　“好了，怕了你了。”
　　“妾这都是为了郎君着想，”蓝玉儿将一只手放在延陵昱的肚子上，冷漠地说，“如果诅咒成真，一定不能留下这个妖孽。”
　　延陵昱莫名地打了个寒颤，觉得枕边人放在他肚子上的手就像是一只正欲撕开他肚子并要将那孩子掏出来的利爪，于是急忙将对方的手推开，钻进了被窝里，侧身背对着对方，并用双手护住了肚子，说：“朕真的累了，要睡觉了。”
　　蓝玉儿见此，只能将还想要说的话都咽回了肚里，在延陵昱旁边躺下了。这一夜，各怀心事的二人皆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