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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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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围观的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大喝了一声,这声音圆润清脆,如同落在玉盘上的银珠子一般。话音落下,一个年轻的女人扒开人群,走了出来。
女人是个高个儿,容貌秀丽,乌亮的长发随意地绾在脑后,上面只插了几支暗红色素钗,身穿一件肥大的、领口和袖口都已洗得泛白的土灰色圆领粗布男式长衫,黑色布腰带上挂着一把在刀柄处用细麻绳缠了好几圈的短刀,长衫开衩处露出的藤绳绑腿的下面是一双沾满泥土的旧木屐,配合着那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她的双肩上还背着一个褐色的大木箱子,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上面的漆已经剥落了不少。但最让人感到奇异的是,那女人生着一双兔白拿从未见过的如猫眼般的碧绿色眸子。
“你是什么人?”兔白拿看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女人问道。
“游走四方的大夫。”女人的表情倨傲冷漠,如千年不化的冰雪。但碧绿的双眸中却充斥着一种无法遏制的愤怒。她一字一顿地说:“快把这孩子放了。”
兔白拿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其实除去不修边幅的穿着和奇异的眸色,那女人还是颇有姿色的。只是她腰间的那把短刀让他心生了些许畏惧。可是怕归怕,这恶徒的下流本性最后还是压倒了心中那点畏惧,于是便嬉皮笑脸地问道:“看这位的打扮和长相,不知是公还是母?”
女人“哼”了一声,轻轻地放下背上的木箱子,活动了一下筋骨,反问道:“你猜呢?”
“不脱衣裳怎猜得出?”兔白拿舔了舔上唇,□□道:“等你我上了床,不就清楚了?”
女人冷笑道:“只要你那鼓槌子还能耍得起来,倒也无妨。”这话说得实在尖刻,围观的有些人忍不住捂着嘴巴偷笑起来。
“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兔白拿气得涨红了脸。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着街坊四邻的面说他那事不行,今天如果不好好教训一下她,那他今后还怎么在西市上混?
“说实话也有错吗?”女人挑衅地看着他。
“抓住她!”兔白拿吼道。
四个跟班立刻丢下倒在地上的冯小田冲到女人跟前,将她团团围住后,伸手去捉,女人却如飞燕般灵巧地从四人围成的间隙处突了围,然后左躲右闪,十几个回合下来,四个大男人早经气喘如牛,而他们却连女人的长衫都没摸到。
突然,女人瞅准机会,用一记勾拳打在其中一个的下巴上,只听见一声好像是骨头裂开的‘咔啦’声,被打的人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下巴,不住地呻吟着,再也站不起来了。趁其余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女人又用膝盖猛击另一人的腹部,那人惨叫一声,吐了口黄水,扑倒在地上,抱住肚子,不住地来回打滚。
“还有两个。”女人伸手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如谈论家常般淡淡地说道。剩下的二人回过神来,无心再战,竟丢下兔白拿,扒开围观的人群,各自逃命去了。
“你们?你们!”兔白拿被眼前的变故惊得说不不出话来,他的勇气和跋扈已随着逃走的两人消失殆尽了。眼见那个女人正将倒地的冯小田扶起,暂时无心顾及于他,觉得为今之计还是脚底抹油,走为上策。谁知刚转身,就听见身后的冯小田大叫道:“他抢了我的钱!”
话音刚落,兔白拿就觉得身后有一阵寒风吹过,耳边传来围观人群倒抽的冷气声,原来女人已拔出了那把阴森森的短刀,架在了他的肩膀上。
“就这么走了吗?”身后的声音平静地问道。
“好姐姐饶命,好姐姐饶命呐,”兔白拿哭丧着脸,整个人僵在原地,生怕一不小小,自己的这颗项上人头就会如轱辘般落下。
“转过身来。”
兔白拿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瞥见女人那双诡异的碧绿色美目,心中泛起了阵阵寒意,腿脚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先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子,然后眼泪鼻涕同时就下来了。
“钱呢?”
“在这,在这。”兔白拿慌忙从怀里掏出钱袋,捧在手中。女人向一边的少年使了个眼色,冯小田赶紧将钱袋拿了回来,将它紧紧地按在胸前,好像这是他的命一样。
“好姐姐,小的已经把钱还了,可以放小的走了吧。”兔白拿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女人。
女人叹了一口气:“好姐姐有个习惯不好,放人前老喜欢从那人身上割下点什么。”
只见寒光一闪,兔白拿如杀猪般惨叫一声,烂泥似地瘫在地上,过了好久,才颤抖着伸手向脖子上方摸去,还好脑袋和上面的五官都在,只是头顶的发髻却如割韭菜般齐刷刷地落了下来。直到这时兔白拿才注意到他下身有一股暖流涌出,原来是他尿了裤子。
“你这个违强陵弱的混账东西,如果下次再遇到你做坏事,绝不放过你,快滚。”女人柳眉一竖,将刀收起。
兔白拿此时却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了,幸好此时被那女人打到在地的两个跟班已忍痛爬起来,好不容易将他从地上拖拽了起来,在周围人的连声叫好中,灰头土脸的三人相互扶搀着,踉踉跄跄地逃走了。
女人待围观的人群散去,帮冯小田仔细地拍掉身上的尘土,为他把了把脉,又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口,接着拉开木箱子的门,里面竟是做成一个个小抽屉的样子,她从最底层的抽屉里取出两小瓶药来,递到冯小田的手中,温和地说:“还好全都是些皮肉伤,白瓶内服,黑瓶外敷,过几日你的伤就会好了。”
说罢,女人垂目怜爱地摸了摸少年的头,背上木箱子准备离开。不想却被冯小田一把抱住了胳膊,问道:“恩人真是大夫吗?”
“是。”女人转过了身。
“恩人,行行好,”冯小田可怜巴巴地将钱袋塞进女人的手里,抽着鼻子,留下了两行眼泪,“小的姐姐病了,家里只剩这几文钱了,小的也知道这点钱请大夫是绝对不够用的。不过恩人放心,小的一定会努力挣钱,把诊金尽快还上的。”
女人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少年脸上的眼泪轻轻拭去,温和地说:“诊金的事以后再说吧,治病救人才是最要紧的。”
少年的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急忙说:“小的名叫冯小田,是承欢阁的小厮,姐姐可以叫小的小田。”
“承欢阁?”女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怔怔地自语道,“跑来跑去,到头来还是撞上了。”不过她马上就恢复了平静,对冯小田说:“钟离苦艾,你可以叫我苦艾姐,良药苦口的苦,艾草的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