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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回 ...

  •   话说那日柳湘莲到了尤府之后,见里面的东西都在一件件地向外搬,一打听才知道尤三姐是要和二姐及尤老娘一起收拾行李到那贾家宁府去。
      这宁国府并非什么好地方,外头流言蜚语甚多,只说虽是个钟鸣鼎食的世家,但里头却多的是污秽之事,说了都不免脏了嘴。
      这好好儿的一个姑娘家,到了那样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好的?

      柳湘莲虽一向是个不拘小节之人,但却对人的品性看得极重。自来只与合心意者相交,譬如冯渊、蒋玉菡,都是风雅诚挚之人,虽冯渊曾好男风,但说到底都是个一心一意的人,这样的人虽“淫”,但却也是因有情而淫,并不是那荒~淫无道的。
      冯渊自娶了英莲之后,又是夫妻琴瑟相合,疼爱妻子,极尽丈夫之责。

      柳湘莲想着那日在戏台上的惊鸿一瞥,尤三姐虽是个极美貌的,但却这般的不自重,又如何能衬得上他的心意?只这一来,便也渐渐将她淡忘了。

      这日夜晚,柳湘莲卧枕而眠,恍惚之间,却仿佛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白衣如雪的女子,那女子眉目如画,粉雕玉琢,缓缓地向他走了来。
      “柳郎,妾自那离恨天中下到凡尘,为的是寻那当初与我有三生姻缘之人,只可惜前世你还未遇见我便割发入了道,今世你我虽已相遇,但却仍旧失之交臂,妾心中实是感伤,倒不如回到那幻海情天之中,免得白白伤心一场……”
      她一边说着,眼角流淌着点点泪痕,一边向外走去。
      柳湘莲伸出手去,仿佛要抓着什么,但只有口中发出几声嘶哑的呼叫:“霜儿,霜儿,莫走!”

      一叫,人便惊醒了过来,哪有什么白衣女子,他的额角冒着涔涔冷汗,可刚才眼前那人明明就是秋若霜,她说的三世姻缘究竟是什么意思?

      柳湘莲一个骨碌爬起了身来,将当日秋若霜所赠的那本琴谱《流水殇》取了出来,点起了灯,慢慢地奏了起来。
      曲声呜咽,如泣如诉,每一个琴音都仿佛是在说着什么心事一般,柳湘莲弹着弹着,突然之间,“铮”的一声,那琴弦居然就这么断裂了开来。
      他心中忽然猛地揪了起来,仿佛是什么预感一般。当夜他便将琴和琴谱收了起来,第二日一早便向沁乐居的黄老板辞行。

      冯渊和蒋玉菡听说要走,一直将他送到了城外三里之地,但终究是依依不舍。
      冯渊念着柳湘莲的仗义之情,感慨道:“柳兄,此一去,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是啊,”蒋玉菡也是个重情之人,离别在即,竟忍不住掉下了几颗泪珠儿,“我们兄弟三人,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还没多少时日,你竟说要走。”
      柳湘莲倒是豁达,哈哈一笑,安慰二人道:“有聚便会有散,虽散但亦能再聚,一切都逃不开一个缘字。两位兄弟与湘莲是有缘之人,虽这一去不知时日,但我相信,我们终有再见的一天。”
      三人依依不舍,又再相送了一程,才肯离去。

      柳湘莲这一番是到怀城去的,话说昨夜他梦见了秋若霜后,便起身弹奏那曲《流水殇》,但觉曲声之中仿佛倾注着无尽的哀思,那秋若霜的面容也渐渐在他的脑海中清晰起来,直到那根弦突然间断裂了开来,他才突然猛地一震,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一定要去怀城见一见秋若霜。若是不然,他只怕这一世都不能再见到她了。
      就是因为这个念头,他才匆匆辞行,一早便踏上了原行之路,向京城走去。

      柳湘莲本就是个生性洒脱自在,又豪放不羁的人,他一路走一路行侠仗义,仗剑而行,倒像是个侠士一般。
      到了晚上,有时他便住到客栈中去,有时就在荒山野外凑合一宿。那柄古琴伴在身边,倒似是个最亲密的朋友一般,在山野荒地,伴着星光,奏上一曲,清风悠悠,滑落耳际,那琴音仿佛都走进了他的心中一般。
      于是倦鸟也飞出了巢穴,立在他的肩头,静静聆听那自然美妙之音。

      几日后,终于是到了怀城。
      怀城乃是鼎盛繁华之地,街道十分宽敞,来往行人举止笑谈又都是另一种风度。
      秋若霜乃是怀城第一琴师,要打听她住的地方并不难,才一会儿工夫,他便找到了所在。
      那是一处建在护城河边的幽静小楼,上题一匾,名为:秋霜楼。
      倒是很贴合她的名字。

      这座小楼,乃是秋若霜的先父当年为她所修,不仅是一座让她可以居住休养的别院,她更能在这里以琴会友,奏乐怡情。
      虽说当时的风气,女子不怡抛头露面,但秋若霜的父亲却并非个顽固不化的人,再加上他们家认定单薄,若霜从小便被当做男孩子养大,便也没有那么多的拘束。
      若非这座秋霜楼,她京城第一琴师的名号又怎能传得如此之快呢?

      只不过贤父母也在不久前都故去了,如今只剩下秋若霜一人,和怀城留下的几处产业,虽日子过得仍是富裕不愁,但毕竟一个孤女,终是十分可怜。

      柳湘莲呈上了拜帖给开门的丫鬟,说是金陵故友前来求见秋姑娘。
      那丫鬟眼眶红红的,似乎刚掉了一阵泪一般,说道:“你就是金陵的柳公子吧?”
      “正是。”他奇怪,怎么这个小丫鬟倒是知道自己的名字。
      “柳公子,快请进吧,若是咱们小姐见你来了,说不定就能醒转过来了……”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柳湘莲往里面迎着。

      “秋姑娘怎么了?”
      “小姐自金陵回来后,便茶不思,饭不香,每天就捧着一柄宝剑怔怔看上半日,看完了就直掉泪,没半个月,就病倒了。”
      柳湘莲一怔,没想到当日一别,竟会如此,脚下便加快了步子,赶忙随着她朝里走去。

      秋若霜躺在内室床上,脸庞犹如当初一般俏丽,只是憔悴了许多,唇上没有血色,那样子就和那晚柳湘莲在梦中见到一模一样。
      他的心中突然一痛,走上前去,在秋若霜的床边轻轻喊道:“霜儿姑娘,我来看你了……”
      他连叫了几声,秋若霜仿佛真的听到了,长睫微微动了几下,嘴唇也似乎是在喃喃念着。

      “是……是柳郎……吗?”
      “是我。”
      这一句“是我”,给了她极大的鼓励一般,秋若霜终于缓缓滴将眼睛睁了开来,眼中突然出现了一种异样的神采,就如同本已快要枯萎的花儿得到了雨露甘霖一般,终于又活了过来。

      “快拿些水来!”
      那丫鬟忙端了一碗水,递给了柳湘莲,他喂秋若霜喝了一口,二人怔怔相视,秋若霜终于忍不住扑到了他的怀中,抽噎了起来:“我……我还道……,这一世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当日在金陵,二人斗琴相识,又同在沁乐居住了一段时日,秋若霜虽早已芳心暗许,但柳湘莲却似还未开情窍的少年一般,朦朦胧胧了解她的情意,却觉无以为报。
      直到二人分别,冯渊娶了英莲,三姐进了贾府,柳湘莲在梦中见到了秋若霜的身影之后,那曾经的朦胧犹疑便一下子全都没有了。
      那晚,他奏着《流水殇》,仿佛就在听着秋若霜的怨、苦、愁、思,当时他心中只有一给念头,就是一定要来见一见她,他只怕一旦错过,便是一生后悔。

      好在,还不算太迟。

      “霜儿姑娘,莫要哭了,忧能伤身。好好的,你怎么会病成这样?”
      柳湘莲将她扶起,靠在了床边,秋若霜本就是个直爽之人,心中想什么,便都说了出来,她呜咽着,断断续续说道:“柳郎,我原本见到你,便以为是一生宿命,可以托付终生,可谁知在金陵,你却对我没有一丝情意,我自知是自作多情,落花有意,但流水却是无情。那《流水殇》并非什么古曲,乃是那些天我心中所感,谱写了下来,回到怀城之后,我自感从今世上,再无一个男子能够入得我眼,又日日思念郎君,这才忧思成疾,病了起来。”

      “原来……原来是这样……”柳湘莲这才知道秋若霜对己实是情深之至,心下不由一阵感动。
      二人都是不拘世俗之礼之人,他心念一动,拉过秋若霜便抱在了怀里,喃喃道:“霜儿,卿如此待我,我定不会负卿!”

      她这病原就是相思而得,如今心心念念想着的人终于出现在了面前,这一抱,将什么心结都打开了,她只愿一生躺在这个怀抱之中,就被这样暖暖地拥着。

      柳湘莲在秋霜楼中住了下来,秋若霜郁结已解,在加上大夫和丫鬟紫雨的悉心照料,病很快就好了起来。

      一时间,秋霜楼中琴乐又响,只不过昔日都是悠悠扬扬一人的辽远之音,这几日却是琴瑟和鸣,外人听在耳中,一阵艳羡。
      城中传闻,秋霜楼中的那个姑娘已是名花有主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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