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十八章 水深火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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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大刀向我劈来，我正准备伸腿踢向那人腹部之时，忽听得“叮”的一声，那人的大刀被一个远处飞来的细小之物挡开，而他自己也跟着节节倒退了几步。
我长舒出一口气，定睛一看，原来挡开大刀之物竟是几根纤细的银针！我望向银针飞来的方向。一男子正携着一个酒壶，一步三摇往的这里走来。看他的装束，正是我昨日所见的张醉。
提刀的两人见了张醉，竟出乎意料的恭顺，立即收起刀，单腿跪地向他抱拳问安。
张醉撇了一下嘴角，对着他们说了句什么之后，那两人马上起身后退，转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尽管心里有重重疑惑，却只是想着快些治好病中的陆议，也来不及开口道声谢，便开门见山道：“请问张大哥是否确定昨日的药材就是麻黄？”
张醉睁了睁微闭的眼睛道：“怎么？那人被你医死了？麻黄？哎……这记性……不记得咯……”
漫不经心的话使我心中的无名火霎时升起，我冷声道：“我此来是真心求药回去救人，若张大哥只是想耍弄人的话，我恕不奉陪。”
就知道是这样。可昨天自己还是那么傻，居然就相信了他，还害苦了陆议，我心中懊恼不已，直想给眼前的张醉几拳以解心头之恨。
“哟，哟，哟，还生气了，这年头……真是好人做不得哟……”张醉伸了个懒腰，像只无骨猫一般又斜倚在了身边的树上。
我不去理会他，转身就走，与其留在这里被他消遣，倒不如抓紧时间找药来的务实些。
“我问你……你要这麻黄，可是去救伤寒病人？”半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停住了脚步，心道：他怎么知道？头却不由自主的点了下。
“我再问你，那病人的初时症状如何？”他竟一本正经的询问起我来。
我并不转身，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额头，掌心细汗不断，体虚高热。”
“哈哈哈……”张醉突然的笑声又惹得我心中一片恼怒，我何必在这里和他多啰嗦呢？
我提步就走，他却喝住了我：“站住！你这小丫头如此不分好歹，自己医术蹩脚的要命，还责怪起我来！依我看啊，那人没有被你医死，倒是福大命大！”
张醉如此一说，我顿时惊觉，莫非……是我用错药了。毕竟自己毫无医术可言，用麻黄入药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我立刻转身道：“张大哥，小妹医术确实不值一提，但也只是救人心切，还望张大哥能够再次指教，不知小妹错在哪里？”
张醉不屑的瞥了我一眼道：“你可知道麻黄为何物？”不待我回答，他又道：“治疗伤寒用麻黄是不错，但麻黄实为发汗之物，用量和用法要根据个人的体质不同及伤寒的症状不同而有所变化。你刚刚所说的症状，那人原本就流汗不断，你却还用麻黄来发汗，散尽他浑身的热量，岂不是嫌他命长么？”
张醉的每字每句都说的我心惊不已，原来，问题出在这里，果真是我自己一开始就用错了药。“那……那张大哥可有补救之法？”
张醉慢悠悠的拔出酒壶中的塞子，灌了自己一口酒后道：“张某人不愿再耍弄你这位是非不分的姑娘，你还是不要奉陪吧。”
“我……”我一时语塞，知道自己刚刚的态度确实不佳。不做细想，我屈膝而跪道：“小妹方才只是一心想医好病榻上之人，所以心急了些，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张大哥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张醉并不理会我的赔罪，倒是饶有兴致的问道：“那病榻上之人，可是姑娘的心上之人？”
我脸上顿时大热，没有想到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张醉会这么问，却也不多加思索道：“是！还望张大哥出手相救。”
“哈哈哈……你这姑娘倒是真情真性，我喜欢……”他放下酒壶道，“听好了，我只说一遍，你若是记不下来，我可没这闲工夫再来重复。”
张醉宽袖一挥，瞬间就有几道银光从他袖中飞出，停在了另一棵树的树干上，“找一处温泉聚热，然后用这银针取病患的督脉之百会、大椎、命门穴，胆经之风池、肩井穴；任脉的中脘、气海穴，胃经的天枢、足三里穴刺入一个时辰，不日即可痊愈。”
我努力的记住这些穴位的名字。当我意识到该向张醉道声谢的时候，他已经不知在何时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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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花村后的山脚下，有一片四季常绿的竹林，在竹林的深处，有一方怪异的水潭。潭中之水如血般猩红，水温高而恒久不变，水面之上不断漾开或大或小的涟漪，稍远处望去，就仿佛即将沸腾的血水。一到傍晚时分，水潭上方云雾缭绕，好似天上宫阙，故得名赤仙泉。
当我向阿志询问哪里有温泉可以治疗陆议时，阿志首先想到的便是这赤仙泉，但他想了想又道：“村民都说这泉水颜色古怪，怕不是凡人所为，因此敬而远之，恐怕……不适合去那里给公子治疗吧。”
我料想泉水的颜色多半是因为含有某些矿物质的成分所致，村民们深信仙魔鬼怪之说，因而白白浪费了这么一处温泉胜地，也着实可惜。于是微微一笑道：“应该无妨，若是真有神灵，得知我们是借此处治病救人，也定不会怪罪。”
小吟也道：“是啊，如今是陆大人的身体要紧，只要有效，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于是，我们一行四人驱车来到了山脚下的竹林深处。此处果真如传言所说一般，不似人间境地。赤仙泉的周围一片姹紫嫣红，就像是集聚了四季之花，鸟儿在枝头逍遥的栖息，人至而不惊。若不是温泉间或的水花散开之声，我几乎要以为自己身处在画中。
阿志为陆议褪去上衣，谨小慎微的扶他站稳在水池之中后，便和小吟一同离去守在了温泉的入口处。
我取出张醉留下的银针，吹旺火折子点燃事先备好的油灯，将银针置于灯火上方炙烤消毒，准备为陆议作针灸治疗。
陆议背对着我倚靠在岩石壁上，由于温泉的作用，他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畏寒，却仍是虚弱无力，眼睑低垂。他裸/露在空气中肌肤若琼脂玉璧，与泉水交界处被染上了一层红晕，宛如天边夕阳下的晚霞；肩颈和背部的肌肉线条鲜明而柔和，若那绕指柔缱绻于百炼钢上；手臂上有几处淡淡的疤痕，该是平时习武所留下的吧。
“嘶——”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陆议的身上，全然没有意识到手中的银针已经烤至滚烫。我赶忙让银针远离火焰中心，甩了甩手散去热量。
“尚儿？”听到我的吸气声，陆议试图转过身来看我。
“我……没事，可以施针了。”我忙不迭制止他的动作。一想到刚才只顾着看他而忘了自己手中的活，心跳就莫名其妙的又不规则了起来。
我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开始回忆起张醉报的那些穴道的名称。百会、大椎、命门……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虽然我记下了他所说的这些穴道名，可是不谙医术的我对这些个穴位的具体位置都只是一知半解，偶尔在孙仁的医术上看到过，也只是如和尚念经般有口无心。
这可怎么办？我心里劝着自己不要慌张，同时也在艰难的回想着这些穴位的位置。百会穴……应该是在头顶上方，可是……这毕竟是头部，我怎么敢轻易下针？大椎穴……好像是在脊柱之上，可是……具体到底是第几节呢？命门穴……听这名字就让人不敢轻举妄动……算来算去，也只有先对肩井穴下手。
这肩井穴顾名思义应该是在肩部吧？会不会是在肩膀与脊椎的中间位置？我用食指和拇指在陆议背部上方测量，却在不经意间，擦过他背部的肌肤。一瞬间，我指尖的燥热与他背部的冰凉交相抵触，我和他皆是一颤。
“尚儿为何还不施针？”终于，陆议忍不住问道。
“我……快了。”我尽量掩饰自己的心慌，不让他对我失望。手上却还是不敢刺下这第一针。
“尚儿……要找的可是肩井穴？”迟迟感觉不到我的行动，陆议才带着试探的口气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愕然道。
“猜的。”他吐气若丝，却还笑得明朗，以缓解我的紧张，“肩井穴在大椎穴与肩峰连线的中点。”
原来他知道，我心中惊喜道。“那么……大椎穴又在哪里？”
“在颈椎与胸椎交界处的大骨下方……应该不会有错，尚儿放心用针。”陆议轻轻答道。
我按照他的描述，先是找到了大椎穴的具体位置，用银针刺入，复又找到肩井穴，也许是因为得到了他的鼓励，我用针也变得大胆了起来，手上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力道。一阵刺入肩井穴时，才发现自己用力过大，却已经收不住手势，半截银针已没入他的肌肤。
正当我开口询问陆议是否有痛感之时，只听见他闷闷的低哼一声，身子就向着一边倒去。
“伯言！”我大惊失色，不曾料到他会突然昏迷。我立刻跃入温泉，企图扶住他的身子。但是因为水的浮力使我脚未站稳，又加上他倒向我之势，差一点就一起落在了池水中。好在我即刻环住他的腰转了个身，让自己带着他倒在他身边的岩石壁上，“咚”的一声，只觉得撞击岩石的后脑勺疼的厉害，又溅得满身水花，甚是狼狈。
喘了几口气后，我松开环住陆议的手，慢慢将他的头部放在自己的颈窝处，用力按压他唇上的人中处。好一会儿，他才悠然转醒。
“伯言，伯言你没事吧？”见他有了知觉，我问道。
陆议费力的睁开双眼，看清了我们两人现时的姿势，顿时大为窘迫，立即抬起头来，但身子却因为虚弱无力仍是紧贴着我。一时之间，眼前彩霞满天，彩云飞舞，云霞掩映，灿若锦绣。而我此刻又能好到哪去？只觉两具身体都炽热难挡。我想，陆议这寒症算是暂时得以缓解了。
“对……对不起。”静默了好久，他先对上我的目光抱歉道。
“不，不，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说话间，我已经调整两人之间尴尬的姿势，让他慢慢的靠在岩石上，“我脑笨手拙，肯定是刚刚又弄错了穴位，才导致你昏迷的。”
“不是……”陆议摇了摇头道，“我曾在医术上看到针灸之法，肩井穴乃人体重要穴位，不可用针过深，否则容易致使昏迷。我想，方才尚儿并没有找错穴位，只是用力稍大，再试一次便好。”
我拔去那根过深的银针，一朵鲜红的小花立刻在白玉上盛开，凝成一颗美丽的朱砂。我轻轻用手抹去，重新入针。
“原来如此，”我恍然而悟，“伯言原来还精通医理。”
“略懂……而已。”他缓缓闭上眼睛道。
到现在我才知道，他的“略懂”岂止是略懂？而我的“略懂”才真正是“略”懂而已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三十八章 水深火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