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得名香香（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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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坠到谷底，我的意识已经模糊，似乎是听到水花的声音，迷迷糊糊地想到自己并不会游泳，这下彻底完了，而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小姐，小姐，她好像醒了。”
再次清醒的时候，听到是女孩子略带兴奋的声音。隐隐觉得这或许才是穿越的正确打开方式，却被一次强烈的颠簸震起，只觉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便也不顾周围的环境，撑起身子干呕起来。
那个女孩子立刻跑过来看我，替我顺着背，递来绢帕替我擦拭嘴角，“你怎么样？怕是在河里呛多了水。”
却不等我回答，另一个娇媚的声音斥道：“娟儿，过来，谁让你那么多话的！”
“是，表小姐。”被叫做娟儿的女孩唯唯诺诺地退回到这位表小姐的身边。
我勉强支起身子，看向她们，娟儿梳着双环髻，眉眼弯弯，看起来笑意盈盈，甚是可爱，而身边呵斥她的女孩，同样年纪不大，生得却是丰韵柔媚，但眼神中带着不善，手有意无意地捂着鼻子。
“表妹，”那表小姐又道，“你救回来的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万一是北边派来的细作，可不要引狼入室……况且，看她这一身病的，不要是感染了什么瘟疫。”
趁着表小姐说话的当口，我四周打量了一下。我现在应该是身处一辆宽敞的马车之中，而这一车子全是女人，在脂粉香气的反衬下，我所吐出的秽物难怪要让人嫌弃了。
表小姐另一手挽着身边一位夫人的手臂。这位夫人约莫四十来岁，眉毛细长，鼻梁挺直，薄唇紧贴，正在闭目养神，看起来不怒自威。她的表情丝毫没因为周围发生的事情而有任何变化，仿佛这一切她都并不在意。在她的另一边应该是她的贴身侍婢，脑后斜斜梳一花白的发髻，此刻正不安地注视着我，好像我身上真的有瘟疫一般。
“不会的，表姐。”一个柔弱淡然的声音在马车稍暗的一侧响起，我这才发现车中还有一人。“她身上没有瘟疫的症状，只是感染了风寒，加上几天没进食，体力透支，又落了水，才会这般虚弱，调养一阵便无大碍。”
说话的女孩子也是十三四岁的样子，气质清淡，秀丽脱俗，和那位表小姐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美，只是她的身子看起来有很瘦弱，皮肤也白得有点不健康，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处在病中。
她递给我一块类似蒸糕的食物，对我微微一笑，“先吃点东西吧，不然没有力气。”
我点点头接了过来，却还没等第一口咬下去，又一阵反胃让我弯下了腰。
“表姐，我的水喝完了，你的能不能拿过来给她喝？”女孩说道。
表小姐极不情愿地让娟儿把水送了过来。我灌下几口水后，才觉得腹中确实饥饿，但毕竟全然陌生的环境，吃得小心翼翼，饶是如此，动荡的车厢还是让我感觉到了丝丝狼狈。
吃完我坐起身来，将水囊递还给表小姐，“谢谢你”。她只是瞥了我一眼，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不要了，你拿去！”
她的冷漠令我的自尊心受了点伤，默默放下水囊，突然想起了议，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没有了我这个“不相干”的人，他应该没事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我的思绪被那秀丽的女孩儿的问题拉了回来。
我愣了愣，忽而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鼻子阵阵泛酸，莫名其妙的车祸，穿越，坠崖，又被那表小姐冷言相待，一时有点玻璃心，有气无力地道：“我……没有名字，也……忘了家在哪里。”
这也确实是我现时的处境。女孩只是点点头，并没有感到奇怪，只是叹道：“这乱世之中，千里无鸡鸣，多得是流离失所的可怜人。”
她又安慰道：“我看你头上有伤，也许是得了失忆症，我在医书上看到过此症，或为脑内有血淤所致。”她一顿，又道，“这样吧，你跟我回家，我试着给你治治。”
原来她只是以为我得了毛病，我却仍然别扭着，想到了表小姐方才的话，道：“多谢你的美意，我来路不明又奇臭不堪，寄人篱下的日子也非我所愿，还是不要污染了你们的住处，随便哪里让我下去就好，我已感激不尽。”
“谁说你来路不明了？谁说你臭了？”她故意望了表小姐一眼，道，“我救回来的人就要负责到底把她医好！”她眼眶微黑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没关系，你没有名字我替你取，你没有家就暂住我家，反正我们家也不小。”
“表妹，你真要带这个人回家？”表小姐惊讶地提高了嗓门。
“嗯！”不再去理会表小姐，女孩来到那位夫人跟前，拉着她的手，“好不好啊，娘亲？”
夫人仍是紧闭着双眼，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仁儿喜欢就收回府吧，多个侍婢照顾也是好的！”遂又对旁边的妇人道，“阿桂，回去检查一下，手脚齐全干干净净没什么毛病的话就添进府册吧。”
我有些悲哀，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已经被订上了为奴为婢的身份，可听这女孩刚才所说的“乱世”，我虽还不太明白是哪个“乱世”，但历史我还是读过的，知道什么是“白骨露于野”，现在能有安身之处已是万幸，根本轮不到自己挑三拣四。
而女孩却像是得到了心爱的玩具那般愉悦，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谢谢娘！”又转过身来，“让我想想给你取个什么名字。”
这时，娟儿忍不住插嘴道：“仁儿小姐院里的那些姐姐妹妹，不都是起的药材名？什么黄芪啊党参啊当归的……听着都挺不错的，就在里面挑一个呗。”
我皱起眉来，并没有觉得这些名字哪里不错，可主人给起的名，别说是当归了，就算是乌龟也只得硬着头皮认不是吗？
女孩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狡黠一笑道：“嗯，这确实是我一贯的方法，娟儿丫头提醒我了，不过她看着挺美的，叫那些就太委屈了，那就叫……藿香吧？香香，香香！以后就没有人会说你臭啦！”
表小姐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我不由摸了摸脸，还不知道这一世，究竟生了一副什么模样。
或许是太过高兴，她说着说着便咳了起来。一直兀自休息的夫人此刻紧张了起来，稍移了身子，轻抚女孩脊背，“仁儿，没事吧？别只顾着弄这些草药，自己的药也要按时吃知道吗？”
“没事没事，我开心嘛。”停止了咳嗽，她定了下神，对着我介绍，“香香，我是孙仁，孙武的孙，仁爱的仁，这是我娘亲吴夫人，旁边是桂姨，我表姐徐嫣，”，她抿嘴打趣，“嫣然一笑倾国倾城，还有她的丫头娟儿。”
***
就这样，我随着孙仁回到了她们的家。
正如她所说，她的家很大，门口两侧有高高的门阙，显示着与平民百姓不一样的身份地位。进了大门，两进的院落以北都是内院，孙仁和徐嫣住都住在西边，各有一方小院，在西南方向，还有处三层高的楼阁，在绿树的掩映下显得特别幽静，据孙仁所说，是她的胞兄静养之处。
我自知身份，不敢多问，但平时对古籍略感兴趣，抬眼望望四周建筑物的多重斗拱和有精致纹路的圆形瓦当，再结合孙仁徐嫣身上的衣物发饰，已逐步肯定了这是汉代的想法。只是孙仁口中的“乱世”，不知是西汉还是东汉末年？
孙仁院里确实有几个名为药材的丫头，但没有贴身侍婢，我入孙府的第一天便破格升职，单独住在了她隔壁的小屋，用她的话来说：“丫头们毛毛躁躁的，不帮忙还好，一帮忙就弄乱我那些宝贵的药材，我还是离她们远些好，香香你就不一样啦，你是我的病人，病状又罕见，住得离我近些，我可以照顾你！”
我有啼笑皆非，这位烂漫可人的大家小姐在路边捡一人回家，原是为了可以亲自照顾，不知是觉得一时好玩还是真有一颗悬壶济世之心。
但真正需要照顾的那个人，却不是我，我虽然被认作是失忆，但穿越后的这幅身子的筋骨特别好，只经过十多天的调养，身上的伤已基本恢复。倒是孙仁，总是在夜半时不时地咳喘，有时甚至整夜不成眠，令人十分担忧。
孙仁说她和她的胞兄，就是住在西南阁楼上的那一位，自娘胎落地起身子就不太好，她稍微强些，肺里有些痼疾，尚可正常生活，她的胞兄，则需常年缠绵病榻了。因此，她对医药特别感兴趣，希望能治好自己和哥哥的病。
待我身上的伤痊愈了之后，孙仁便坚持让我搬去与丫头们同住，一开始我还以为她厌烦了我在她身边，但稍微一想就有些明白过来，“仁儿小姐是怕夜间吵到我吧，其实我睡得最死了，根本不用担心。”
毕竟现在的自己看上去同她差不多大，真实年龄却要比她大很多，对于她的心思，还是能看透些的，她之所以不让丫头们贴身照料，也是不想她们太过劳累，由此看来，她倒不像是自幼娇生惯养的豪门千金，倒像是白手起家能体察民间疾苦的富户小姐。如此说来，我会不会“知道”她是谁？或换句话来说，她的家族，会不会在历史上留下过名字？
我一时也猜不透，但她坚持，我比她更坚持，以比她大许多的心态道：“我可不是什么毛毛躁躁的丫头，仁儿小姐放心，你看这些天来，我有没有弄乱你的药材？是不是还把它们分得更仔细了？”
她笑出了声，放弃了坚持，“是是是，我们香香人儿美，还心灵手巧，到时候一定给你找个好婆家！”
我微囧，不但因为被一个小女孩调侃，还因为那日揽镜自照的时候发生的事。
那日，我坐在镜前，第一次看到“自己”，竟是怔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眼前的“我”同孙仁一般的年纪，柳眉樱唇，冰肌雪肤……以我那个时代的标准，绝对是个不同于千篇一律网红脸的灵动美人。一时之间，我感觉我根本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欣赏那人迹罕至落英缤纷处的绝代佳人，又像在遥望远处荷塘接天莲叶上的芙蓉仙子……若说第一眼见到孙仁和徐嫣时用“惊艳”能形容，那此刻我对镜中的人感觉就是“惊为天人”了。
孙仁拿起篦子为我梳头，见我呆呆愣愣地看着镜中人，便乐道：“香香难不成连自己的容貌都忘了？”
“仁儿，我……美吗？”我有点缓不劲儿来，半天才问了一句令人喷饭的话。
孙仁噗哧一笑，按住我肩头不让那我乱动，“香香可美了！我可是捡了一个美人回家。”
想到当日的情形，我的脸有些发热。为了岔开话题，便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仁儿小姐，你当日为什么要收留我？”
孙仁想也不想，“因为我喜欢你啊。”
“喜……欢？”这个信息量让我一时接受不过来。
她又咯咯笑道：“你别乱想，我可是有放在心上的哥哥的。”她脸微微一红，“我只是觉得，当日你敢给我表姐脸色看，很……与众不同。她是骄纵惯了的人，又仗着父亲的势力，还有和我二哥的婚约，老是颐指气使，娟儿她们太憋屈了。”
我尴尬地笑笑，当日的绝境让我根本就没想过退路。而她没细看我的神色，继续道：“说到二哥，再过几日，要同大哥，还有……”她一顿，没有往下说，然后直接接道，“终于要回曲阿了。”
曲阿？我消化着孙仁的话，原来这里是曲阿，也就是后世江苏镇江、丹阳一带……汉代，江南，孙氏……这一切，似乎串联成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我忍不住问道：“仁儿，你大哥是谁？”
她又笑，“终于不叫我小姐了，听上去顺耳多了。至于我大哥么……”，她故意一个停顿，看着我骄傲地道，“就是大名鼎鼎的江东小霸王孙伯符了。”
孙仁此话一出，我虽有预料，但仍旧惊了一跳，“你大哥是孙策？那你二哥是孙……权？那你岂不就是……孙尚香？”
“孙尚香？”她抬抬眉，“香香也学会给人取名啦？不过我还是觉得孙仁好听，仁者爱人，我还想过了，等我以后及笄了，我要自己给自己取字，就叫‘仁献’如何？”
“女子及笄而许嫁，看来仁儿是不想待字闺中了。”我一边取笑她，一边想着， “孙尚香”只不过是后人在戏剧中为她取的名字而已，或许孙仁才是本名。可是看她弱质纤纤，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完全没法和传说中有父兄之风，擅于各种兵器的的“弓腰姬”联系在一起。
“什么嘛！”她嘟着嘴，却又有止不住笑意自唇边溢出。
而我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又问道：“那……现在是什么年号？”
“建安四年。”孙仁随口一答，“你这病得好好治治了，哪有人什么都不记得，却只记得我大哥二哥名字的？”
我漫不经心地点头，心里却有自己的思索。
建安，这个如此著名的年号，非东汉末年莫属。建安三年，也就是公元199年，正是孙策攻下皖城，并同周瑜迎娶江东二乔的第二年。如此说，孙策此次回来，也许会携美同归。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认清楚一个事实，我穿越到了汉末战乱的残酷时期。如此看来，我能被一方军阀之主的妹妹所收留，还年轻了十岁，得了一副好皮囊，也算是很幸运了。
可是，拥有这样面容的“我”又会是谁呢？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得名香香（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