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生有何欢（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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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窗外的雨总是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舒服的潮湿气味。
通常这个时候，只要不工作，我就喜欢一个人呆在家中干燥的被窝里找温暖。这个所谓的“家”其实也不属于我，在这个城市中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的收入有一半要用来付给这个“家”的主人，房东朱太太。朱太太是个好人，只是有些势利。势利在这个社会上并不可恨，更何况从小到大我已经司空见惯。
天方露白，我已从一整晚的浅睡中惊醒。妈妈过世以来我总是睡不着，梦里断断续续会出现她的身影，刚想伸手拥住，却自梦中醒觉。
我想，我妈妈的一生是不幸的，不幸地有点俗套。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另觅新欢，带走了家里所有的财产。妈妈起先带着我住在舅舅家，过着十足寄人篱下的生活。舅舅的冷落，舅妈的白眼，表哥的欺负，是留给我最深刻的童年印象。
由于我的性子古怪倔强，与表哥无法和平相处，因而后来经济没那么糟糕了，我和妈妈便搬离了舅舅家，租了这二十多平米的小阁楼来住。去年，她因为积劳成疾而离开了人世，她走的时候我并没有哭，我终于明白人在极度伤心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自此，我的生活也似乎失去了寄托，仿佛做什么事情都变得毫无意义。
我承认我有点自闭，在公司中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并不愿意主动和别人接触。放假时宁愿把自己闷死在阁楼里看书也不愿像同龄人那般出门社交。我喜爱看历史书籍，谈不上什么研究，只是隐约觉得那些过去的人与事能给我带来莫名的安全感。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对未来的没有把握吧，我喜欢这样已经确定的结局，那么无论过程如何大喜大悲，我都能够安然接受。
我的朋友很少，唯一可以交心的玲已经已在年初结婚，新郎俊是我的初恋。
我们三个是大学时中文系的同学。又是很俗套的故事，而我却再次不能幸免。中文系的男生很少，而俊是最优秀的那个，当初俊的穷追不舍让我多多少少萌生出一种说不清楚的优越感来。我也许谈不上多喜欢他，只是喜欢这种优越感罢了，所以当俊厌倦了我的无聊而把下一个目标放在我的闺蜜身上时，更多的失落，并非源自失恋，而是失去这种自我催眠的感觉，以及承受背叛所带给我的不甘和痛苦。
“咚咚咚……”伴随着敲门声的是一把稚嫩的声音，“尚姐姐……尚姐姐……”，是朱太太儿子小启，这是个可爱的男孩子，今年才读小学，会缠着我讲故事，我喜欢看他纯净的眼睛在我的故事中一闪一闪的。
“尚姐姐，起床了吗？妈妈说去扫墓的车子已经准备好啦，半小时后出发，你得快点了哦。”
这才想起前两天答应了朱太太搭他们的顺风车同去近郊扫墓。最近记性变得很差，也许是想刻意遗忘。
“哦，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之后，我上了朱太太他们家的车。同一般的中年妇女一样，朱太太很健谈，一路喋喋不休。
“尚蓉啊，你妈妈也走了一年了吧，你一个女孩子家总是不太方便，该找个男朋友了，有没有合适的对象，阿姨帮你介绍介绍……”我微笑着不语，她也能自己接话，“你千万不要见外，我这个人就是太过热心，好比这一次，一样要去扫墓，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想想我家一样有车要去扫墓，碰巧小启他爷爷和你妈又葬在同一个地方，就带你一起去了……”
“麻烦阿姨了……”我努力使嘴唇微微上扬。
“你也知道的，现在这个世界什么东西都涨，房价在涨，呵呵，当然你放心我不会加你房租的……”年初才刚加过吧……“汽油费也涨，好比这次去扫墓，这个汽油肯定也要烧掉不少的……”
我方才恍然大悟，朱太太是个好人，但好人并不意味着人家可以无条件帮你，就像是有次我在家里发烧病得自己自己快死的时候，朱太太和小启把我送去了医院，正当我充满感激之情的时候，朱太太将医药费的清单递给了我，并用一副怕我赖账的口气催我早日还款。这本无可厚非，可太过直接的表达总会隐隐刺痛我的玻璃心。
呵，是自己太矫情了吧。在别人眼中，我不过是个nobody。
我连忙从包里掏出几张纸币，塞在朱太太手里，“这次真是麻烦你们了。不是你们，我这个路盲一个人肯定去不成。”
“哎呀，你真是太客气了，这叫我怎么好意思呢？”朱太太一边说，一边把钱塞进了包里。
“应该的应该的。”我将自己的目光移向了窗外，而朱太太也不再聒噪，开始补充起睡眠。小启在上窜下跳一阵过后，也打起了瞌睡，一路上异常安静。
***
我站在妈妈的坟前，以为已经远离我的泪水，再次布满了我的脸颊。
妈，你知不知道，自从你离开以后，我的人生就好像失去了目标，以前无论开心不开心，我都有你分享，听我倾诉。现在的我就好像生活在一片废墟当中，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每天麻木地活着。妈，玲与俊已经结婚了，他们的婚礼我参加了，我表现得很好，你应该会感到欣慰……
我不停自语着，使自己越来越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悲伤和苦痛中，或许，这一刻，让我随了妈妈一起去也好，在漆黑的大海上航行的小船或许只能期待覆灭般的解脱……
……
离开墓地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餐时分，我仍然怔怔的，兀自沉浸在绝望的情绪中走不出来。茫然地给朱太太发了条信息，得知他们还有一会儿，便在停车场的路边坐了下来。
“尚儿，无论怎么样，都得好好的活下去。”
妈妈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她总爱唤我的姓，带着对爸爸的留恋。她是一个柔弱而坚强的女人，爸爸刚离开的那段日子，她整日以泪洗面却最终为了我勇敢地走了下去，而如今的我，又怎么能辜负她的养育？
不，我要好好活下去，振作起来，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让妈妈在走得放心……想着想着，心中的郁结慢慢散开，我抬起了头，迎着被乌云遮挡的温吞的阳光深深地呼吸。
“尚姐姐……尚姐姐，”小启孩童特有的尖锐嗓音把我从思绪中拉回，只见他从停车场处一边喊着一般兴高采烈地向我跑来。
我笑着站起身来，“小启，别跑，我这就过来。”这孩子总能让我笑，我是那么喜欢他的天真无邪。
“小启，当心！！！”当我正要过马路之际，朱太太更为尖锐的声音伴随着汽车喇叭声和大卡车极为刺耳的紧急刹车声响起，我这才看到一辆转弯后的体型庞大的油罐车迎着小启驶来，眼看就要撞上了他，而小男孩却被他妈妈急切的呼喊声吓住了，竟傻傻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在这一刻，我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念头，也全然忘了前一刻答应妈妈要好好活着，只是不想让刚才还在我眼前展现的笑容消失，说时迟那时快，我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小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生有何欢（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