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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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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似乎知道九碧山在哪里?”我看着他。
他的衣服很黑,很旧,却很整齐干净。灯笼很新,纸糊的外罩似乎都还有一股米糊味,里面的烛火燃得高高的。
他一双空洞的眼眶直直向着篝火,沟壑纵横的脸上被火照耀得阴影也纵横交错,显得更加褶皱了。
他扯动着嘴巴,缓缓道:“回家去吧,远远的离开这会吃人的地方吧,即使是最勇敢的人,也会被这沙漠折磨地流下懦弱的泪水的。”
“你是谁?为什么要和我们说这些?”我忍不住问道。
“呵呵。”他似笑非笑:“回去吧,不要问,不要向前……”
他花白的头发稀稀疏疏,却也像衣服一样梳地十分整齐,不染一丝风尘,他讲完这句话,站了起来,绕过篝火,又直直向前走去。
就像他来时一般,如同一竿孤竹,不急不慢地走开了。
“老人家,老人家!”文七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我摇摇头:“别喊了……”
“他是谁?”文七问道。
秦宝突然睁大了双眼,看着那老人消失的方向,震惊道:“难不成!他……”
“秦姑娘认得他?”岑亦也看着那方向。
“他有影子,不是鬼……”虞梦之突然说了这么句。
秦宝喃喃道:“他自然不是鬼,如果不错,我想是知道他是谁了!”
我看着她:“他是谁,为什么和我们说这些?”
秦宝环顾了一下众人,道:“自小,我听父亲说,沙漠里有个影子……”
“影子?”文七好奇问道。
秦宝点头:“是,影子,一个影子,只在夜里,提着灯笼,在沙漠里游荡。”
“他为什么提着灯笼?明明是个瞎子,那亮不亮灯笼,有什么区别?”虞梦之不以为然道。
秦宝道:“我以前也是这么问父亲的,他说,影子虽然看不见路,但那灯笼也不是为了照路的,沙漠,没有路,也不需要照着路,他的那盏灯笼,是一盏长明灯!”
“长明灯!”虞梦之顿时一脸的晦气,想是想起自己也被人点过,赶紧连连“呸”了起来。
岑亦一言不发,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沉着脸。
秦宝继续道:“他是为了一个朋友点的长明灯,听说,他的朋友在沙漠里失踪了,尸骨无存,他点着灯,是为了指引那朋友的魂魄回家的路。”
一个老人,一盏孤灯,一片黄沙,这份执着,着实令人起敬,我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天边的星辰已经黯淡,老人的身影也早已不见。
岑亦突然道:“行衣,药王谷的无灵失踪多年,你定然知道!”
我点头,“嗯,两年前,我去了谷中,白术说,她师叔的一个朋友失踪了,无灵游历天下,去找寻那个朋友去了,只是,多年都没有了消息。”
篝火的火苗渐渐弱了下去,我看着文七提了一段枯木,扔进了火堆,岑亦的脸一时暗了下来,他又道:“无灵的朋友就是高风堡的高逸,八年前,高风堡一夜灭门,但是少主高逸的尸身却不在其中,只听人说,高逸被一个女人带去了大漠,无灵听说后,便只身找寻而去。”
我一时悚然。
文七惊愕道:“你是说——刚才那人就是昔日被称为‘药仙’的无灵!”
无灵风姿卓绝,连白术都对她这师叔芳心暗许多年,和方才那一段枯木般的半臂老人……只怕是他最亲近最熟悉的人都会认不出来了。
岑亦摇头道:“不知道……”
他虽说不知道,只是面上的神情颇为悲恸。……当年仙人姿,而今修罗貌。
若那老人真是无灵,无灵算来不过三十来岁,却变成了那番模样,却不知道他这八年间,受了怎样的苦难?
他说那九碧山是人间炼狱,那他变成这模样,是不是和那九碧山有着关系?
高风堡是被仇姥姥所灭门,高逸若是被仇姥姥带走,那仇姥姥和九碧山有何关系?和沈夫人又是什么关系?
我们想是都想到了这些,一时无话,只清理心中震撼。
秦宝摆弄了一会手里的鞭子,突然站起来,看着天边,用手沾了沾口水,手指竖在胸前,忽的脸色大变,惊到:“不好!”
“怎么了?”我也起身,问道。
秦宝惊恐着道:“我避开了风线,没想到我们运气这般不好,看情形,怕是要来一场风暴了!”
风暴!莫说是从小生活在边陲的秦宝,就是我们都惊了起来,沙漠的风暴,同海上的风浪一般,都是最要人命的东西,一瞬间,也许就会让一个大活人消失的无影无踪,那狂风搬动沙丘,只一时,或许就是沧海桑田般的变化。
虞梦之跳起来道:“那还发什么愣了!我们快走罢!”
“走?”秦宝冷笑一下:“你的两只脚能跑得过风么?”
“那怎么办!难不成要等死不成?”虞梦之叫了起来。
秦宝却坐了下来,道:“等!”
她挨着骆驼,那三匹骆驼都头尾相接得蹲着,连成一堵矮墙,秦宝蹲矮了身子,躲避在骆驼的肚子下。
这是在沙漠里人在风暴里唯一能活下来的法子了。
我们也学着她的样子,挨着骆驼。
我皱眉道:“那老人孤身一人,遇上沙尘该如何是好!”
虞梦之冷笑道:“方老弟想得多了些罢,咱们自己都要没命了,还管他做些什么?”
“他在沙漠多年,自会应付,你莫要担忧了!”岑亦握着我的手道。
我一愣,却没有挣开。
他的手心传来一丝温热,却叫我无着的心放佛放松了下来。
秦宝抿着嘴,一手握紧鞭子,一手却紧拽着文七的臂膀。文七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膀。
这沙漠的孤寂,会叫人放下心中的阻隔罢!
秦宝说的不错,那狂风似乎在我们躲避好就接踵而至,风势未到,忽的一片沙尘飘然而下,我们一头一身我被沙盖了薄薄一层。
“呸呸!”虞梦之呸了几下,吐着嘴巴里被灌进的沙砾。
我见那堆篝火,几根未燃尽的枯木被远远地吹了出去,滚得出了老远,那火也渐渐熄火,只剩下一片黑沉的夜色。
还不急虞梦之吐出口中的沙砾,狂风就接踵而至,我们虽然躲避在骆驼肚子下,但那沙尘瞬间就迷糊了我们的双眼,只怕耳朵,鼻子里面也都灌满了沙子了,不敢开口讲话,生怕嘴巴里也都是了,虞梦之赶紧闭上嘴,袖子捂着口鼻。
我眯着眼,捂着嘴,只觉得耳边风声劲急,眼前一片混沌,星光月光已无半点,天地一片黑暗,只有风,带着沙砾,吹得着脸生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风,却一时都没有停止的样子,连一直静止不动的骆驼都隐隐有些不安起来了。沙扬起,又落下,渐渐我的脚也被掩埋了。
突然,就像是下一场噩梦就要到来一般,那三只骆驼齐齐站起,抖落一身的沙子,受惊般急急背着风一起走去。
秦宝赶紧扯着文七,攀住骆驼的缰绳,她捂着嘴大声道:“不好,怕是要来龙卷风了,快拉住绳子!”
我飞身几步上前,想拉住最后一匹骆驼背上的麻绳,突然,后面一股力直直掠过,只觉身体一轻,眼睛登时一花,一阵天旋地转,毫无施展的气力,耳边只听得文七大吼:“老二!你在哪里?”却再无声息了,我被疾风上下乱抛,纵然一身的功夫,此时半分也使不出来了。
突然腰带一紧,我被个人拉住,只是风忽转直下,两个人却同时被重重摔落在地,我来不及惊呼,晃眼看见眼前的人是岑亦,他紧紧扣着我的腰,我们又被风带起,打了几个滚,被摔倒在一座高高的沙丘之上,还未回神,同时跌了下去,我登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受控制一般,随着沙丘的斜坡滚落下去,眼前都是黑暗,胸中涌着难抑的不适。
我费力睁开眼睛,手上却是一片粘湿,隐隐有股血腥气转来,我并没有伤痛,那便是岑亦的!
“姓岑的!你怎么了?”我摸到身旁一具温热的身躯,赶紧按着他的脉门,还好!还活着,我吐了口气,提气抓起他,正想度气给他,却一发力,登时吐出一大口血来,眼皮沉沉,头晕目眩,一阵眼花,我便沉沉趴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