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客少年行-血墨之莲》行草

4、第 4 章

　　锦州有楼，名曰摘花。
　　楼中有美人，正是十年前艳绝江湖的方雁卿，那时我还小，自然不能目睹大美人的芳容，只是听得莫留心嘲笑大哥，说他去了锦州一趟，被方大美人勾了魂魄，我大哥这般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人，都着了迷，更别说那些浪荡公子寻花客了，当年沈君行在天下男人羡慕的眼神中八抬大轿迎娶美人，建起摘花楼日日与方雁卿花前月下，可惜，福兮祸兮，美人去年竟然在第三个儿子的满月酒之时突然失踪，其中内情不为世人所闻。

　　不过江湖总是不乏热闹的，既然真相不得而知，人们也愿意传些小道消息，我坐在缀锦楼的二楼，倚着栏杆，下面便是锦州最热闹的大街了，明天是沈君行的鉴宝大会，原以为他因为老婆失踪，定然会没有兴致开什么宴席了，不过看如今锦州热闹的摸样，看来沈财主是想趁着江湖能人齐聚一堂的时候，打听出些消息。两个月前就广发请帖，比起往年都是些豪富捧场，今年倒是多了些拿枪带棒的江湖客，或三五成群，或独往独来。我举杯冷笑，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事扑朔迷离，诡异莫测，为了沈富贵的一半家财，不要命的人倒是很多。

　　“沈夫人突然失踪，这事怕是不好说啊。”里座一黄脸汉子悄声说道。

　　“老六忒没些志气，沈家一半家财，哪有那么好得！俗话说：火中取栗。自然要冒的些风险，才能求得些富贵。”另一背着两把九环大刀的壮汉嚷嚷起来。

　　坐在楼梯旁一个干瘪老头森森笑道，露出满口黄牙，“力拔山河蒋大力名不虚传，果然豪气冲天。”

　　背刀大汉转身一看，颇为自得地笑道：“金老先生您老人家也来同年轻人争些高低，怕是心有余，力不足吧。”蒋大力果然头脑简单，目中无人，千丝万毒手金万留阴狠毒辣，他半阴半阳假奉承，蒋大力却顺着杆子往上爬。

　　“我老头子虽然没什么本事，却想临死前为小孙女挣份嫁妆，也只好恬着脸来走一遭。”金万留边说，边爱怜地看着边上的少女，少女正在全神贯注地吃饭，听到爷爷在说她，好奇地抬头看看，却见她满头满脸覆着纱巾，只留出一张小巧秀气的嘴巴，吃的匆忙，嘴角还沾着饭粒，金万留怜惜地拿手巾擦擦孙女的嘴角，道；“姑娘家，吃得斯文些。”

　　听说金万留只有一子，却天生痴傻，他掳了民女，强行嫁给自己的傻儿子，民女怀胎十月，生下一女，只是这民女性子颇烈，生女后自尽而亡，死前还拿毒药药死了金傻子，金万留抚养孙女，视若命根，平日只拿轻纱盖住了孙女面容，只说不让登徒子瞧了去。

　　我坐着只看那几人相互讥讽，金姑娘吃罢饭，正转着脑袋四处看，转来转去，面向我这边却不动了，我冲她微微一笑，看不清她神色，却感觉羞涩一般，低下头去。

　　我觉此略略自嘲，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方二公子风流不羁，果然无处不沾花。”虞梦之鬼一样悄悄出现，瞧了瞧金小姑娘，然后贱笑看看我，坐了下来。

　　此人阴险更胜金万留，加上厚颜无耻，言而无信。

　　我看见他就浑身不舒服，可现在还要求着他，思此颇为无奈。

　　四年来我遍求神医良药，却每每满心希望而去，失望而归，那些神医对裘远异的病都素手无策，良药灌进他口中，也如浇在泥石上一般，我只好求上眼前这个人，世人只知道药王谷的无灵妙手回春，可惜无灵失踪多年，形影难觅，世人也都知道九凤山庄的血玉凤凰能从阎王爷那拉回生魂，可是庄主范大对我说，裘远异三魂七魄俱在，血玉凤凰却也无能为力，眼下，我唯一的希望都在此人身上了，可惜世人也说过，就算是只身去闯绝命谷，也不要惹上虞梦之，在被他耍了半年之后，我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了这句话。

　　谢灵运曾说：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

　　这句话也不妨改下：天下无耻有一石，虞梦之独占九斗，天下共分一斗。

　　我看他一副贯有的皮笑肉不笑，摆着脸说道：“东西呢？”

　　他看着我笑了一下：“自然是你先帮我，我再帮你了。”

　　有时候，怒到极致反而就会回归平静了，我想现在我的状态就是这样，“你要我怎么再相信你？”

　　“你来了，不就是相信我了？”他笑嘻嘻地拿过我买的酒，吃着我点的菜，“这抄芦蒿不错，果然是江南风味！”

　　“今晚子时，未凉亭。”我压低声音，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起来酒杯一饮而尽。

　　沈夫人，墨莲，唉……

　　我似乎在江湖风浪之中越陷越深了，只不过，不知道自己所做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