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月之天下唯双》浮生易梦

5、第四章 真假错乱意生变

　　已近深秋，露重霜寒，海潮不平，澎湃的声响中，地面似乎一直都在轻摇着……
　　“奴家琴娘。”绛紫色衣衫的少妇如是道，无尘还未答话，只一脸欲问的模样，还未开口，琴娘又道，“公子的伤是救你的时候，误触礁石，伤了头部！记忆部分丧失。”
　　无尘心头登时愧疚不已,“……抱歉。”
　　“说一万遍抱歉，公子也不可能立刻安好。”琴娘始终是浅笑带媚，没有过多责怪的意思。
　　无尘道，“那么，要如何才能治好昙姬夫人。”
　　“可能突然就好了，也可能永远好不了！病若入心，则为心病，谈何容易？”琴娘笑容微滞，转而依旧浅笑，“公子贵姓？”
　　“琴姑娘叫在下无尘便是了。”
　　“无尘？上善若水，至道无尘。”琴娘眼眸微微低垂了片刻，似乎沉思，才又道，“无尘公子，想必你也看到了我家公子的状况。”
　　其实无尘很奇怪，明明昙姬夫人是女子，为何她的侍女都叫公子？但还没想去问，因为还有更想问的，无尘点了点头，问道，“昙姬夫人叫的如卿是谁？”
　　“说来话长……况且这是公子的私事，奴家不便多言……公子若是有兴趣，可以自己想办法问公子。”
　　无尘又点了点头，“多谢琴姑娘提点。请问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无尘到现在没机会走出这小院，但此地露气极重，雾气也深，而且就算在屋内也能听到潮汐的声音，应该离海很近。
　　“这儿是朝天崖。”琴娘道，“公子将你从海中救起时误伤后脑，之后你和公子都昏睡了四天。”
　　无尘心头又是一紧，愧疚到，“抱歉。”
　　琴娘不理会无尘的愧疚，道，“无尘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你现在不能回镇上了。”
　　无尘想想冷墨轩最近快回来了，“在下必须回客栈，有朋友……”
　　“我下过令了，如果有人找你，我自然会转告你。”琴娘不动声色，依旧是浅笑自媚。“你的东西，我也已经叫人拿过来的，你可以安心住下。”
　　无尘听出了某种告诫意味，点了点头，客气道，“多谢琴姑娘的安排。”无尘显然知道琴娘有什么秘密，但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
　　无尘要告辞回屋，琴娘突然提醒道，“你最好称呼公子为师父。”
　　“师父？”无尘微微有些错愕。“可是……”
　　“一个称呼而已，你又不会少了什么。”琴娘说完转身离去，“这样子，她或许会开心些，好得会快些。你也可以逃离责任。”
　　无尘心下忐忑了一阵子回了自己屋内。
　　大约一个时辰后，传来敲门声，无尘戴上了面具，开门，见是一身绿衣的侍女。
　　绿衫侍女似乎被无尘的面具惊了一下，忙低头掩饰，还算冷静地道，“公子，我家公子醒了。”
　　白得彻底的女子坐在床上，白发，白布，白衣，宛若鬼魅，面色白得厉害，水润的眼眸漆黑如墨却没有任何焦点，唇色也是惨白，似乎听到了声响微微侧了下头。
　　“公子，奴婢把人带来了。”绿衫女子道。
　　无尘上前两步又是犹豫，床上的人伸出了手，白如葱根，毫无生气，无尘心头一紧再也没多余顾忌，上前接住那只手，冰凉的感觉冷到心底，见神色也是悲戚一般，想起之前琴娘的话，不禁出口，“师父——”
　　苍白的脸牵扯出惨淡的笑意，“如卿你怎么叫姐姐师父，是你想出的新称呼吗？……”脸色似乎有了好转，“如卿喜欢怎样就怎样吧。”
　　无尘愣了一下，转头望向身后的绿衫女子，绿纱女子手中端着药，也怔住了。
　　绿衫女子被无尘一看才反应过来，“公子，这下可以吃药了吧。”绿衫女子镇定自若地道。
　　无尘看了眼绿衫女子端来的墨色药汁，伸手端了来，“师父，吃药。”相对于姐姐，无尘可能更习惯师父这两个字，不知为何。
　　“好。”依旧很温顺的模样，浅笑的模样又几分可人，那憔悴的白发似乎都可以被忽略不计。
　　等用完药，绿衫女子就端着药碗离开了，未多发一语，对无尘只是点了点头，关上门不打搅俩人。
　　而接下来却是完完全全地沉默，无尘不知道能说什么，而对方似乎也一样没什么能说，只是躺在床上，无神的眼睛望着上方，气氛在莫名的尴尬沉闷中默然到了黄昏。
　　无尘见天色已经暗了，打算点灯，对方却突然出声，“无尘？”
　　无尘愣了一下，是她知道了吗？
　　“无往无我，无垢无尘。上善若水，返璞归真。”
　　无尘试探地问道，“师父，你在说些什么……”
　　“我忘了很多很重要的东西，不记得自己从哪儿来，只记得自己似乎活了很久很久……如今，似乎一切只是回到原来，仿佛一场轮回，又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
　　“师父……”无尘看着那一头白发下难以掩饰的光彩容颜，其实她不老，芳华正好，不知为何，如今看来，无尘突然觉得她其实很美，为何那晚觉得她普通，如今细看，白肤如雪，黛眉如画，眼眸似秋水一剪，只唇色浅柔，不似尘世女子的嫣红，容颜不妖不媚，不似娇不落俗，兼有女子之柔似水与男子之英如刚，只是这一头白发是为何憔悴如此？
　　“才发觉天地之间，一切都那么渺小……”怅然长叹之后，一声轻笑，“罢了。……我在想，如果没有遇到爹娘和你，我会去哪儿呢？”
　　无尘不由得忐忑，因为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只能随心道，“如卿就在这儿，师父哪儿也不要去了。”
　　“好。有爹娘和如卿在，我哪儿也不用去。”说着冰凉白皙的手指抚上了无尘戴着面具的脸，“如卿，还记得我的本名吗？”
　　无尘犹豫了一下，“是叫昙姬吗？”
　　摇头，“那是封号，历代族长都叫昙姬。”
　　“那师父的本名是什么？师父再告诉如卿一次。”无尘只能如此回答，同时也是真的想知道。族长？对于眼前人的身份，无尘的怀疑越来越深。
　　“不行！要罚你自己记起。否则你一点都不在乎姐姐了。”
　　娇嗔的声音让无尘心头莫名不好受，“师父，你有伤在身，好好休息才能尽快恢复。”
　　“好，我听话。”对方乖乖地躺下，盖好被子，眨了眨眼睛，“这样可以了？”接着闭上眼，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无尘轻柔地压好被子，“安心睡会儿。”望了眼那安静却又带着一丝调皮的如玉脸颊，无尘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手，“我先出去。”
　　无尘起身离开，感觉身后床上的人翻了身，加快步伐出了门。
　　院内绿衫女子和琴娘同时望向无尘，眉宇皆写满忧虑。
　　无尘上前还未言语，琴娘先忧虑重重地开了口，“琴徵已经告诉奴家，公子说你该叫她姐姐！如此一来，公子的记忆恐怕不止失忆混乱，而且错置。”
　　无尘有些迷惑的样子，“琴姑娘可否说得明白些。”
　　“公子不止是失忆，而且把你和另外一个人当成了一个人。这种病况比之前的估计还要严重。”琴娘忧心地紧蹙眉头，绿衫的琴徵也垂头不语，气氛一下子愁云惨淡。
　　无尘只得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
　　夕阳斜影，透过竹林，斑驳地落下金辉红影，鸟雀纷纷归巢，飞入树林山间。
　　另外一个人，是两个人，她把自己当成了两个人？！那两个人是他的什么人？无尘实在理不清自己的心情，没有出于道义的理所当然，也不是真心的想要帮，愧疚有，却不是全部。心底还分不清希不希望昙姬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