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俗桥段》没下水的企鹅

1、第 1 章

　　李大广睁开眼，天还没有亮，外面下点小雨，打在窗子上，窗户没关严，几个雨点子顺着缝隙打进来，把被子都淋湿了。他胡乱抓抓头皮，确定自己不是在梦游。心里暗骂，真他妈背，一晚上都半睡半醒的，好像心里有什么天大的事似的，没出息！他把头埋在枕头里，窗户也懒得关了，就那么让雨水打进来，让外面的凉气好好吹吹自己顽固不化的脑袋。
　　隔壁林大嫂刚开始扫院子，破旧的小四合院坑坑洼洼的，积了不少水，扫起来呼啦作响，结果住另一边的张姐开门就骂，“天还没大亮呢就折腾，孩子要上学呢！”大广猛的把窗户打开，笑嘻嘻的开腔了。
　　“张姐，林嫂把水都扫了，到时候小梅子上学不是也顺当了，在水里摔一跤更不得了！”
　　张姐更激动了。
　　“你小子还不是被吵醒的，谁不知道你黑白颠倒，每天太阳晒屁股了才动窝！就向着你林嫂，我们孤儿寡女的没人管！”
　　林大嫂大着嗓门吼起来。
　　“得了，再喷你女儿得醒了！他妈的没事招谁都掐，等着我把水往你家里扫呢！”
　　张姐看着大嗓门的林大嫂，不敢吭声了。小敏真就起来了，咔的把窗户打开，露出个小脑袋，伸手就抓起窗台上的一只蚂蚁。
　　“妈，你干嘛，把我吵醒了！”
　　“醒了就知道玩蚂蚁!脏不脏，给我背会儿英语，没出息，天天跟着大广那小子玩，学不了好！”
　　显然，张姐已经顺利转移了战线了。破旧的小院，等待搬迁的居民，燥热的夏天，拮据的环境，会把每个人都逼疯的，每早的骂战，几乎成了大家的固定娱乐项目。只是，现在的混战缺少了个人。
　　大广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画面。
　　一个穿白衬衫的身影，坐在小院的白墙边上，扭头对大广说着。
　　“我觉得挺好，你妈妈，张姐还有林嫂，有什么就说出来，其实心都不坏，大广你那么大意见干什么，五十步笑百步？”
　　什么跟什么呀，你又拽成语？
　　大广在脚边的盆子里挑了一个最大的桃子，本来刚要递给穆浩，他放下桃子，随手拿了一个小的自己啃起来。
　　“唉，我是说你还不是和他们一个样儿吗，能吃，爱说，动不动就红脸？”
　　大广愣了愣，怎么也不能故作不在意。
　　“呸，是又怎么招？”
　　那时候大广弯着两条细腿，把骤然发红的脸埋在手臂里，等大广再抬头，看见穆浩正朝着他坏笑。穆浩的表情，就像奥巴马视察难民的时候，说你们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我支持你们时候一样。这个虚伪的家伙，没有谁比他更能让大广生气。可是，他靠在墙上的时候，好看的实在是太吓人了，大广呆呆的看着他。穆浩也看着他笑，好像盘腿吃桃的大广也有什么观赏性。
　　他说，“我觉得你这样挺好啊。”
　　大广只记得当时自己慌张的把挑好的最大的桃子递给穆浩，穆浩则看着吃得一脸桃水的大广，笑得一脸灿烂。穆浩现在从来不会这样说，即使从前也不是什么真心话，只是戏谑，现在，却连这虚假也没有了，即使没话题了，总可以见面吧，即使不可以见面了，总能够去想念吧，即使这想念将来上不了台面，总可以自己把它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知道，也不让那个当事人看见。
　　林大嫂来到大广窗前，探头学没了一下。大广已经把被子堆成一摞，开始翻腾柜子里那么几件旧衣服了。
　　“小广，怎么回事，起那么早呀，今天有课？”
　　大广愣了一下，莫名的觉得心慌。
　　“没有。”
　　“那忙叨什么呢？”
　　大广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觉得好奇心旺盛的林大嫂这么烦人。
　　“就，就一个聚会。”
　　“见女朋友？”
　　大广更慌了，手里的衣服都抓皱了。
　　“不是！”
　　大广自觉分贝太高了，莫名的带着一股怒意，一点委屈。
　　“我就是去见几个老朋友！”
　　大广觉得自己发火很没道理，压抑怒气，故作嬉皮笑脸起来。他把家里的柜子翻腾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一件合适的衬衫，把还算新点的一件往身上一套，再从箱底满是昏沉的柜子里找到永不见天日的定型发胶，那还是老妈再婚前留下的。大广喷了两下，努力抓出个造型来，却显得更加怪异了。大广端详着镜子里的那邋遢样，寻思着穆浩会说什么话取笑自己。
　　“那肯定是对朋友里哪一个有意思吧，是美女吧？”
　　大广吓了一跳，压根没想到林大嫂又折回来了。
　　大广愣了一下，没做声，极不熟练的整理着自己的衬衫。他受够了林大嫂一贯的八卦。的确是有美女，穆浩的未婚妻佳佳，学历高，身材好，脸蛋佳，至少她绝对会来的。
　　林大嫂笑着盯着大广看，再一次肯定自己的猜测。
　　大广看着自己系扣子的手，粗糙发黑，他想起佳佳那双灵秀的小手，那双扣在穆浩腰间的小手，突然，自己的心也一下被扣住了，一阵憋闷难受。
　　“对了，穆浩那孩子会在吗？”林大嫂又问。
　　“啊？他在不在有什么关系，他，他又不是女的！”
　　大广讲完都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他觉得自己的脸又红了。
　　林大嫂摇摇头，想必这孩子是想女朋友想疯了，颠三倒四的。
　　“我想说要是小浩在，你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吃顿饭。”
　　林大嫂还没说完，大广就激动的抢过话来。
　　“他现在吃着山珍海味，到咱这儿吃什么？”
　　“哎，哪里都不如家里好。”
　　“那才是他家，我们这里算什么！再说，都多少年前的事啦。”
　　“我看小浩根本就不想走，那孩子真够命苦呀。”
　　大广沉默一阵，低着头叨念着。
　　离开咱们，这家伙才叫脱离苦海呢。
　　大广从抽屉里拿出十几个个节能小灯来，这种只有二十瓦的小灯，只有在这附近的批发市场才有卖的，穆浩晚上总喜欢开灯睡觉，可是又不能太亮，这家伙就是这么多毛病。不知道他以后到哪去找这种灯泡，批发市场卖得也少了，大广找了好几天，几乎问了每个摊位才买着。反正他知道我没钱，送几个灯泡也没什么大不了。
　　头一次穿成这样出门，大广觉得很不自在，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这么打扮自己，实在是娘娘腔。可正等他到了会场，才发现，自己是里面最寒酸的一个。还没走近会场，就被门口的一个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先生，您要去哪？
　　“就这儿里面！”
　　大广有点没好气，看着司仪诧异的表情，他也觉得自己太敏感了。他埋头走进大厅，宾客来了不少，可他还是在第一瞬间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有在她身边那个娇小的佳佳。
　　大广像逃难似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飞快的窜到宴会厅里，找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一个侍从拿着酒走过来，大广紧张的看也没看，抓起来就喝，心里直骂自己没出息。一只手伸过来，蛮横的夺走了他手里的酒杯。
　　“你怎么能喝酒呢？”
　　大广听着那个声音，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呆愣了一下。他故作轻松的抬起头，笑得很难看。
　　“怎么这么晚来，太不够朋友了。”
　　是那个混蛋，挽着自己的未婚妻，摆出一副自然随性的笑脸。大广看他头发长了点，好像还瘦了，这身衣服倒是合适，衬出他那祸害人间的俊脸，身边的美女未婚妻看得那叫含情脉脉。根本就是小白脸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