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一笑嫣然(44)》春风晓

43、疟疾

　　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昼伏夜出吗？从此我就开始夜行动物的生活。

　　我每天的生活基本都是从戌正开始卯初结束。以往一早的员工例会改成了晚间总结，晚上看账本，听汇报，安排第二天的各项工作。并且我一再强调我不喜欢像监工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家工作，那样很无聊，是对员工的不信任，我相信每一个在客栈工作的人都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去爱护，所以白天我绝不出现在大堂。一众伙计被我的信任感动的一塌糊涂，众人发誓绝不辜负我的信任。我觉得除了颠倒黑白外，我的生活没有太大变化。

　　随着洪水渐渐退去，十三他们的赈灾工作也有了很大进展。站在楼顶可以看到扬州城里炊烟袅袅，施粥的铺子前人头攒动，虽然不一定能吃饱，但好歹灾民已经可以喝上粥了。水火无情，往日歌舞升平，商旅穿梭的繁华扬州，如今到处是衣衫褴褛的流民。满脸哀戚的人们互相帮忙收拾亲人的遗体，每天搬运尸体的骡车穿行在大街小巷，城外的乱葬岗又添新坟无数，恸哭声震天。

　　每日回来十三都会来我房间小坐片刻，聊起当日所见所闻，脸上浮现出与他年龄不符的忧戚之色。我没有碰到过四贝勒，倒不是因为我足不出户，而是四贝勒每日回来匆匆吃点儿东西就在房里写奏折，看邸报，听官员的汇报根本没时间出来溜达。现在我的小院简直就是半个钦差行辕，每天各级衙门的官员轮番在客栈等候参见钦差四贝勒爷，可四贝勒偏偏早出晚归，不得接见。这些人通常早起就在客栈守候，一等就是一天，三顿饭都在客栈消费，我针对这些人专门制定饭菜的官员价格，比平时高了许多，也没见哪个官员投诉我涨价。

　　一连数日相安无事，我还暗暗窃喜，其实只要我不想见，即使是近在咫尺也能擦肩而过。

　　灾情刚有好转，晴了不到十天，又开始阴雨绵绵，虽不至于江河泛滥，但潮湿的天气，四周灾民的涌入，城中几个灾民聚集的地方开始有瘟疫发生，每天都有拉到城外火化的尸体，但是恶劣的天气却使疫情难以控制，有蔓延的趋势。我的客栈虽人员流动频繁，但从洪水初期我便培训员工每天清理污秽死角，用醋石灰进行消毒，告诫客人尽量减少外出，平日厨房一应器具每天都煮沸消毒。虽然外面疫情肆虐，店中却甚是平安。

　　一天上午我插好门正欲补觉，似睡非睡间便闻有急切的敲门声，我对伙计说过除非着火和死人不许在我睡觉时敲门，心中一阵气恼下床穿好衣服打开门正欲发作，就见十三已闯进屋里。

　　“笑笑，扬州城有没有好大夫，四哥病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天一早出去四哥就不舒服，当时也没太在意，以为是劳累所致，昨天我就没让四哥出去，哪知晚间我回来高无庸说四哥昨天晕倒几次，今早竟昏迷不醒忽冷忽热打起摆子。”

　　“疟疾！”我惊呼，在现有的文字记载中可查到清朝灾荒年景时常有瘟疫发生，而病因大部分是疟原虫所致，由于医疗条件差，疟疾传染快，致死率很高。

　　“昨晚请大夫看过吃了药没管用，你给找个大夫吧。”

　　以我对扬州城的了解，我以为要论医术当数外公，外公虽经营药材医术精湛但从不坐堂问诊只限于给家人医治。

　　“你别急我先随你去看看。”

　　进到屋里，见床上四贝勒面色苍白，牙齿不住的打架，蜷缩着身体使劲拢住棉被，嘴里无意识的叫着“冷！冷！”高无庸又拿着一床棉被进来给他盖上。高无庸看见我先是一愣，赶紧对我行礼。我心中也有一丝懊恼，刚刚听十三一说，也没想太多，只是想看看他病得是否严重用不用去请外公来看看。心中升起一丝不快，四贝勒都是你，姑奶奶就是暴露了也不随你回去，遂冷冷的对高无庸道：“你是谁？做什么对我行礼。”

　　高无庸显然是没想到我是这个态度，有些窘迫的道：“格格，您不认识我了？”

　　“格格？我是汉人，你叫我格格做什么？十三爷，四贝勒的病不能耽误，我去请大夫。”遂转身出门留下一脸茫然的高无庸。

　　让伙计准备马车我和十三直奔钱宅，问下人老爷在哪儿，下人告知在书房。我直奔书房，见外公在给巧巧画小动物，两人正玩儿得不亦乐乎，巧巧满脸满手都是颜料，一手从外公手中夺过笔要自己画。听见有人进屋，一老一小转头齐看向门口。见是我，巧巧让外公把她从凳子上抱下来，嘴里叫着“娘！娘！”要扑到我怀里。我抱住她对外公道：“外公，钦差大人病了，您去给看看吧。”

　　外公见十三跟在我身后道：“是四贝勒？”

　　十三抢道：“没错！正是四哥。”

　　“我这就去。”

　　我把巧巧带回房交给冬梅香翠，和外公十三一同回到客栈。看了病十三遣高无庸去抓药，我自随外公回家。

　　马车上外公笑眯眯地看着我道：“乖孙女，不用担心，外公保证药到病除，三日之后四贝勒他就生龙活虎。”

　　“我才不担心，我知道他死不了。”

　　“依老夫看四贝勒还是个不错的人……”

　　“外公！您这是说哪儿去了，他错不错管我什么事。”

　　“好，外公不说。孙女不爱听老夫就不说。”

　　回钱宅吃过午饭又睡了一下午觉傍晚天色渐黑我才回到客栈。坐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十三就来找我。

　　“四贝勒好点儿没？”

　　“刚喝了药，还是昏迷不醒忽冷忽热的。你外公不是说得明天才能清醒吗？笑笑，你去看看四哥吧。”

　　“不去！大夫我也请了，还想要我干什么？”

　　“你知道，我们这次来的都是男的，也没带个婢女丫鬟，高无庸虽仔细毕竟是个男人，总不如女人细致，我是想请你去照顾一晚。给四哥换换衣裳。”

　　“我不去，四贝勒一会儿万一清醒了，认出我怎么办，再说了凭什么我就得给他当使唤丫头。”

　　“我知道你不喜欢四哥，我也不想说四哥是个多好的人，我只想说看在四哥是孩子的阿玛份上去照顾他一下，你每天都会让客栈的伙计给灾民送吃的，还招小乞丐到客栈做工，你是如此善良的人，对陌生人都这么好，就把四哥当成是他们照顾一晚都不成吗？

　　“问题是他不是陌生人。”

　　“你去还是不去？”

　　“不去，十三你别逼我。”

　　“好我不逼你，等四哥病一好我就告诉他你在这儿。”

　　“你卑鄙！你还是不是朋友？”

　　“你我当然是朋友，可我和四哥还是兄弟呢！”

　　“好！我去。就今天一晚上。你也不许食言。还有高无庸那儿你给我搞定。”

　　十三一脸狡猾的笑意，“好说！”

　　四贝勒吃了药依旧昏迷，这会儿正发热。额上汗流涔涔，身上触手即湿。我面无表情的接过棉巾，十三对高无庸道：“我找了个人来伺候四哥一晚，你先下去睡会儿，记得子时还得给四哥喂次药。”

　　高无庸看看我有些迷惑。

　　十三道：“你还不下去。”

　　“嗻。”高无庸退出去掩上门。

　　四贝勒身子很烫，隔着棉巾我都能感到他身体非正常的热度，将棉巾在水盆里浸了浸，拧干重新擦洗，一碰到他的身体，棉巾的凉爽让他舒服的呻吟出来，一听到声音我条件反射般丢了棉巾在他身上跳开到一边，再看他依旧紧闭双眼，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十三嗤笑出声，“四哥又不是洪水猛兽，瞧你吓得，要是有天四哥知道你就是这么伺候他的非伤心死不可。”

　　我瞪他一眼，十三嘿嘿笑着出了房门。

　　走过去重新擦洗，解开衣扣，好像又瘦了些，惨白的肌肤没有一丝血色，看着有些糁人。手摸上他胸口，跳得还算有力，前前后后都擦洗一遍又拿起床头的干净里衣给他换上折腾了有十多分钟的样子才完全搞定，看似没几两肉，翻身抬腿才觉得死沉死沉的，摸摸他额头，还是很烫，又拧了棉巾搭在他额头上。我坐在一旁甩甩胳膊，我还真没伺候过病人，这是头一回，还挺累人的。

　　看看床上昏睡的人眉头紧锁，很难受的样子，嘴唇因长时间高热已经干裂起皮，反复抿着嘴唇。遂拿起桌上的茶壶到了一杯凉水。拿起两个靠垫将他垫高些，用小勺给他喂水，热时身体大量出汗，如不及时补充水分，很容易脱水，冰凉的勺子贴上他的嘴唇他无意识的吞咽凉水，喂他喝了一杯水撤掉垫子将他放平，换了头上的棉巾，依然滚烫得吓人。我出门本欲去大堂倒碗白酒来给他擦身降温，一推房门见高无庸还站在门口。

　　“你！去大堂问值夜的伙计倒碗白酒来。”

　　高无庸听了我的话急忙去办，几分钟的时间他就抱着一小坛烧刀子和一个小碗进来，犹豫了好一会才小声对我说：“格格，哦不！姑娘酒来了。”不知十三跟他说了什么，改得还挺快。我一挥手高无庸知趣的退出去。见他到了门口我道：“你去睡一觉吧，好好歇歇，今晚四贝勒有我看着，明天还要你照顾他呢。”

　　高无庸转过身冲我深鞠一躬，“谢谢姑娘。”

　　“好说，你快去歇着吧。”

　　刚才擦了身不一会他又浑身汗透，我只好重新换了一盆水，脱了他的里衣里裤又给他擦了一遍，看看床头还有一身干净的衣裤想想来回穿脱实在是麻烦，也不穿衣直接用薄被盖住。倒了一小碗烧刀子，坐到床边，脖颈，臂弯，大腿根，腿弯处用酒反复擦拭，擦了有快一个时辰热度才逐渐降下来。

　　我刚想坐下歇会儿却见他又蜷缩起身子，浑身又发起冷来，刚才还热热的手脚此刻已冰凉无一丝温度，苍白的肌肤触手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牙齿不停的打着寒战。拿过棉被给他盖住，不留一丝缝隙，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冷战才结束。

　　如是反复了有两三次他如在冰火两重天的炼狱里挣扎，中间喂他喝了次药，两次水，不停的擦身，盖被直到天蒙蒙亮他的体温才接近正常，紧锁的眉头逐渐展开，打着轻轻的鼾声平静的睡着了。折腾了一晚几床被子都汗湿，我最后一次给他擦身，换上干爽的衣裤，又找了床新薄被给他盖好。叫来伙计把几床潮湿的被子拿出去浆洗，到院子里打水清洗他换下的衣裤，晾好。一切收拾妥当高无庸起来替班，我嘱咐他，说四贝勒一天没吃东西，醒来一定会很饿，一会儿去厨房，我让人给他熬了菜粥，煨在火上等他醒了好吃。高无庸连连称是甚是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