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幻离》半盏醉梦

9、绝杀（一）

　　阴暗的牢房。
　　四周冷冰冰的，透不进一丝光亮。
　　如果可以，慕容云汐宁愿从记忆中彻底删除这个场景，那么她便不会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陷入这场噩梦无法苏醒。
　　隔着坚硬的铁条，她看见小颜趴在潮湿的地上，凌乱的头发遮盖了整个面容，身上的衣服比上次显得更加破烂，布满伤痕。
　　“开门！”她急急唤道。
　　“给她打开。”秦漠命令侯在一旁的护卫。一人依言上前，动作熟练的打开牢门。
　　慕容云汐迅速钻进去，离得越近，小颜身上的伤形越看得清楚，有的是旧伤，因为没有经过处理，已经腐烂流脓，有的是新伤，伤口还溢溢冒着血。她趴着，气息微弱，几近垂死。
　　“小颜……”慕容云汐蹲下身，轻轻推了推她的肩头。
　　小颜好似终于听见她的话，满身是血的手微微一动，巍颤颤抬头，露出她的面容：“公主……是你吗？”
　　嗓音干哑如枯木。
　　“啊？！”慕容云汐控制不住自己声线里的颤抖，惊讶地捂住嘴叫出声，一下子跌坐在地。
　　小颜的脸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脸了，左边脸颊密布深深的划痕，血肉翻了出来，坑坑洼洼，恶心而可怖；右边脸颊似乎被铁烙烙过，焦黑而变形，狰狞异常，她好像还能闻到皮肉被烧焦的糊味。
　　最恐怖的是那双眼睛，眼珠已被挖出，只剩下凹陷的孔洞，鲜血淋淋，皮肉模糊。
　　她究竟受了非人怎样的折磨。？！
　　这是小颜吗，这还是记忆中活泼的少女吗？！
　　“公主，不，不要怕……”小颜的手筋脚筋亦被人挑断，使不上力气，她艰难地在地上挪动，循着声音的来源，抓住了慕容云汐的衣角，雪白的纺纱染上刺目的殷红。
　　慕容云汐惊得说不出话来，怔怔定在原地，直到小颜再一次出声唤道：“公……公主……”
　　她才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从喉咙里挤出哭呛。
　　她只觉得手脚发颤，连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破碎不全：“天啊，小颜，他们到底还是不是人，这样子对待你，这么长的日子，你是怎么撑下去的？！”
　　“不要怕，我……没事的，公主。”小颜扯开一抹笑，在那张恐怖的脸上，极度诡异。
　　“没事？这样也叫没事？小颜，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你……”慕容云汐不停落泪，愤怒地转过头去，质问一直冷眼旁观的秦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我说了，小颜不过是一个侍女而已，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侍女？”秦漠冷笑，“你让她自己告诉你，她只是侍女吗。”
　　“你什么意思？”慕容云汐又去看小颜，她听到这话，全身都在发抖，掩饰不住的惊慌，不由疑道，“小颜，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既然她不肯说，那就让我告诉你，你从小就跟在身边的小宫女，其实是齐渊派往紫云皇宫的奸细，她根本就不是紫云国人。”
　　这就像一颗惊雷，炸得慕容云汐脑中一片混乱。
　　奸细？！怎么可能，小颜怎么可能是奸细？！
　　明知她看不见，慕容云汐还是用那双无法置信的眼睛紧盯着她：“你告诉我，小颜，这不是真的，他在诬赖你对不对。一定是他在诬赖你。”
　　小颜不发一语。
　　“你说啊，是他在诬赖你，你说什么我都信！”她怎么敢去想，一直陪伴着她的人竟一直都在骗她……她不敢想，她不信！
　　小颜到底苦笑着点了点头：“公主，他说得对，我的确是紫云国的奸细。”
　　“竟是真的吗？”慕容云汐低声呢喃，然后声音越来越大，“竟是真的！我一直当作好姐妹的人，竟然是奸细！小颜，你骗得我好苦！”
　　“对不起，公主，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呀。像我们这样身份卑贱的人，除了听从主子的安排，还能怎样呢。我知道公主对我好，可我只能对不起。”
　　初次见到小颜是什么时候呢
　　她那时不过八岁光景,小颜比她大两岁,也不过十岁,可她的性子却是极沉稳的,跟在宫女麽麽后面，安安静静的。说是专门来侍候她的贴身宫女，其实是派给她的玩伴。她每次出去玩闹，总要拉上她，一旦自己闯了祸，小颜都会一力承担下来。在她心里，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有什么心事，第一个要告诉的就是她，所有少女的秘密心事，她从未对她隐瞒。
　　可今日，她站在这里告诉她，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阴谋！
　　慕容云汐站起身，一步步后退，退至门边：“说‘对不起’有用吗，我没想到，事到如今，连你也要弃我而去。”
　　她慢慢笑开：“皇叔背叛了父皇，可当初，他们明明是叫所有人感叹的好兄弟，好君臣；现如今，你背叛了我，可当初，我们明明是很好很好的主仆，胜似姐妹。原来这世上，竟是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的，所有人都在骗我，瞒我，欺负我的单纯无知。”
　　她还可以相信谁？还有谁，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她退出去，一步一步，只希望快点离开，只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却听得小颜哀求道：“公主，看在我侍候你这么多年的份上，能不能最后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她鬼使神差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