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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章 哀斩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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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楚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告别楚江绥,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凤寒楼。
在凤寒楼的门口,他突然失去了方向。
莫忠廷这三个字,成为了缠绕他心结的魔障,他的心被一张厚厚的网密密的裹住,让他无法轻易撕开去感受自己的真心。
难道这就是他跟莫千翩一路走来,最后的结局?
欧楚落突然泪流的不能自已。
而这一夜,
莫千翩不知道为何,
欧楚落一夜未归。
……
叩叩叩
天还未大亮,莫千翩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昨夜等欧楚落一直等到亥时,那才刚入睡不久便被人吵醒,让莫千翩在起床时有一丝眩晕。
披了一件长袍,莫千翩将房门轻启。
门外武清淮一脸凝重。
“少爷,让我带你去个地方。”
“落?落他人呢?”
“我在门外等你,请莫小姐尽快梳洗。”武清淮在说到莫这个字时,有明显的迟疑。
莫千翩一脸狐疑,但也不得不退进门内穿戴整齐。
不消多时,莫千翩便和武清淮一前一后朝前院走去。
走了没一会,就见武清淮在一面墙壁前停驻了脚步,就在莫千翩刚要出声询问,却见那原本毫无异样的墙壁竟然突然出现了一扇门扉,让莫千翩惊讶了半晌。
缓缓的走进不算明亮的甬道,莫千翩的眼前豁然开朗。
这便是那联通莫忘山庄到染天门主事大殿的暗门。
环顾了一下四周,赫然看到欧楚落负手站立在高处。
“落。”轻轻的唤了她一声,虽然莫千翩对现下的情况不明所以,但却在看到欧楚落平安无恙的时候,心中忍不住有一丝雀跃。
欧楚落并没有回应她,虽然在那声轻唤中,他的脊背猛然一震,他以为经过一夜,他已经逼迫自己面对现实,可是那心却在看到她的时候,被摧毁了所有的防设,他还是无法在家族血怨中无视对她的感情。
而这莫名的冰冷与疑惑回旋在整个大殿。
“落,出了什么事?”莫千翩忍不住询问,她无法不去感觉到欧楚落的冷漠与怒意,可是这冷漠和怒意让她无法自解。
“我要你走。”欧楚落缓缓的开口,那紧咬的牙关泄露了他所有的脆弱,可是转瞬又被他隐藏在内心的最深处。
“要我走?为何?”莫千翩秀眉紧蹙,一副匪夷所思。
“因为不爱!”
“不爱!?”
“落,你到底出了什么事?”莫千翩开始变得慌乱起来,这巨大的变化让她手足无措。
“武护法,今日之前务必将她送走,我不想在见到她。”欧楚落越过莫千翩苍白的小脸,对武清淮毫无感情的吩咐。
“是,门主。”
“落,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好不好?”莫千翩身形一个踉跄,竟然无法自控的朝地面跪坐了下去,那膝盖被地面磕的生疼,可是她的一双眼,却无法离开欧楚落的脸。
一滴冰冷的泪,砸在毫无温度的地面之上,也深深蛰痛了莫千翩陷入焦灼的心。
看到此情此景,一旁的武清淮终于忍不住出言。
“莫小姐,当年的……”
“住口!”还未等武清淮说完后,欧楚落便大声呵斥,他只想让莫千翩安静的离开,他的仇他一定要报,但是他却无法忍心伤害她,他宁愿她只活在一个未解的谜团里,也不愿她从此也陷入同他一般痛苦轮回的仇恨里。
“走吧。”欧楚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深入骨髓的娇颜,是欧楚落这辈子,做过最美的一个梦。
“你不给我一个解释,我是不会离开的!”莫千翩一脸坚决。
良久的沉默。
“你就这般的容不下我?”
“是。”
一瞬间,
尘埃满天恍如隔世。
神都城
今日的莫王府门前格外热闹。
五王爷玄隶,带着一大群官兵将莫王府团团围住。
玄隶与莫忠廷面对面负手而立,强大的气场在两人之间如电光火石一般。
“玄隶王爷,不知一大早便带着官兵在老夫家门口,是何用意?”莫忠廷剑眉一挑徐徐轻问,一点都没有将这阵势放在眼里。
在心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玄隶眼神一转又继续刚刚的对峙。
“我收到密函,北岳惨遭杀害的盐商,是出自莫王爷之手,为了还王爷一个清白,遂带着一些人马赶到莫王爷府中搜查能够证明王爷清白的证据!”玄隶亦说的滴水不漏不急不缓。
“没想到歹人对老夫的诬陷,也能劳王爷如此费心。”莫忠廷一边说,一边有礼的作揖,一副蒙受大恩的样子。
“来人,为了还莫王爷一个清白,大家一定要努力搜索任何蛛丝马迹,不得怠慢!”玄隶缓缓的吩咐,而那一干人等领命后便朝着莫王府的各个角落散去。
而在门口继续对峙的两人之间却回旋着旁人看不到的暗潮汹涌。
就在莫王府上下处在一片喧闹之中时,管家却从门外慌慌忙忙的朝王府内奔回。
“王…王爷!”一早便出门的管家俨然没有料到才未过多时,为何王府内竟然是这幅光景,一瞬间忘了要禀告的事。
“何事让你慌慌张张。”
“王…王爷,外面有一具棺椁正在朝王府靠近。
“一副棺椁有何惊慌,王府又没丧事,可能是附近百姓家有白事,巧从王府门口经过而已。”
“不!老奴之所以慌张,是因为那棺椁上印着一个大大的莫字!”
“你说什么?”
不等管家再有所反应,莫忠廷率先一步向门外走去。
而恰恰与那莫名其妙的棺椁撞个正着。
这是一副用酸枣木打造的上好棺椁,上面雕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从棺椁的大小看,应该是给妇孺使用的。
“这是谁家的棺椁,为何停在我莫王府?”看着抬棺椁的人将棺椁落于王府门口,莫忠廷忍不住勃然大怒。
这是谁在跟他开如此无德的玩笑!
“大人,我们只是拿钱办事,有人让我们把棺椁抬到哪里,我们就抬到哪里。”几个抬棺椁的人躬身作揖之后,便四处散去。
空留下一副棺椁,极其碍眼的停放在莫忠廷的眼前。
浑身暴怒的莫忠廷猛的将棺椁的上盖推开,他倒要看看,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把戏。
可是当他近身一看之时,莫忠廷登时目瞪口呆。
这棺椁里躺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已然断了关系留在他人身侧的女儿莫千翩。
看着女儿在棺椁里如睡着了一般,莫忠廷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莫千翩一身素裙,那脸色苍白如雪,一头青丝整齐柔顺的放置于肩膀两侧,而双手交叠于胸前,如果不是放在棺椁里,谁也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清丽娇媚的人儿已经离别尘世。
站在门口观望的玄隶,在看到莫忠廷怔忡当下的境况,也不由得对这副棺椁产生好奇,慢慢缓步的朝那副棺椁走去。
“她?”在看清里面所躺何人之时,玄隶的瞳孔瞬间放大,那眉头纠结的犹如高不可攀的山脉。
那个与他死去王妃生的一模一样的面容,让玄隶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声她,震醒了原本沉浸在思绪中的莫忠廷。
他缓慢抬起那侧于身体两边的手,颤巍巍的向莫千翩的脸颊摸去,那冰冷的触觉,让莫忠廷倒退了几步,一瞬间那忘记喷发的眼泪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
这个原本已不在年轻的身体,瞬间越发衰老。
而那眼泪顺着记忆的沟壑一滴滴砸在莫忠廷上好锦绒的鞋面之上,模糊了莫忠廷所有的意识。
……
莫王府从昨日开始,便一直笼罩在一层白色的哀伤之中。
那原本早已死去的大小姐,却再次以尸体的状态出现,让莫王府上下,一片疑惑和悲戚。
那化为灵堂的前厅,莫千翩就安静的躺在那里,一身亮丽的罗裙,映衬着她那一张苍白的娇颜,生生的蛰痛了莫忠廷的眼。
他终于知道,害自己的女儿如此命运多舛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夹在莫千翩双手间的锦笺,给莫忠廷出了一个只有他能够解开的考题。
坐在莫千翩的身旁,莫忠廷的眼神无光,那浑身弥散的哀恸,让旁人都无法近身去表达对逝者的哀悼。
“翩翩,都是爹对不起你!”
良久的沉默。
沉默的仿佛莫忠廷也随着女儿的一缕香魂远离尘世。
而那苍老哀默的声音,却陡然在这灵堂间响起。
“如果不是爹爹年轻时的一场风流债,又怎么让我的女儿落得今天这般下场。”
一言既出,莫忠廷懊悔的老泪纵横。
“爹爹年轻的时候,曾经作为使臣出巡西岳国,而就是在那里,爹爹结识了这一生中第一个有情人……”
莫忠廷缓缓的抬眼目视前方,但眼神却恍惚的没有焦点,他仿佛在做着这一生最后的陈词,带着悲伤与决绝。
而这一间冷室,只有莫忠廷的声音忽轻忽重的响起,而那已冰冷僵硬的莫千翩,只能被动的成为他唯一也是最后的听众。
“还记得爹爹因为初次看到你脸上的蝴蝶印记而震惊不已吗?爹爹震惊的并不是别人在你脸上进行肆意的伤害,而是那印记勾起了爹爹最不堪提及却一直深埋于心的过去。
那个爹爹第一次爱上的女人,也有与你相同的印记,那个女人叫月朗,而她的身份,是西岳国的,清月公主。
但是相爱原本没有错,但错就错在那个时候的我们太年轻,年轻的忘记了我们身处不同的国家、守护不同的君主,只是一味沉浸在彼此的儿女情长之中,却不知我们的命运早已在情爱之外脱离了轨迹。
在月朗告知我她怀了我的骨肉之时,我才惊觉我们闯下了怎样的祸事。
一个出使他国的巡官与当地公主有染并且孕育子嗣,说轻一点是有伤风化,说重一点没准就会被旁人扣上卖国通敌的罪名,这可是爹万万担当不起的罪名。
在爹爹万般权衡和诸多无奈之下,便向西岳城主请求回国,不辞而别了月朗以及她腹中的孩子……”
眼泪混着鼻涕,在莫忠廷的脸上划过一道道痕迹,而这不堪提及的过往,让他疼的颤抖不已。
“当爹爹得知月朗不堪忍受折磨而寻了短见,爹爹痛苦的五脏俱焚,对于她和我们的孩子,爹爹这一生都罪孽深重……
而关于欧鹤山庄,是因为爹爹收到密函,说欧鹤焱知道爹爹曾经与月朗的一段情事,为了不让爹爹一直隐瞒的往事有被公布于众的一点可能,爹爹不得已不捏造了一个勾结乱党的罪名,对着原本已然投诚的欧鹤山庄痛下杀手!……爹爹很卑鄙,是不是?你一定瞧不起这样的爹爹,可是爹爹对你和你娘的爱,确是真真切切不掺杂一点虚假,如果爹爹知道你要为爹爹种下的因而承担这种种后果,爹爹哪怕是死,也会好好的保护你不受到任何伤害!你可曾还会相信爹爹?”
整个灵堂,只剩下莫忠廷时而悲哀、时而歇斯底里、时而恍惚迷离的对白。
而躲在角落里的某个身影,
却在转身间红了眼。
娘,原来你爱的是这样一个人。
而我步步谋划的最后结果,
终于害死了,
与我同父异母的,
亲妹妹……
……
隔日之后。
莫家大殓。
但就在即将入殓之时,
众人却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因为,
莫千翩的尸首竟然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