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娑》落樱轻飏

6、第六章

　　祈以沫弹奏的居然是前南邵国的宫廷名曲——《韶华宫》，此曲是韶华宫建宫初期，南邵国乐师为了庆贺宫殿落座，并且为了赞叹韶华宫之华美而谱写的。听此曲，让人觉得那繁丽的宫殿就在你的眼前，让人觉得是亲身漫步在韶华宫的每一个角落里。

　　她弹着这个曲子，脸上的神采丝毫不让人觉得她是亡国的公主，而是那种为韶华宫的绚丽而感到骄傲和自豪的神情，在场的人无一觉得这样的表演是蒙羞的。

　　佑帝双拳紧握，他明白，祈以沫是铁了心要与他作对，他微眯起双眼，注视着祈以沫的一举一动。他想将她变为他的妃，而她却只视他为敌，和他对着做。

　　祈以沫抬眸，迎上佑帝的目光，毫不避讳，似是宣战。

　　曲调越走越高，毫无预兆的，“嘣——”的一声闷响，却是琴弦断，断弦划过祈以沫的手指，划出了一道伤口，血溅在琴身上三两滴。

　　佑帝下意识的就要站起身子，然后方按捺住身子道：“快请御医前来。”

　　他脸上的焦急之色显而易见，话音刚落不久，祁拂渊便带着药箱上前，为祈以沫包扎。只是一点皮外伤，并无大碍。至始至终，祈以沫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末了，佑帝称说时候不早，身子乏了而结束了晚宴。妃嫔们依次退出大殿，留下不满的情绪。佑帝也带着些许怒意的看了一眼祈以沫，走了出去。祈以沫咬了咬唇，起身跟了上去。只留下祁拂渊一人在那长长的叹息。

　　回到红杏阁，佑帝沉声问：“沫儿，还记得我在大殿上说了甚么？”

　　祈以沫不理会离子风，径自走进内室，佑帝连忙跟了上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真的有这么恨我么？”

　　祈以沫仍旧不回答，只是嘴角露出一抹讥笑，恨他？这个问题难道还要问么？

　　佑帝张开双臂，欲将她揽入怀中，他多想同她解释，可是如今的她会听进去么？他终究还是伤她太深。刚刚升起的双臂又无力垂下，转身离去……留下祈以沫一个人在那里，她的脸颊上，两行清泪早已滑落。如果她的哥哥还活着，或许就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做了……只是……

　　不出祁以沫的意料，没出几日，那日晚宴上出挑的淑妃就前来“拜访”祁以沫。因佑帝严令宫内妃嫔不得随意进入红杏阁，是以淑妃是假意前往太医馆取药而见的她。

　　淑妃一看到宸妃，便扬起她那尖细的嗓音不屑的说：“这不是宸妃妹妹么？”她还刻意加重了妹妹两个字。

　　祁以沫回头，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回应了一下，她才懒得与那个人的女人去争那些无所谓的东西，虽然她知道这会得罪很多人，但很快也就要与她无关了。

　　淑妃见祁以沫这般高傲冷淡的态度自是十分不满，厉声呵斥：“妹妹可真是贵人，有皇上的庇护，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对不起，我现在很忙。”祁以沫懒得与这样的女人计较那些有些的没的，她也没有那个时间，她只是继续捣鼓手中的各种毒药。

　　祁以沫这般态度，成功的惹怒了淑妃，她高举起手掌，作势就要打在祁以沫的脸上，手还在半空中，就被祁以沫握住了手臂：“少在我这里撒泼！”

　　淑妃没有想到祁以沫竟然会如此同她说话，顿时傻了眼，愣是憋不出一句话：“你……”

　　“淑妃姐姐慢走，妹妹少陪了！”祁以沫放开她，转身继续忙自己的事去。

　　“你——”淑妃拿她没有办法，又气又不知如何撒气，奋力的躲了一下脚，气愤的离开。

　　祈以沫听见她远去的脚步声，这才回头望了一眼淑妃的背影：离子风，看你还能否解掉这次的毒！

　　是的，祈以沫早就知道淑妃会不服气会来找她，所以她这几日花足了心思用曼陀罗的毒，配上几十种毒花毒草，研制出来了新毒。她适才抓住淑妃手臂的一瞬间，已将毒施在了淑妃身上，只要佑帝与淑妃有肌肤之亲，那毒变会扩散到他的身上，此毒对于女子不过是让其长出满身的红疹，但若在男子身上，便会演发成全身麻痹，然后一点一点的被毒侵蚀，最后，窒息而亡。

　　果不出所料，方过了两日，淑妃娘娘就因身上莫名的长出红疹而请了太医院众多御医前去看诊，房内的淑妃被奇痒困扰，已经有些抓狂，却又担心她那晶莹的肌肤被抓破毁容，只得摔东西，发脾气，但太医们确素手无策。佑帝躬身前去探望，岂料，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佑帝突然感到全身麻痹，骤然无力的倒在殿内。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到，不知到底出了何事，急忙为佑帝就诊，方知道佑帝慎重剧毒。

　　祁拂渊不愧为御医之首，加上他对祈以沫和佑帝二人之事的了解，虽已过了两日，但他记得当时淑妃前往太医院找宸妃一事，马上就意识事情的始末。他不敢伸张，借口回太医院取东西，绕至红杏阁寻祈以沫。

　　佑帝有令，任何人未经允许，是不得随意出入红杏阁，祁拂渊一路上思考着他该如何进到殿内而去。直到站在红杏阁前的时候，初兰早就在那里等候，她对他说：“祈御医，娘娘已在此等候多时。”

　　祁拂渊跟在初兰身后，一直走进红杏林，说也奇怪，如今早已过了红杏开放的时间，为何这里的红杏依然绽放枝头？初兰带着他一直来到那片红色曼陀罗前，便看见祈以沫身着一袭杏花色的罗裙立于曼陀罗花前。

　　祁拂渊见到这样的一副画面，本想质问祈以沫的话到了嘴边却犹豫了。

　　“师父，你可知红色曼陀罗花的花语？”祈以沫对着花丛蓦然的开口问道。

　　祁拂渊愣了一下，他只知道曼陀罗剧毒，至于花语，便不得而知了。

　　“是血腥的爱。”祈以沫回过首，冲着祁拂渊展颜一笑，使得祁拂渊几分失身。

　　“师父料想得一点没错。”祈以沫丝毫不避讳。

　　“解药。”虽说如今沫儿是祁拂渊的义女，但他终究不能让沫儿害死佑帝。

　　“没有解药。”

　　“沫儿——”祁拂渊呵斥，“你可知你怎么做的后果。”

　　“我知道。”

　　“你可知，皇上为了你，做了多少事？”

　　“那些都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敌人。”

　　祁拂渊按捺不住激动，一口气说：“北祁国可以派人潜入南邵国，难道南邵国就不能么？你可知道皇上的父皇母后是怎么死的？是你父皇害死的！在你父皇还未沉迷于美酒女色的时候，派人潜入景阳宫，毒死他们的，之后皇上的叔父即为，你可知皇上为了复位，忍受了多少苦，费了多少心思。大祁国国姓为祁，可是你可知皇上为什么姓离？那是因为当年的他卑微得得不到国姓，离是皇上母后的姓氏。
　　他掩藏身份潜在南邵国内，又受了多少苦！我知道他曾欺骗了你，但沫儿，你可知他对你的情意丝毫不假。他也曾为爱上自己敌人的女儿而痛苦，可是他却包容了你，难道你就不能包容他么？南邵国大势已去，百姓的生活过得怎样，你可知道？而在皇上的治理之下，百姓又是如何生活，你又可知道？
　　那日，皇上本来想要放你父皇母后一条生路的，因为他说他们无论如何，是你的父皇母后，后来是楼将军私自下了手，这一切，是皇上后来才知道的，他不同你解释，是知道不管如何解释你也听不进去。皇上背着所有的人，硬是要将你接入宫中，你可知道，每日进谏你的奏折又有多少张？他只希望，终有一日你能被他打动而接纳他。”

　　祈以沫听着祁拂渊的话，不敢相信，离子风的爹娘的死，竟然是她父王一手造成的？

　　祁拂渊又继续道：“这片林子，听闻是皇上亲自种下的，因为皇上与你在杏花林里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他想要留住那段美好的回忆。连我的都不知道的曼陀罗花的花语，佑帝又怎能知道呢？”

　　祈以沫只觉得什么东西咽在咽喉处，使她说不出话来，只感觉到全身无力，颓然的跌倒于地上……

　　“沫儿，果真没有解药？”

　　祈以沫目光无神，只知道摇头，她一心想着毒死佑帝，又怎会研制出解药？

　　“快告诉我，那□□，兴许还能有救。”

　　祈以沫怔怔失身，直到祁拂渊连说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匆匆赶往淑妃的梨香殿。

　　殿内，齐齐的跪满了太医，皇后做在床榻边守候着，而淑妃，因刚服下太医开的凝神汤药，此时正在偏殿熟睡。

　　祈以沫站在窗外，偷偷看着殿内的一举一动，佑帝一脸铁青色，那是她的杰作。他就要死了，可是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是因为方才祈御医的那一番话么？不，早在祁拂渊来找她之前，她便不觉得开心，明明知道这次她下的毒毒性之大，难以生还，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她麻木了，本来准备在佑帝一死，她便自刎，所以对于祁拂渊的提问，她才丝毫不避讳。

　　皇后从殿内看见了祈以沫，倏然起身，抢出殿内：“你还来作甚？看皇上什么时候死么？你走，你走！”

　　皇后花容失色，她歇斯底里的喊着，捶打在祈以沫的身上，宫女们见状迟迟不敢上前阻止，谁也没有想到端庄贤淑的皇后娘娘会这般模样，直到皇后打累了，方停了下来，两人皆是发丝凌乱，衣冠不整。

　　“你走……”皇后喘着气说，“他把心都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害他……”

　　祈以沫红着眼眶，并不言语。

　　“来人，给我把宸妃押入天牢！”

　　“是！”侍卫们上前，欲将祈以沫压制着带走，祈以沫却撇开侍卫道：“我自己会走。”

　　她还不知道离子风是死是活，她还不能死。

　　就这样，祈以沫被关进了天牢里最为阴暗潮湿的一层，弑君之罪，怎可不诛？她依靠在墙角，回想她的一生。

　　尤记得年少时，她总喜欢前往韶华宫外的那片红杏林玩耍，她也是在那里，第一次遇见了改变她一生命运的男子，那个时候，他的名字还是子风。而她，还是芊荨公主。

　　红杏林内瘴气弥漫，本是韶华宫西北面天然的屏障，鲜少有人外族人能通过红杏林。那日，芊荨发现杏花树下倒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只觉得十分好奇，心思单纯的她便好心将男子救起……

　　扶过男子的脸，讶然觉得，他的面容似乎似曾相识，芊荨皱了皱眉，没有多想，赶紧检查男子的状况，这才发现男子除了中了瘴气之毒外，还身中奇毒。虽很多人提醒她，不要这般随意的将陌生人就回，可是芊荨总觉得不能见死不救。她毅然的将男子留了下来，并且精心照料了他几日几夜，终于将男子救醒。

　　“这里是？”男子醒来，对着陌生的环境感到惊讶。芊荨被突如其来的，好听的犹如暖风吹过树梢的温雅的声音怔了一下，这才发现是他醒了，连忙上前：“你醒了，这里是韶华宫外的别院。”

　　“是你救了我？”男子刚问出口，想到韶华宫三个字，“韶华宫？您是公主？”

　　“嗯。”芊荨点头，丝毫没有什么公主的架子，“你昏倒在杏花林里，刚好被我发现。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多谢公主救命之恩，草民子风。”

　　“子风？”芊荨念了念他的名字，“你没有姓氏么？”

　　子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答：“没有。”

　　“你怎么会昏倒在那里？”

　　子风摇了摇头，表示不记得了：“当时中了毒，所以自己也不知道做了什么。”

　　“那你的家在哪里？”芊荨越发的好奇。

　　子风仍旧摇了摇头：“草民已无家可归。”

　　芊荨一直注视着子风那双眸子，湛黑色，她看不出任何不妥，听到子风的回答，莞尔一笑：“那你就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