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婆娑》落樱轻飏

27、第九章 转指间，已千年

　　第一次走出梧桐林的青鸾对着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双眼只顾着东张西望，不小心碰到一个花盆，旁边的守卫立刻警觉，“谁？”

　　青鸾吓了一跳，赶忙跑开，可是这一跑，更是引起了神兵们的怀疑，一下子，一整队的神位便追了出去，一阵奔跑声惊扰了太子殿正在处理公务的主人，他停下笔问道：“黎昕，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刺客，神兵已经追出去了，太子暂不用担心。”

　　“刺客？”陌漓心下思考，是时正当南王前来觐见的日子，但是，在陌漓看来，古风等人不会这般轻举妄动，他摇了摇头，决定且行且看。单凭几个人也动不得他们，也就未再多虑，这些小事黎昕自会处理的很好。这么想着，陌漓也便不再担心，想想这几日忙于四方觐见的事情都抽不开神，不能去梧桐林。算算日子，那凤凰蛋应该就快破蛋而出了吧，不知青鸾会出落成怎样的仙女，心中想着，唇边早已漾出了微笑。

　　当古风来到青鸾厢房的时候，发现她早已不见了身影，喊叫不好，赶忙追了出去，追到的时候，正看见青鸾被一群天兵天追着。

　　青鸾心中因害怕而不敢停。

　　天兵天将追不上，又担心是刺客，下令放箭。

　　青鸾哪里躲得过，眼看着就要中箭，古风飞身过去，将青鸾护在怀中，而离弦的箭在黑夜中飞过，轻擦古风的右肩。

　　就在这一刻，天兵天将追了上来：“大胆，竟敢私闯紫薇殿。”

　　青鸾回过神的时候已被押在中间，见古风一只手捂住右肩，惊惶道：“古风！”

　　“青鸾，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样了？”青鸾焦急的看着古风，她真应该听古风的话，不偷溜出来就好了。

　　“王子！”天兵天将朝着古风行礼，“多有得罪，还望王子见谅，只是此妖女擅闯紫薇殿，属下这才下令放箭。王子可认识她？”

　　“妖女？”青鸾心中咯噔，这些天兵居然不分青红皂白污蔑她是妖女？她一直被陌漓呵护着成长，岂受得了这样的话语，反驳道：“我哪里是妖女，你哪只眼睛看着觉得我是妖女？”

　　“大胆妖女，擅闯紫薇殿，还如此出言不逊。”

　　古风点点头，对着天兵天将抱歉道：“她是我从南边带来的仙子，第一次来紫薇宫，太过好奇四下乱跑，惊扰了太子休息，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那天兵天将还想说些什么，只听见一声通报，众人齐齐行礼，古风亦是不例外，然而只有青鸾呆呆的站在那里，耳边有人提醒：“你这妖女见到太子还不行礼！”

　　“太子？”青鸾记得梧桐树婆婆告诉他，陌漓就是太子，就是眼前这名白衣仙人么？记忆中仿佛是他，又好像不是，为什么大家都要行礼？为什么他的表情不是对着她说话之时的温柔？

　　原本想要马上与陌漓相认的激动立刻就随着犹豫而去。

　　陌漓在书房内了解事情的大概，得知天兵房间误伤了古风，这才出来。深夜里，他的目光落到仙群里的那名女子，头发因为奔跑而有些散乱，然而陌漓却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青鸾。”

　　“嗯？”

　　“真的是你！”

　　众仙难得看到陌漓脸上居然能露出这样的笑容。陌漓立刻猜到了事情大概，这才散了众仙。

　　“青鸾，你长大了。”陌漓亲昵的拉起青鸾的手，“来，随我过来。”

　　陌漓带着青鸾回了紫薇殿，给她准备了许多礼物，然而，就是方才的那一场误会，让青鸾对古风信任有加，尤其是后来，青鸾得知擅闯紫薇殿该如何刑罚之时，更是信任古风，然而就因为这样一场误会，青鸾心中一直对着太子有着芥蒂，然她当时并不明白，天规并不是陌漓想改就能改的，即是身为天帝亦是无能为力。

　　青鸾住进紫薇殿之后，却是时常往古风的殿宇跑。

　　古风带着青鸾去天边赛马，并骑云海中；带着她去遥远的东方，看炙热的太阳；还有他们初识的那一片曼陀罗花丛，看各色的花朵。青鸾每日都放声大笑，原来化为人型可以这般美妙。

　　“小鸾，今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清晨一大早，青鸾尚在睡梦中，陌漓好听的声音就将她从梦境中带了出来。

　　“嗯？”青鸾并不好奇，只觉得这天界最美的地方，古风都已带她游过，还能有什么地方是她没去过的呢？

　　跟着陌漓走着，青鸾并为有太大的期待，然她走着走着，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这个香味让她觉得时分熟悉，心中不由得激动起来。

　　“瑶池”，看着这熠熠生辉的两个字，青鸾的好奇心终于被勾了起来。

　　守卫见他们二人共行，行了礼便放行。一入内，便是满池的氲氤，透过浓浓的水雾，青鸾看见池中的红莲，艳色如火，而另外一池，则是白得胜雪的白莲，两池相对，构成一幅美到极致的画面。

　　红莲池中是温泉，而白莲池中是冰泉，红莲池水外用，可治数病，白莲池水内服，亦有多种功效，青鸾尚未破蛋而出之时，所受的便是这红莲池水。

　　陌漓先天患有寒疾，须得每日来这红莲池中浸泡数个时辰，才能抵抗体内的寒气。而此处更是天母，即陌漓的母后生前最为喜爱的地方。天母夭逝，此处便成了禁地。

　　陌漓看着兴奋的青鸾只是淡笑，前阵子他太忙，都没能好好照顾青鸾，今日恰好得了空，又将不打紧的事物交与黎昕处理。黎昕昨夜尚在不满，说他心中总是牵挂着青鸾，而这只鸾鸟，却整天只往南王的行宫跑。

　　今日见青鸾这般开心，陌漓只笑黎昕纵使是气也值得。

　　青鸾雀跃，想着如此美景，改日定当带古风来此一游。然她又怎知，这里是禁地？

　　青鸾带着古风私闯瑶池之时，守卫本不让进，然彼时众仙早知青鸾此时在太子中的地位，青鸾耍赖，无人胆敢不从。青鸾任性，私闯瑶池不算，还折断了这池中的莲花……

　　陌漓纵然生气，却也不忍真心罚她。只是罚他闭门思过，而古风因为没能劝阻青鸾，被夺取了上百年的修为。

　　青鸾不解，为何陌漓在她面前与在其他仙班之前不同，她问古风，陌漓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太子。

　　古风却是支支吾吾的推脱不说，然古风越是如此，青鸾就越是猜疑，直到青鸾一次去寻古风，无意间听见古风身边的人在那里小声嘀咕，他们说天帝此次故意召见四方王族，就是为的一举铲除四王。

　　天帝已是垂暮之年，这般做，为的不过是将要登基的太子，太子虽表面看着谦和，其实这个主意是太子所出。

　　青鸾瞠目，总觉得他们口中的陌漓与长久以来照顾她修练成仙的那个白衣男子非同一人，可她不愿看到古风灰飞烟灭，陌漓对她来说更多的是兄长，而古风更是朋友。

　　青鸾不过方幻化成人型的小仙，虽聚集了陌漓给予的上千年修为，然而心智不过孩童一般，她又怎能理解这天家的纷争？她匆忙跑去寻古风，质问他这一切是否为真？

　　古风不可置否，青鸾问他为何不离开，古风却道是身不由己。

　　两人说辞，最后，古风问青鸾可愿意帮他，青鸾只当是解救自己的朋友，毫不犹豫的答应。

　　古风欣喜若狂，将青鸾拥入怀中，允诺：“若此番魂魄不散，我古风定当赢取青鸾为妻。”

　　青鸾羞赧的伏在古风肩上，此时的她，上不明白何为爱？何为妻？

　　古风带着青鸾偷偷来到月老住处，透过三生三世镜看到里面恩爱的每一对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画面，古风说，这就是爱，她就是她的妻。

　　青鸾垂首，双颊绯红，宛如那天际的云彩。

　　古风拿出一个小瓷瓶，他说：“小鸾，我知太子殿下患有寒疾，这是我无意间求得的药水，听闻只要服下，就能祛除体内寒毒。”

　　青鸾接过，古风的话她不曾有过怀疑。

　　“若是我直接拿与太子殿下，他定会觉得此药有毒，觉不会相信我是为他好，所以我觉得，由你在太子殿下的茶水中配合此药，若是他好了，就当是小鸾的功劳，可好？”

　　青鸾点点头，感叹古风的细心。

　　她将药水兑入茶水中交到应侍手中，虽然试不出毒性，然青鸾那里知道，这根本就是至寒的药水，常人服之并无大碍，然却是会使陌漓灰飞烟灭的至毒……

　　……

　　“陌漓，陌漓，我不要你魂飞魄散……你回来，我是你最爱的青鸾啊……”

　　“古风，古风他不会骗我，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黎昕，你救救古风，救救陌漓……”

　　……

　　“南王之子怂恿妖女青鸾欲谋杀太子，革去仙籍，贬下凡间，永世受轮回之苦，妖女青鸾亦下凡责难……”

　　天兵的厉声想起……妖女……妖女……又是这个称呼……梦中惊醒，夏荷原以为自己命丧黄泉，醒来却看见陌漓清俊的面庞，她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泪如雨下，夏荷，不，如今她已是青鸾。她紧紧的抱住陌漓：“对不起……对不起……”

　　她单纯的以为古风便是他的全世界，他帮着古风杀害了陌漓，给天界带来了一场浩劫……

　　“黎昕……”青鸾看向陌漓身边同样是白衣的男子，只是黎昕叹了一口气，未再开口，到底谁是谁的劫？

　　古风，她怎么可以那样欺骗她，利用她？为了追寻这个答案，她等了他三生三世，换来终究是如今这个下场，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他真的一点都未对她付出半点真情？

　　“他在哪里？”

　　青鸾的问的不知是徐风，还是古风？

　　陌漓苏了口气，道：“小鸾，你已昏迷了十年……

　　“什么？”青鸾惊叹，掐指一算，天上一日，人间便是十年，陌漓所说并不假。

　　“这十年里，古风买官一事暴露了，被皇帝赐了欺君之罪，如今已是在……”

　　透过三生三世镜，青鸾质问古风，看着他在炼狱中被各种刑罚折磨，然那双眸子里，透着的却是狂妄、不甘、阴鹜，完全没有了千年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哈哈哈哈——”

　　“古风？”青鸾小心翼翼的唤着那个名字。

　　正在受折磨的古风乍听到青鸾的声音，四处寻找：“是谁？”

　　隔了一会，他笑道：“原来是你，青鸾。”

　　“是我。”

　　蓦地，古风狂笑起来：“哈哈哈，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应该很高兴吧，哈哈哈。也就你蠢，我说什么你都信，不过也值了，陌漓也是被散去了三魂六魄，哈哈哈，这罪我没白受。爱，我怎么可能爱你？那么蠢，你居然为了我，追寻了三生三世？哈哈哈，你这模样，陌漓的心，应该很痛很痛。”

　　“你，真的，一点都没爱过我？”本不想问，薄唇轻启，又问了出来，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希冀。

　　“爱你？只有那个傻陌漓才爱你吧。哈哈哈，虽然我没有成功，不过，如今天帝已老，陌漓应该也还没恢复仙力，天庭此时应该一团糟吧。哈哈，想到这样，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你不过只是我当年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看着三生三世镜映照出来的古风，听着他张狂的笑声，青鸾只觉得她这千年受尽的折磨又是为了谁？她着了魔似的，为了她付出一切，最终害的陌漓魂飞魄散，还追寻三生三世却只等到这样的一个答案，虽然她早已料到，可是亲口听到古风这么说，却还是难以承受：“不……不——”

　　“小鸾，你冷静点，他已被父皇惩罚了，你别再折磨自己了。”

　　青鸾抓狂着摔掉屋内的一切物什，哭着喊着……最后也变成了张狂的笑，陌漓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却也无济于事……

　　黎昕方将他的三魂寻了回来，还有六魄尚未归神，他没有仙力，对这痴狂的青鸾，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奈何青鸾看着如此模样的陌漓，更是愧疚不已，若非她错信了古风，怎会让陌漓落到这般境地？

　　陌漓仅存的法力，丝毫奈何不住青鸾，最终青鸾妖化成一只泣血的凤凰，冲出红粉阁……一念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