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煞》花刀铁剑

8、真情

　　花无缺此刻竟还能微笑。
　　少女看见他此刻的笑容，即欣喜又悲哀，她幽幽道：“江公子，小语救你出去。”
　　花无缺从未想过，此时会救他出去的竟是小语。
　　小语看见花无缺惊讶的眼神，垂下头去，忽又抬起头大声道：“你必定在奇怪，我为什么要救你出去。但你要知道，此刻已不能多说，我需你立个誓，答应我一件事，我立刻就放你出来。”
　　花无缺道：“答应你什么？立怎样的誓？”
　　小语道：“你先答应我。”
　　花无缺默不做声。
　　小语身子一颤，讶然道：“你不答应我？”
　　花无缺只默默的看着她。
　　小语死死的盯住他，半晌才道：“你可知道你若不答应我，便要困死在这里？”
　　花无缺道：“知道。”
　　小语失声道：“那你还……”她狠狠的跺跺脚，“罢了罢了，我要你答应我，你若从这里出去，定不会找薛家堡报复。”
　　花无缺微笑道：“我答应你。”
　　小语一愣，再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快，旁人若落此境地，定会恨死薛家堡，是以若能出去，无不千方百计的报复。花无缺天骄之子，却在这里受到这样的欺辱和痛苦，此刻竟能谈笑间划清恩怨，若不是这人心胸太过宽广，那就是这个人是个傻子，傻得可爱。
　　她忍不住笑道：“你真是好人。我虽心软救你，但终究是薛家堡的人，公子武功高超，若是脱困，他日前来报复，薛家堡定不能承受，还请公子立个誓，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薛家堡动武。”
　　这真是个善良的姑娘，她看不得别人受苦，是以无论如何，都想要救人出去。但她又知恩图报，薛家堡养育她，她便不忍心舍弃。
　　花无缺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举手立誓道：“今日出去，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薛家堡动手。”
　　小语已是极度欢喜，她绕过铁笼飞奔对面的墙面，双手扣住那烛台，对着花无缺笑道：“这个烛台有两个钮，第一个是落下那铁栏的按钮，如今铁栏已落，这便成了死钮，再也搬不动了啦。第二个是个活钮，可开启我身后的墙门，你猜猜，那个升起铁笼的机关会在哪里？”
　　花无缺笑道：“想必是在墙后。”
　　小语的眼睛亮了亮，笑道：“你真聪明！我现在就去打开开关，你就能出去了。”说话间小语已搬动按钮，身后的墙面缓缓打开，她笑容满面的转过身，正要进去，却忽然顿住了。
　　温婉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花无缺脸色微变。
　　小语的身子向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重重的撞在身后的铁栏上。南宫香带着她特有的优雅的微笑静静站在那里，仿佛她本就一直呆在那里，绝没有离开过半分。她的语气仍那么充满关爱，她望着花无缺轻轻道：“花公子，别来无恙？”
　　花无缺见着她，竟也不生气，缓缓道：“还请夫人莫要为难小语姑娘。”
　　南宫香突地停下笑容，冷冷的看着小语。
　　小语的眼睛红红的，当她看见南宫香，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南宫香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小语低下头。
　　南宫香道：“你既然不说话，就赶快出去！”
　　小语豁然抬头，盯着南宫香道：“请你放了他！”
　　南宫香忽然笑了。
　　她的笑声还是那么悦耳，但话却说的不大动听，她幽幽道：“你莫忘了这里由我做主，我要他生，他便生！我叫他死，他便死！别人的请求我一概听不进去。”
　　小语鼓足勇气，大声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所以我才听你的话在他的茶中下毒，但……”她的语气忽然转柔，看着花无缺，微笑道：“但有这样风采的人我是第一次见到，他同我说话，必然是看着我的眼睛。旁人只当我是侍女，纵是与我说话客客气气，心里也未必将我当做个人物。只有他，我看到他的眼睛，便知道他心中是真的尊重我。我这一生，能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已十分难求，我不能眼看着你害了他……”
　　南宫香吃了一惊，怒道：“你这样说话，总让人觉得我薄待了你！”
　　小语身子一震，咬着唇道：“你……你待我很好。”
　　南宫香缓了脸色，忽而冷笑道：“那杯茶既没毒死他，你便让他喝下那壶毒酒。”
　　小语颤声道：“我……我不……求你放了他……”
　　南宫香沉声道：“你也知道薛家堡的规矩一向如此，任是谁也更改不了，而一个人若要坏了规矩，就要付出代价！”她面向花无缺，却又温柔的笑了笑，仿佛她谈论要杀的人是别人，而花无缺却是恰巧在一旁听着这一切的好朋友，她对这位好朋友柔声道：“妾身另有要事，先失陪了。”
　　墙上的暗门缓缓关闭。南宫香慢步绕过小语，朝小楼外走去，她到了门边，停下来，却不回头，只用十分肃重的语调一字字道：“你自己做决定。”
　　花无缺耳听南宫香走出了屋子，耳听她重重关上了门，也听到小语一刹那急促的呼吸。
　　花无缺的脸庞却显得很安详，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不害怕喝到那壶毒酒。又似乎十分自信，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与他都没损害。他甚至闭上眼静静的倾听，倾听这屋中每一个人的吐息。
　　他听见小语的呼吸一下子舒缓起来，然后耳边响起小语轻快的笑声，他睁开眼睛，就看见小语。
　　小语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的面前，正盈盈的笑着。她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冰冷粗硬的铁栏，喃喃道：“我多么想把你放出来。”
　　花无缺见着这样的小语，眼神不由的温柔起来。
　　小语深深瞧了他一眼，忽然道：“你要知道，并非什么人的话都能相信，所以无论是什么人，你都要提防一些。”
　　花无缺一愣，小语不待他说话就打断他，硬声道：“我虽想放你出去，但我更想活下来。薛家堡自十五年前便闭门谢客，堡主立下规矩，凡是不请自来的人，都要上这小楼坐一坐，喝点酒水。这十五年来，已有不少朋友品尝过这酒水的滋味了。倘若你还是移花宫的人，薛家堡碍着移花宫的权势，就算是规矩也能破了，但两年前你与江小鱼的决战轰动江湖，人人都知道你非但脱离了移花宫，也可以算是移花宫的敌人。没有了移花宫的庇佑，薛家堡不是不敢杀你这夤夜登堂的花无缺！”
　　花无缺默然半晌，道：“你不要害怕。”
　　小语脸色骤变，跺脚道：“谁害怕谁害怕……你……你快些把酒拿来，我要把酒灌你嘴里，这样我就能将功补过，快点！快点！”
　　若是换做江玉郎，早就把酒拿起来，想方设法要灌到小语嘴里。换成小鱼儿怕是要把酒摔在地上，就不让她如意。可这个人是花无缺，他竟真的要把酒递给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