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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如此夫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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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
白雪只着单衣未曾梳洗,懒懒抱着薰枕靠在梨木榻上,支手掀开纱帐一角,凝视窗外浓郁的翠色,天色青苍不染浊尘,便作那颦眉浅浅,饶有兴致念了句古人之诗。
花台桌边,几案上字画皆被昨夜春雨打湿,丫鬟收拾妥当了,才隐隐退到角落。
文珠便是是其中之一,一年前进的郡主府,因为主人金贵身子,她又规矩,因此并不熟稔主人心性,只知道郡主热爱骑射打猎。
突然听见主阁里念白似的话,低柔清朗,有着一丝绮丽美感。文珠不禁有些楞,手里的伙计重了些,碰到了金贵瓷器,叮当作响,靠门呵欠的,唤作橘心,她一下睁开眼,约莫十四五年纪,然而面相较之文珠多了些媚态,她凝眉扫了文珠一眼,不发一言,神色却划过不屑。文珠莫名有些委屈,默默的忍了。
白雪躲在纱帐暗暗观察那两位丫鬟的暗涌,猜测可能那橘心更加得这具身体前个主人的喜欢,放下纱帐,纠结的缩回了下床的脚,心里有些懊悔,不该学着那些穿越同辈卖弄学问的,银心好像和自己说过,这里虽然是女尊制度,只是男女比例差异比较大而已,女人还是得有女人样子,文墨精通也不见得多便是好。
因为肚子咕咕作响,开始抗议,她只能是下了床,地面是大理青石铺就而成,白雪并也不惧冷,赤脚走到到窗边,朝外看了看,此时已是春深,远远月湖烟波飘渺,景致自是美不必说。
她所住的是东阁里的听月楼,郡主府占地十分广阔,由于古代工业不发达,几乎可以破坏生态的项目极少,因此郡主府里处处都很美,但唯独这听月楼景致更加独特:一可见推窗见月湖,是这个皇城尽头之一,二是每年在这秋日赏枫亦是最佳角度。因此这楼便是依山势而建,高不胜寒。
望着窗外被春日景色,斯柳飞花,远处绝美的月湖景致,住在这重楼飞榭中,华贵奢侈自不必说。
白雪内心却很淡定,既不庆幸,亦不忘形。
纵然她有百般缺点不是,可是她优点便是一直能够很清楚认清自己,并不因他人而转移价值观。
其实在现代,自尊不建立在别人认同之上,连很多中年人都难以做到。
虽然往事随风,但想起半月前那次交锋,白雪仍是心有余悸。
她低着头把玩手里精美紫砂壶,清丽的面容划过一丝怅然,慢慢回想了那夜里光景:
白雪见那男人点了灯,屋子里亮堂起来,心里警铃陡然响起,睡意便立刻去了三分,强打精神,转过身子瞧了眼那个大胆的男人。
这么扭头一瞧,便不禁有些屏息了,推门欲出的手也凝固在那里:
原来……
只见紫檀案几,竹色小榻侧卧个翩翩少年,虽只着素白单衣。灯光昏暗里,白雪只觉此人容颜昳丽,神色却十分柔和随意。
只是这样无害秀丽的少年怀里,却抱一只皮毛乌黑油亮的黑猫,这怎么看着有些邪门儿。
他是谁?
白雪头皮突然有些发憷。亦不知该怎么应对。
这少年气质高雅,在她闺房内小憩时,不卑不亢,,悠然自得。约莫是这具身体的某一夫君?
白雪正思考间,忽然那厮朝着白雪微笑,细长的眼睛略有些妩媚地眯起,梨涡极淡。
只见他温柔道:“郡主,我身子有伤,不便起来,你自便。”而那眼神却似高山流水般高雅。
白雪记得,在现代时,男子或是多英武有力,或是白面书呆,白雪哪里见过这般如花似玉的美貌少年,便有些口拙结巴:“我……恩,好吧,自便。”
说完白雪就有些后悔了。
自便?这里是我的府邸,怎么一副他是老大的感觉?
而且这是女尊地盘吧?!
真是怪了。
白雪不客气的带着些许好奇的打量了下他,眉如三月柳,唇如樱瓣,乌发如云,此时他只是很宁静的望向白雪,光洁秀美的下巴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间,漆黑的眼瞳深不可测。
白雪隐隐觉得他似乎并不像表面那般好相与。
白雪磨蹭到桌前坐好,垂下了脑袋,不再看他。
云淡仿佛看穿她心意般,弯了嘴角,打趣道:“离我那般远作什么,我会吃人?”
星眸微眯,却没有丝毫笑意,然而语调太过轻柔,像这屋子的淡淡的熏香,迷人心智。
白雪背过身子,苦瓜脸状,乖巧的把小凳移到云淡床榻前。又是一副斯文腼腆模样,老实坐好。
他微微蜷起身体,模样慵懒,看着手指修长如玉摩挲怀里那只猫儿,手指轻柔,却并不怜惜。
白雪只觉一抹阴厉寒意扣在自己的手腕之上。
那少年突然攥住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
然后推到在床榻。
双手支撑,云淡箍着她的手肘,只要俯身下去,便是最暧昧的的角度,
他温柔道:
“云淡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救了郡主了。”
“……”
白雪沉默不语。
看着他浅笑的样子,眼睛细长阴柔,脑子立刻清晰起来。
这算是试探么,原来他就是那个神通广大的二公子。
她不禁有些佩服他了,别人花了几乎三个月的功夫寻他,而他勉强病愈后,仅仅花了三天便将她带回府里。并且随意调遣一番。便清剿朝廷久攻无力的匪窝桑龙山,这番作为就算是朝廷之人,也未必做得到,看他柔弱温和的外表下面,实在不容小觑。
“那你要本宫如何?要什么奖赏?”
“奖赏……”他低低柔和重复。含笑看着白雪:
“奖赏不必,只是我最恨的却是我离不开你,郡主。”
因为离的很近,看着他细腻晶莹的皮肤莹莹发光,白雪的心还是不自主多跳了一拍,
耳语厮磨淡淡的暧昧传来,可是原本洁白细腻的双颊蓦地,有如点了胭脂般绯红。白雪很是羞愤,再看着身体上方看似阴柔的少年,却是目光灼灼,却只是仿佛她只是一件物品,一颗棋子那般打量。
而没有丝毫的感情。
灯色昏暗,本应笼罩一层暖意,可是他箍着她的手却冰凉如玉,那烛光衬得他的面容更加苍白,诡异似妖。
突然他开始咳嗽。
很恐怖的咳嗽。
他艰难的支起身体,瘫软在床边,衣袖里的帛帕掉落。
他爬去,拾起,厌恶的擦了擦触碰过白雪的手指,扔掉。
又然后开始重重咳嗽,用手捂住了口鼻,却又一抹鲜血从晶莹剔透的手指缝中渗出。
美少年吐血死去……这画面的确唯美好看。可是死在终归不妙。
“要叫大夫吗?”她呆呆道。
也不知怎么办,心里有一处惶惶的,好像如果他死了,自己大限也将至一番。
这是怎么回事。
还来不及细想,他突然出手死死抓住了白雪衣袖。
她虽然不喜他方才对她的污蔑,但终究于心不忍。
以前有学医的人调侃,心理有病的人身体亦一般不健康,越重的病越不健康,然后就会变态了。
白雪呢喃:“……血……好多血……”
他的身体虚弱到这种程度。
他略略颦了下秀丽的眉,闭上了眼,却仍是笑:“是,郡主。您忘了对我告诫了么?”
灯影下有些朦胧,即使看上去如此狼狈,可是白雪却觉得他气度仍是是那么的从容高雅,恍如山巅那抹雪莲,只可顶礼不可触及。
“我……我在匪窝伤了脑袋,很多事情不太记得了,如果以前我哪里得罪了,请谅解,对不起。”
她很温婉诚恳的盯着他,口里带浓浓的歉意。
既然以后还要好好相处,那么还是把这些话早些翻出来比较好。
“才三个月而已,莫非你我只见如此疏远客气?”
看着眼前女子眼里浓浓的惧意。他忽然事情有些趣味了。
“…我还是给你去找大夫吧…”
见白雪心虚拔腿要走,云淡却仍是笑,人当如风轻云淡,眼里却有些令人窒息的冰雪。
他声音本来很清和柔美,但此时说话却苍茫悲攸透着料峭寒气,尤且从容:
“不必,你既要求我血要吐的好看,残要残的好看,既然曾夸我手指极美,那么我再送你一只无妨,只是以后不准,郡主,再插手他们苏家的事。”
说罢只听见咔嚓一声,云淡冷笑着,生生将左手食指扭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白雪此时才看清楚,他左手一共仅仅剩下三根手指,其他的都齐根断了。
原本剩下的,那三根果然都生长的极其的好看,如玉般修长晶莹。真是令人心痛和遗憾。
他面无表情,嘴角那抹血丝更为他的美,增添了惊心动魄的成分。
“对于苏公子,我仁至义尽,亦不会愧疚。”
他甚至有些开心地说:“郡主,我退下了,今天伺候的很累呢。”
只是我好奇你有什么补偿我的恨。云淡心底如常加了一句。
白雪站在原地,紧紧盯着云淡踉跄重重咳嗽,走远。纤弱的身子看似不能久命。
但是,他却很如同在林间散步般快活离去,只是那一抹背影单薄凌厉孤傲。
不过较之和以往不一样的态度,还是不能放任。
夜色里他轻抚一下扭曲的食指,歪着头微微笑了,刹那间如绯花般好看。
然而,似乎他陡然想到了些什么,突然他的脚步一滞,眼神凝固在夜色虚无。
回想到今日这个女子心痛的表情,以及那些不同以往的表现。
他有了些疑惑,只些许而已。
……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那面紧紧关闭的木门再次打开。她才恍惚发现自己瘫倒在地,一身冷汗。
……
泥土的清新扑鼻而来。便将那些烦闷心里那些洗濯一新,她淡淡笑,虽然眼中仍有惧意,但是笑容十分从容,死而复生又是如何,被人断指威胁恫吓又是如何,皆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必须好好活下去,无论是忘了姓名的谁,还是作为这个骄纵的白雪郡主。
想到云淡……
白雪仍是觉得无力。
人家谈笑间就自毁手指语笑嫣然威胁。又如何会在乎如何折弄别人。
以后再次遇见此人,还是敬而远之吧。
一山容不得二虎,自己又不是正派郡主,用什么资本和人家斗,还是老实把郡主混吃等死的职责负责完就得了。
白雪想通过后,便心里一阵轻松,笑眯眯由着丫鬟伺候梳洗过后,便坐在梳妆镜台,仔仔细细随着她们打扮。
因为今天很重要。
一直以来,白雪怕见了这些亲戚露陷,今日不同,女皇寿宴,这次宴席推脱不了,自是不可大意,她默默想,因为进宫面圣,头发皆必须盘拢到头上,而没有一根簪饰步摇。只有些许珠花点缀其间。一袭鹅黄官制宫装,既是臃肿飘逸,果然漂亮。
她又恹恹拿起镜子子照了照,自恋摸了下脸蛋,不过还是少女的年岁,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因为今日细细描眉打扮了,越发更加高贵美丽。
她欣慰的想,装病了半月,恶补了礼仪和风俗,这些日子,多亏有银心帮衬我了,今天自己果然有了些皇室威仪。
橘心捧了一盒珠宝过来,里面细细摆放了一些首饰,据说是这个皇城内最上好首饰行的宝贝。
她笑眯眯照着镜子自恋:“橘心,你觉得本宫用那对耳环好看?”
她指了指盒子里最闪耀最花俏华丽的那对流云剪花坠。
“妻主姿色艳压群芳。自然什么带每副都好看。”突然有个男人出声调戏。
那声音本是低沉醇厚,但是懒洋洋,妖媚入骨。
白雪一听,顿时头皮发麻,转过身子,便看见紫瓶那厮。
他甩了下披在身侧的褐色狐裘,露出一张因为傅粉后而显得精致漂亮,却丝毫没有英武气的脸蛋
只是……
伪娘啊伪娘娘。
白雪觉得头上黑线多了三根。
所以,这个男人,就某种程度上来看……比云淡还要可怕。
紫瓶拍了拍住白雪僵硬的肩膀,一搂酥腰,在她耳旁呵气如兰:
“可是这些耳环,妻主若是带去,有人追捧时,一定莫要忘了追夸芙蓉铛,那可是我心血。”
他蓦地退后一步,两眼放光盯着她没有修饰的脖颈和耳垂。仿佛那里会长出一串串元宝。
哼!贪财的男人!因为芙蓉铛是他新开的,真是为了宣传不择手段啊不择手段。
白雪轻哼了一下,也不接话。快速立起领口遮住了脖颈。
紫瓶仿佛看穿了她心思一半,眼珠转了转,嘻嘻笑道:
“好好好,所谓清水出芙蓉,妻主大人这耳环珠宝还是莫要带去了,恐侮了圣上眼目!”
他作揖朝着天拜了拜示意圣上,又正气道:“我收回搁铺里去了。”
作势就从橘心哪里取回首饰盒。
“别,别呀,我一定帮你好好宣传一番。”白雪忙打断他,谄媚笑道。
“这才乖,哼,想当初小爷就是看郡主豪爽多金这一点,待我最好,才跟了你,可别学那个笑面郎君,天天阴谋诡计的,着实讨厌的很。”
白雪看着紫瓶后者笑面郎君不是指云淡吧?
紫瓶但笑不语,朝她眨了眨乌溜溜桃花眼,那二两白粉挂在脸上,真真显得面若“杏花”,又甩一甩青丝,若无其事扭着妖媚身子出去了。
白雪很是忍住了呕吐的冲动。
苦笑,银心说过的,紫瓶是三公子,京都首富陈案长子,比这副身子略长两岁,之前她还以为以为是个大家公子会文雅守规矩,却未曾想如此……
这半个月来,几乎只要他打少爷有空,那厮就会来此白雪调戏取笑一番。
不知以前的郡主如何应对,好像是卖给云淡几分面子,才会每个月招他入寝一次。
现在白雪不同以往,摆起架子来也是能唬住此人,因此紫瓶也没占到什么实际便宜。
只是听管事的说,自从白雪有些冷淡他了,紫瓶便去二公子那诉苦。这些事都是云淡管着,
因此月例又死乞白赖的比往常增加了两倍,云淡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同意了,
白雪暗暗心疼月钱,可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啊,这些珠宝这么漂漂,不配美人可惜了!
可是老天啊,真是造孽。
这郡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娶了一个变态温柔又自虐的美少年威胁自己,
不够。
又勾搭这吝啬小气浓妆艳抹小气吧啦的怪哥哥。
白雪默默泪流了。
“郡主不要动,妆容全花了。”橘心埋怨道。、
白雪只能抹泪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