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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Chapter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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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里的冬天下起了雪。
特拉松家族叛变。
虽然这是被注定的结局,可是十代目还是显得很难过。
“蠢纲,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你的一意孤行,你的一厢情愿最后还是喂了狗。”黑发的门外顾问这次并没有在擦枪,他脱下了常年带着的宽檐礼帽,定定看着他教导了十多年却依旧不知悔改的蠢学生。他在吉萨之战之后变得冷酷无情,杀伐果决,他从来没有这么像一个黑手党的首领,是的,哪怕在位的这些年里从来没有,这让作为世界第一杀手的Reborn都一度感到虚伪的哀愁。
呵,这矫情的描述简直让人酸到骨头缝里,但他的蠢学生就应该是冬日青阳一般的暖和柔软的光亮。
谁知道。谁知道啊。他以为他用觉悟铸成的坚壳可以抵挡他那些无谓的善良,他以为用冰冷的时光作为浇筑可以冷却他那些挣扎躁动的天真。
当泽田纲吉终于长成了他这么多年来希望的模样,Reborn又觉得看不透了,世界第一杀手眼睁睁看着一切滑向不可预知的深渊,却无力阻止,也无法想象结局。愚蠢,真是太愚蠢了。黑发的魔王盯着自己紧握的手这样想,他甚至又记起了个曾经很是让他难堪的问题,当初把蠢纲带进这个世界到底是对是错,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后悔,却又时时刻刻想要叹息。到现在这个问题还是这么让他难堪,毕竟如果承认了错误,那么他和早就去世的九代目就是罪魁祸首,当然,也应该包括彭格列初代。
他想,他现在应该是后悔了。
“还有你怎么打算处置伊莲娜,门外顾问的建议是把她那漂亮的金色脑袋割下来,冻在剔透的水晶盒子里,给她那不自量力的父亲送过去。反正他的父亲也已经视她为弃子了,不是么?”Reborn扬起邪肆的微笑,好笑一般的看着坐在宽大樱桃木桌对面的彭格列十世,就好像让琥珀色眼睛的首领为难是世界上最好玩的事情一样,“黑手党的作法通常是这样的,别告诉我你想把她留在你身边当你真正的未婚妻,然后娶一个反叛者的女儿,再生一个混杂着反叛者血统的继承者?别告诉我她是无辜的,别告诉我你觉得她和叛变半点关系都没有。”沉默半晌,当泽田纲吉以为他的老师准备拂袖而去的时候,一贯冷静自持并以折磨他人取悦自己为乐的男人,放弃了表面上维持的平静无谓的样子,突然失控地大力拍上桌子,桌边堆叠的文件倒塌下来像是从空中坠落的白鸽,“泽田纲吉我告诉你!别再想玩什么幼稚的把戏,这是在自寻死路你知道么!我当初一定是被枪打穿了脑袋才同意那场该死的联姻!我当初就应该让六道骸一叉子插死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他连毛孔里都在往外喷涌着怒气,自从多年之前遇见了这个愚蠢又自以为是的学生,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让它们见鬼去吧,他现在就想一枪崩死这个屡教不改的年轻首领!
“Reborn,这场叛乱在可以镇压的范围内。你知道的,这几年彭格列的势力不断扩大,已经几乎没有人可以和我们抗衡了。”琥珀色眼睛的首领像是被他老师的突然爆发吓到了,微微瑟缩了一下,当然这是多年余威积压造成的潜意识的结果。随后彭格列十世慢慢挺直他的脊梁站起来,微微仰起头注视着他的老师。
解除诅咒后的Reborn很高,让泽田纲吉不得不抬头才能直视他的眼睛。泽田纲吉这些年也长高了不少,来自东方的古老血脉柔和了意大利人浓郁锋利的线条,蜕变成纤细却挺拔的身影,他穿黑西装的样子不知道有多引人犯|罪,而且这几年他早就成为了风太排行榜上黑手党美人的第一名,如果不是同时位于战力榜的第一名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自以为是的东西暗地觊觎。
他总是露出迷茫又温柔的神情,总是发出无奈又纵容的声音。
像个易碎的梦一样。
吉萨之战之后门外顾问看着他的首领渐渐冷漠残忍,也渐渐消瘦下来,他本来就并不强壮,现在更是隔着白色的衬衫都可以看见他突出的漂亮的锁骨。还有那双眼睛,那双琥珀色的湿润的眼睛——并盛町仲夏的烟火,西西里弥漫的雾气,地中海吹来的西风,俄罗斯呼啸的罡雪交融在一起变成了深深的望不尽的沉默。他想他大概知道一切扭曲成这样原因,却始终不想去深究,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无望的执念,又或者一个静谧的誓言。
“Reborn,这是最后的阻碍了,起码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可以安宁的生活下去。”彭格列十世紧紧抿起嘴唇然后吐出这样的话语,“Reborn,相信我,信我最后一次吧,我不会再出错了。”泽田纲吉用垂下长长的睫毛,像是要盖住眼睛里沉甸甸哀愁的歌谣。“这已经是,最后的局了。而且托拉维夫的背叛很多意义上是我默许的,也是我纵容的,毕竟里世界里没有永远的同盟不是么,我需要他的日益膨大的野心,我也需要他北国巨头的强劲实力。在他的权力膨胀到足够背叛的时候,我想我就可以收获巨大的胜利了,而那个牵制双方的筹码,特拉松之眼——已经可以等同虚无了。”然后他抬起头,纤细白净的脖颈拉出脆弱的曲线,可是他的眼神像是一瞬间拂去了一切悲伤与哀愁,金红色流转的火炎慢慢充满他的瞳孔,他的目光执着且明亮,像是跳动着的小小火光,“Reborn,我想这将会是,几近四百年来,彭格列家族取得的最大的胜利了。”
“这几乎是以所有人的生命为下注的赌局,从十年前到现在,你的计划永远都是那么难以理解的愚蠢和无聊,泽田纲吉,你有可能会死的。难道你不怕么?你想过如果输了你甚至会赔上整个彭格列,你不怕么?”
黑色头发的门外顾问最后还是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就快疯了,他怕自己再在他的蠢学生面前一秒都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拔枪的手。关上门的时候,将近黄昏的红色的夕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招进来,泽田纲吉逆着光的身影显得孤单又倔强。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在门外站的笔直的,紧紧咬着牙关的绿色眼睛的守护者。
“我当然怕啊……Reborn,可我没办法,我都已经决定了。”彭格列十世松开紧紧攥着的拳头,手心里都是慢慢渗出血的月牙形的伤口。“我不能停了,我不可以停下来。”他终于还是哭了出来,把头埋进自己的手臂,像只受伤了的小兽,低低的委屈的呜咽起来。
只一会儿,他就坐了起来,若无其事的捡起飞散一地的文件,如果不是他还红着的眼圈,简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狱寺隼人就一直靠在那扇厚重木门的后面,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他的十代目在哭,可是他一点忙都帮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