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音未来》苏婕安

8、（七)

　　那天晚上，许灵越又再次为我们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戏码。

　　那时候是晚上的九点多钟，越轩刚洗完澡出来，李嫂在帮他擦头发。我坐在沙发上看小人书，许灵越从我面前走过去，带过一阵香水的味道。

　　当香水的味道消失在我鼻尖的时候，剧烈的喊声响了起来。

　　许灵越用一种很悲切的声音几近疯狂的大喊着，抓着越轩的衣服摇晃。

　　她不停的说着，叫着，把越轩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越轩还没干的头发乱糟糟的搭在脸上。

　　她那个样子比昨天还可怕，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李嫂上去拉她，没想到许灵越力气这么大，一下子把李嫂撞开了。旁边一个玻璃杯子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玻璃碎片散了一地。突然让我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许灵越居然抓住越轩的肩膀，把他的头往墙上撞去……

　　那个时候我感到一阵窒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越轩的额头被撞出了伤口，血不断的从里面流出来，一下子染红了他苍白的脸。许灵越颤抖着身子，不停的喘着气，她终于低下头去看越轩一眼，然后身子又向后倒去。

　　我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冰了，冷气从里面直往外冒。

　　李嫂大叫着找来纱布为越轩止血，对我大声说：“快打你爸爸电话！”

　　我回过神来，手脚都在抖着，拿起茶几上的话筒，两只手并用的按着数字键。

　　突然周围都安静了下来，我努力看着周围，看着水晶吊灯发出的刺眼的光、四周的景像重叠在一起，旋转着，交合着……最后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我晕了过去，和许灵越一样。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躺在房间的床上了。天还没亮，看来我晕过去的时间没有太久，房间里开着一盏小灯，昏黄色的光线洒在我脸上，房间里很安静，外面也没了声音。

　　我睁开眼睛，努力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

　　越轩呢？我紧张起来，从床上爬了起来，开了门跑到一楼的客厅。

　　客厅没有人在，偌大的客厅关着灯让人感到诡异，挂钟在墙壁上滴滴答答的响着。窗外照进的月光为这番情景添上了一番凄凉的味道。

　　我打开灯，一下子太过强烈的光线让我闭上了眼。

　　慢慢的习惯亮光之后，我四处张望。客厅已经被收拾干净了，空气里还有淡淡的香味，就好像刚才的事情只是一场梦一样。

　　我坐到沙发上去，想等有人回来。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极小的声音，如果不注意听，就很容易被挂钟的声音盖过去。

　　我回过头，没有看到人。但是那声音仍旧在，于是我下了地，绕道沙发后面。

　　沙发后面蜷着一个瘦小的身子，缩在沙发后面瑟瑟发抖着。

　　是越轩。

　　越轩把头埋在手臂里，蜷伏在腿上。

　　我蹲下身子看他，摇摇他的身体：“越轩？”

　　越轩抖了一下，发出轻微的抽泣声。然后他抬起头来看我，脸上斑驳的布满了泪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越轩哭。

　　越轩头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了，缠着几层纱布。衣服被许灵越揉的皱巴巴的，头发也有些凌乱，越轩看着我，一言不发的啜泣着。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他却倔强的没有哭出声，拼命的压抑着，以至于身体不停的抖动。

　　我想，那得多疼，才能让一个如此坚强的孩子哭出来。但是真正疼的恐怕不是身体，而是那颗被忽视的心，此刻，恐怕已是千疮百孔了。

　　突然心疼起他来。我揉揉发酸的鼻子，眨眨眼，这个时候如果我也哭了，就很难收拾了。

　　“越轩，疼吗？”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问。

　　越轩眼里揣着晶莹的泪珠，灿烂的像水晶吊灯迸发出来的光线。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啜泣着，似乎用了很大力量在忍耐。

　　其实我觉得他要是现在哭出来，会好受一点，有很多事情不需要太勉强自己。

　　看着越轩的样子，我也想哭。使劲的闭上眼睛让眼泪流回去，可是根本没用，无论我在怎么用力，眼泪还是自己流了出来。

　　我始终没有越轩那种毅力，或者说，没几个人能有他那种毅力，把所有疼痛都隐藏起来。

　　最后是我比越轩哭的还惨，换成了他安慰我。

　　越轩大概没想到我也哭了，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连忙上来擦我的眼泪。结果我越哭越凶，越轩反倒渐渐的止住了眼泪。只是脸上还有少许泪痕，还有眼睛红红肿肿的。

　　越轩不哭了，我也没好意思再哭下去，渐渐的也停住了。然后看着彼此哭得一脸狼狈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

　　我抹去脸上的眼泪，问越轩：“你妈妈干嘛打你？”

　　越轩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我手里。是一条银色的铂金项链，做工很精致，螺旋式的环绕镂空线条，端点衔接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纯色戒指。

　　我拿起来晃了晃：“就因为这个？”

　　越轩点头，表示回答。

　　我又看了那条项链一眼，虽然漂亮，但也没到价值连城的地步，实在想不明白，许灵越怎么会为了这么一条项链动手打越轩，还用那么激烈的方式。

　　越轩接下来说的话，就很好的为我解释了我的疑惑。

　　“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他和妈妈的结婚戒指。”越轩顿了顿，又接着说：“刚才我洗澡的时候，把项链拿了下来，妈妈以为项链不见了，所以就打我。”

　　哦，原来是这样。

　　一下子觉得手心里的项链有几千斤重，重的我没力气拿起来。

　　我想说些什么，但实在是想不出来，无奈的吐了口气，把项链递到越轩手上：“那你收好它，下次别再解下来了，不然你妈妈又会打你了。”

　　越轩把项链拿回去，送到眼前看了看，又回递给我：“送给你。”

　　我摆摆手：“不行，这个对你很重要。”

　　越轩却固执的把它塞到我手里，还正色说道：“爸爸告诉过我，要把它送给对我好的人。染桉，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第一个？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却没有问出口。

　　我咧开嘴笑了，伸手擦擦越轩的脸：“越轩，我真的好喜欢你哦。”

　　越轩蓦然的笑了，冲我扬起嘴角。那个时候越轩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得。

　　清澈的如一弯明月，明媚的如一潭深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