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情浅》花茂

8、chapter08

　　陈瑶到底还是签了恒远。

　　那天戎冰递给陈瑶一张名片，浅茶色的眸子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眼梢向上挑着，居高临下。

　　想当然尔，陈瑶被戎冰开除后被盛鑫里一群绞尽脑汁要讨好戎冰的员工们整得够呛，过了好一段落魄日子。现在她心里除了日久天长以来对戎冰的钦佩、畏惧，还多了一丝怨恨。

　　所以她没有接过戎冰的名片。

　　戎冰素白纤长的食指和中指就那样，夹着那张名片，晾在那里。她不着痕迹地把名片放在陈瑶旁边的茶几上，没有一丝尴尬，道，“Cindy，你的声线很好，如果有意向的话，欢迎你来到盛鑫。我想替我们戴总签下你，相信我，盛鑫会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

　　说完这番话，戎冰转身翩然而去。从头至尾，看都没看蒋颜一眼。

　　陈瑶有些愕然——这个女人，她怎么可以这样坦然？！把自己逼到走投无路之后若无其事地站在自己面前，许自己一个美好未来？

　　一丝恼怒油然而生——陈瑶自己也说不好是因为什么。她把茶几上的名片拨到地上，故意大声对蒋颜道：“颜姐，我决定签恒远了。”

　　戎冰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又继续走出休息室。

　　蒋颜盯着戎冰的背影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她隔着桌子拍了拍陈瑶的手背，“太好了，瑶瑶，我们恒远又多了一位实力唱将。你放心，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你只需要准备好参加培训。”她向陈瑶温婉地笑，勾起的唇角多了一丝憧憬的兴奋——看上去无比美好，“我等着你的歌声征服世界的那天，你可以的。”

　　——戎冰。你的一切我都会抢走。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不会让你得到。

　　——失去。绝望。羞辱。万人唾弃——我会把你们当初加诸于我身上的痛苦，一样一样，尽数还给你们。

　　戎冰向前走着，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正想着，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她一边走一边翻找手机，猝不及防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她穿着12cm的细高跟，重心不稳，一下子崴了脚，摔在一边。

　　她冷冷地抬头看去，面上一丝痛楚的神色都没。只是额角伸出的汗珠显露出她的痛苦。

　　戎冰的唇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微笑，“哦。程小菁。”那个语气，就好像在说：“哦，蟑螂。”一样。

　　程小菁恨恨地低头看她，恨不能撕破这个女人脸上万年挂着的平静而嘲讽的表情。她装模作样地把戎冰扶起来，“哎哟喂这不是戎冰姐姐么，您年龄大了，身子弱。要多注意身体呀。怎么还出来抛头露面的，这又是去跟哪个富商约会呀——”

　　戎冰一把甩开程小菁，程小菁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已经挨了一巴掌。

　　“你干什么你？！”程小菁捂着脸控诉。

　　“打你咯。”戎冰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眼底有一丝冰冷得糁人的笑意。“我记得我上次说过，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要不，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你——”程小菁气极，抬起巴掌要还手。

　　“喂！！你干什么？”

　　“小菁，住手。”

　　——啪。

　　在戎冰抓住程小菁欲行凶的那只手的一刹那，柯艾拿着手机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走廊尽头，正看到程小菁扬手对着戎冰。而蒋颜这时正跟陈瑶一起走出来，连忙出声阻止。程小菁一闪神，戎冰空闲的那只手便“啪”地一下又扇在她脸上。

　　柯艾跑过来，站在戎冰和程小菁之间，把戎冰挡在身后，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疯、疯女人，你要……呼……要干什么？！”戎冰看了看身前还没有她高的傻小子，心头猛然一动。

　　程小菁被戎冰打得震住，连哭都忘了，摸着脸呆在一边。

　　蒋颜不急不缓地走过来，把程小菁拉到身边，查看了一下她的脸，抬头笑道，“戎冰，小菁还小，冲撞了你是她不懂事。你多包涵。小菁，还不快给戎冰道歉？”

　　程小菁捂着高高肿起的脸，大声嚷嚷，“我不！”她伸手指着戎冰，“明明是是她打我！！”

　　戎冰笑得妖孽孽道，“蒋副总，真对不起。你们家程小菁突然把手举起来，吓了我一大跳。我手一滑，就甩她脸上了。快好好看看，没伤着哪儿吧？”

　　陈瑶深谙戎冰的个性，这时候也傻在一边。戎冰这人，没有所谓的感情，情绪从来都深藏不露，整个人精密得就像台计算机。她从来不当人面动手——戎冰要想完全雪藏谁，让这个人从此消失在媒体和大众面前，只是一句话的事儿。这个程小菁到底做了什么，让戎冰这么恼火以至于当场动手？！

　　程小菁眼珠子一转，这才想起来哭。毕竟是娱乐圈人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跟死了亲爹似的。“冰姐我到底哪做错了得罪了您呀，我年轻不懂事儿，您告诉我，我改还不成么！”

　　戎冰回头一看，突然明白了程小菁的用意——墙角正蹲着一个娱记，闪光灯正一闪一闪的。估计明天八卦小报上又会有“戎冰程小菁一言不和再次大打出手”之类的绯闻了。

　　戎冰抚额，“蒋颜，你就会这么一招么？真是的，你不腻我都腻了。”她笑笑地看了看对面那三个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停留在陈瑶脸上的时间格外长了一些。她推了一下柯艾的脑袋，把包扔给他。

　　“还愣那儿干什么呢傻孩子。走啦走啦，散场了，回家收衣服啦。”

　　戎冰一步一步，小狐步走得格外端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刚崴了脚。柯艾拎着包跟在后面，忠犬之态毕现。

　　戎冰女王面不改色一路走到自家保姆车上，若无其事地坐下，低头查看脚踝的伤势。柯艾蹲下，看了看她的脚，“哎哟，都肿了，要不咱先去看下医生吧。”

　　戎冰抬头，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吐出几个字：“不用。”继续低头查看她的脚。

　　“可是……”柯艾看到戎冰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皱了皱眉头，“这么严重，你下午怎么——”

　　“唔，脱臼了。”戎冰检查完毕，头也没抬，命令道，“你去给我弄点冰块，包毛巾里。”

　　柯艾应了一声，把保姆车上的冰箱拉开，盛了点冰块出来，装在塑料袋子里，包了一层毛巾又坐回来。

　　柯艾蹲下看戎冰，她按摩脚踝的手法无比熟稔，这时候之见她两手捉住脚踝，猛地一扭，“咔嚓”一声。

　　“你你你你——”柯艾吓了一跳。

　　“我我我我什么？”戎冰笑了一笑，“愣那干什么？冰块拿过来。”

　　柯艾还回不了神，刚才骨头跟骨头摩擦的恐怖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回响着——咔嚓……咔嚓……咔嚓……。他一脸惊恐地把包着冰块的毛巾递给戎冰，看她把毛巾敷在脚踝处。

　　“你怎么你怎么……”柯艾艰难地指了指戎冰的脚——怎么会有这么心狠的女人，自己给自己正骨——那得多疼啊！那得有多大勇气啊！

　　戎冰看着柯艾一脸受到了惊吓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长长的卷发从肩头滑落在她脸上，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哦，你说这个啊，我在出名之前过过一段苦日子，总受伤总受伤，就习惯了。”

　　柯艾眨眨大眼睛，反问：“苦日子？”

　　他的意识里，还从来没有任何“苦日子”、“出名之前”的词语用来形容戎冰——这个女人一向都这么高高在上，她怎么会过过苦日子……她怎么可能会有“出名之前”？！怎么可能呢？

　　“哈哈，我也就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啊？”戎冰直起身子，遮了嘴角，笑得十分狡黠。

　　“呃……“柯艾无语。

　　戎冰打了一个哈欠，靠在椅背上，阖了双目，“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柯艾看着眼前这个永远完美的人就这样睡着，眼帘遮住她浅茶色的、有些凌厉的眸子，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翕动着。一向的妖孽、强势、无懈可击在这时好像有了那么一丝的裂痕。戎冰身上散发着清淡的香水味道，睡颜安静完美。

　　他突然发现，对于他眼前这位上司，他几乎一无所知。

　　车停在会展中心的停车场，没等柯艾充当闹铃，戎冰就醒了。她拿出化妆包，补了补妆，带着柯艾走下车去。

　　会展中心。

　　Deep彩妆新品发布会。

　　彩妆达人席采拿着化妆品，一支支地介绍它们的成分、独特功效以及贵得吓人的价格。

　　戎冰被Deep品牌的化妆师化了一个高精度的彩妆，本来就很妖孽的脸这回更加接近某种三个字的妖精了。她今天穿着黑色的抹胸小礼服，和绑带高跟鞋。为了配合彩妆效果，她的头发被高高盘起，整个人显得高贵典雅。下面的记者们拿着相机，从各个角度拍下去，记录她精致的妆容以及手里拿着的各种Deep新品。

　　发布会结束后，柯艾等在后台，接过戎冰的包，走在前面，挡开记者的围攻为她开路。记者一窝蜂地围上来，无数个黑洞洞的话筒、咔嚓咔嚓亮起的闪光灯、无稽的八卦问题——戎冰被保安包围着，一面露出完美的职业性微笑，一面跟随柯艾向外突围。一个记者的话筒几乎捅到戎冰的墨镜上，“戎小姐，听说您因为酬劳问题拒绝了金石唱片公司的邀约，这是真的吗？”“戎冰小姐，请问您对程小菁的看法是？”“戎小姐，听说您与周野先生的婚礼即将秘密举行，您的经纪人Andy是去意大利帮您取婚纱了，是吗？”“请问……”柯艾一边说着“对不起。”“不是的。”和“无可奉告。”一边继续向外挤。好不容易重见天日，两个人快步走向保姆车，却看到一个人挡在跟前——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大叔。看样子不怎么像娱记，难道是粉丝么？柯艾暗暗想道。这个人站在那里，定定看向柯艾……身后的戎冰。

　　柯艾转头看向戎冰，戎冰面无表情地与那个人对视半晌，她才对柯艾道，“你上车去等我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柯艾有些疑惑，但是也十分乖巧地没问什么，转身回车上去了。

　　那个大叔看了戎冰一会儿，才笑道：“戎大小姐越发漂亮了。”

　　戎冰眯着凤眼，一脸不耐烦道：“别废话。你找我干什么？”

　　大叔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后，居然伸手揽住戎冰的腰，满脸堆笑道；“戎小姐，借一步说话？”

　　戎冰脸上厌恶的表情稍纵即逝，“走吧。”

　　戎冰随他上了一辆车，之后那车就开出了柯艾的视线。

　　随后，柯艾接到戎冰的电话，“柯艾，你先回工作室吧。我不跟你一起回去了。”

　　柯艾带着满脑袋问号回到工作室。看到小安正趴在茶几上睡觉，口水留下来打湿了下面的文件。

　　Andy仍然瞪着一双桃花眼，对着电脑孜孜不倦地处理戎冰在网路上的负面新闻。

　　看到柯艾回来，Andy抛了个媚眼，“哎哟喂柯影帝回来啦！诶？我们戎冰呢？”

　　柯艾听到Andy对自己的称呼，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我不知道啊，她跟个大叔走掉了。”

　　Andy猛地转过头，声音也不妩媚了，眼神也不迷离了，“你说什么？”

　　柯艾还是第一次见到Andy这么正经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她从新品发布会上回来就坐个老男人的车走了，还打电话让我先回来。”

　　Andy“腾”地站起来，问他，“那个老男人长什么样子？”

　　柯艾歪过头想了想，“嗯，大概一米七左右吧……有点谢顶。长得挺人模狗样的，就是眼睛小了点儿。哦，还有点啤酒肚。”他皱了皱眉，“啊！对了，他开的是辆黑色悍马，错不了。”

　　Andy已经换了鞋连滚带爬地跑出去，“我靠，是杨怀景！！你在这给戎冰打电话她可能不会接你要一直打打到她接为止我这就去找戴语记住打通了就问她在哪呢然后你去接她懂吗？”

　　柯艾晕乎乎地听Andy一口气说完，看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估计不是什么好事儿，只得答应了一声，开始打电话。

　　柯艾手机的快捷拨号设置，第一个就是戎冰，他按了快捷键，等待电话接通——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作者有话说

　　累sh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