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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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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满眼都是灰白!这是良生和唐善水在一清早正眼仔细看着这个县城的第一感觉。
昨晚抵达这里的时候月亮已经高高挂起了,先坐飞机再坐了两个小时的火车然后转了中巴,四个小时后就到了这北川所属的县城。连续的坐车把良生和唐善水给累坏了,马上在附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都来不及好好地看看。
这里的生活自然是比不上武汉,他们只好也只有选择将就。良生还好,这里的空气也挺新鲜的,旅馆虽旧但是还挺干净的。反倒是唐善水个子太高,这里的楼高太矮的缘故,总觉得压抑。木楼梯踩上去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吱吱地响。洗手间很窄,鹅黄色的灯泡显得特别地陈旧。
等到唐善水洗澡出来,良生已经睡得像猪一样,帮她盖好被子自己也在旁边的小床躺下。窗帘没拉上,清冷的月光映进来比厕所那个灯泡亮多了,再看看良生呼吸绵长,心头一暖,闭上眼睛渐渐地睡着了。
一早的阳光撒在墙上,刺眼地光芒反射着斑斑点点地绿色,良生知道那是青苔,年久的雨水打在墙上刷了一番又一番留下的印记。
“我要多拍几张照片。”唐善水说着就从背包拿出相机“嚓嚓”地拍起来。
安静地路上突然出现的“铃铃”自行车打铃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特别地悦耳。良生顺着车子的望过去,一个小伙子就这样一边左歪歪右歪歪地蹬着一边吹口哨:“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洪湖岸边是呀嘛是家乡啊。”
这种感觉真的很熟悉,良生舍不得回头,直到一道闪光在眼前一闪。良生回头,看见唐善水举着相机对着自己连拍好多张,然后打开给自己看说:“你看你,一早的眼神就这么空洞。”
“清晨就像初生的婴儿,干净。”良生微微一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说完之后觉得有道理又觉得没道理,反正是随口说的,调皮地朝着唐善水吐了吐舌头,然后走开。
唐善水跟在良生的后面跑,拉长的影子也跟着她有点孤寞。举着相机把这个感觉照了下来,然后满意地笑笑快步走到良生的身边。
“从县城到镇上还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然后从镇上到北川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不过到了镇上我们要先去找一个叫陈可的老师,那个叫陈可的老师会和我们一起去北川。”唐善水大概地对良生说了一下行程,然后和良生到了一家小店吃汤面,吃完之后再去坐车。
坐车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良生没上车就在靠着唐善水呼呼欲睡了,唐善水体贴地拿出一件外套帮良生披上,然后自己也眯了一会。
汽车在山路上颠簸,也把良生给摇醒了,唐善水扶着良生笑着说:“这个就是漂移啊!”
“我倒觉得像是摇篮。”良生撇撇嘴说。
“你见过这么晃的摇篮啊?”唐善水笑。
良生突然忆起一件往事,说:“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半夜地震,大概三十秒左右,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起床的时候我问舍友,昨夜睡觉的时候怎么像睡在摇篮里,摇摇晃晃的,同学说是地震。到了大家都说翻了整个学校,我才知道当时是5.1级。”
“你也未免太不自知吧,这点常识也没有。”唐善水惊异身边的人竟然如此地神经大条。
“是啊,我后来想想都害怕,如果时间长了,楼塌了,我肯定活不下来。从那开始,我就眠浅,一丁点声音都能把我吵醒。”
“这算地震后遗症么?”
“算吧。”
“你啊!”唐善水在良生的额头上突然给了一个爆米花。
良生默默痛处,扁着嘴说:“很痛耶!”
唐善水奸笑:“不痛我敲你干嘛?”
“你......”良生气得说不出话。
唐善水却突然说:“以后就算是地震也没关系,你尽管睡着,要是危险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良生看着唐善水一脸凝重,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从没想过会这么尴尬,唐善水别过头望着窗外的人事物在自己的眼中掠过,安静地听见两人的呼吸在彼此间上下起伏。
过了好一会,良生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唐善水没有说话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巧克力递给良生,然后闭着眼浅眠。
黑巧克力的味道有点苦,但是却很滑口,吃下去之后还有微甘的余味。
到了小镇,在车站上见到了那个叫陈可的人。因为一下车就看到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寻找唐善水,陈可。
一张纸板上写着同样的两个名字,应该不是巧合。唐善水拉着良生走到陈可的面前问:“你好,请问是北川的陈可老师吗?”
“我是,你是唐先生吧?”陈可扫了一眼良生问唐善水。
“我是,她叫杜良生,和我一起来的。”
“哦,村长说你一个人来的。”
“不好意思,我临时叫了她来,还没跟村长说。”
“没关系,我们先去吃午饭吧。”
唐善水和良生跟在陈可的后面走进了一家小面馆,三人吃了碗面,也许是饿得原因,吃得特别地香,没一会,良生就打了一个饱嗝。
唐善水取笑说:“还没到饿得没饭吃得地步,用不着吃得这么饱。”
良生还没来得及回嘴,陈可的手机就响了,“孩子不要忘记了,人间的遭遇有它的规则,有一天当世界都变了,别忘记天空原来的颜色......”
陈可拿着手机走到一旁去接,铃声在渐行渐远中消失,良生记得这首歌是自己非常喜欢的,每次和同学去KTV的时候都会点来唱的,没想到在异地听到这音乐,竟有几分想起老家的奶奶,水烟不知何时挂在眼里,朦胧中见到唐善水望着自己,便装作没事一样揉揉自己的眼睛。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良生笑着问,掩盖自己的不安。
陈可讲完电话走了回来说:“我们出发吧,不过因为昨天下大雨的缘故,发生泥石流,堵路了,还没通,我们只能走山路过去,所以等下我们坐车坐到一半然后走过那座山,过了那座山如果看到有车,我们就可以坐顺风车,时间有点长,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良生和唐善水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出发。坐在车上,还是有点摇晃,大雨过后,道路泥泞,一个坑一个洼。
良生坐在车上才打量着坐在斜对角的陈可,他举止之间都特别地斯文,看得出不是装的,而是底子里就散发出来的。他的肤色是黝黑的,但是却不是经年累月出来的。他的毛发很浓,脸颊和整个下巴都是胡子茬。身材和唐善水一样高大,一米八的个头。也长得挺横的,和唐善水比起来,多了一些岁月沉淀的内敛的稳重。
再看身边的唐善水,除了头发浓密一些,一脸的白皙。这个的感觉看起来还是挺舒服的。
车子到了一个山脚下停了,陈可招呼良生和唐善水下车,然后接过良生的背包说:“我来替你背吧,上山背这个挺累的。”不等良生答应就背在自己的背上。
良生本来想说自己也可以的,但是看他不容拒绝的样子也只好作罢,大男人的心态还是有一点点了解的。
沿着山路,陈可一边走一边说:“这些阶梯都是人们走过来,你们踩着走就是了,不过有一点点滑,要小心点。翻过这座山大概要一个小时。”
唐善水让良生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她的后面。
“你是学生吧?”陈可突然问。
良生马上回答:“是,我就快毕业了。”
“现在很少学生愿意来这里了,都怕吃苦。”陈可突然感叹。
“现在工作就业压力那么大,谁还有心情花时间回到农村来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爬啊,不像以前,当官做大事的都是农民子弟兵出生。”唐善水突然插口,也顺便感叹一下。
陈可苦笑地说:“其实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子想的,不过慢慢就改变了,怎么活都是一辈子,吃饱穿暖是一辈子,大鱼大肉珠光宝气也不过是一辈子。”
良生好奇:“陈老师为什么会来这里?”
“为了爱情,也为了生活。我老婆是北川人,她读书的钱就是村里人凑的,她答应毕业之后回来教书。我是南京人,我们是同班同学。我决定来这里的时候,我家里人是反对的,时间长了,他们也慢慢接受了,我父母年轻的时候奋斗了几十年才在南京落了根,没想到我又活回去了。”
陈可憨憨地笑了,继续说:“其实我来这里之前,就和我老婆说好的,她回来教书,我在外面工作,精神和经济双重地支持她。那时我开始创业,很多事情做起来都特别地吃力,我老婆每天都给我写一封信来支持和安慰我。现在每每想起以前她写给我的信,心里特别地温暖,那不仅仅是动力更是我奋斗的源头。后来我被我的朋友给骗了,生意惨败,那段时间我过得异常地艰辛,觉得对不起我的父母也对不起我的老婆,我很绝望,甚至有了死的念头。”
陈可突然不说了,过了一会却指了指不远处半山腰的一个树说:“我们到那休息一会吧。”说着就带着良生和唐善水走过去。
陈可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三瓶水,每人一瓶,然后自己拧起盖子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唐善水也从背包里拿出一包酸梅,说:“含着这个吧。”
陈可不客气地接了过去,取了一颗就把袋子递给良生,然后指了指下面说:“你们看下面,这样望过去是不是特别地美?”
唐善水点了点说:“嗯,是挺美的,连绵不绝地山,小路都淹没了。”
陈可叹了口气说:“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深深低震撼了。大概是因为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山吧。我在最绝望的时候,我老婆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我一看心就舒坦了。然后我老婆说,钱赚不赚无所谓,那些钱就当是你用来学习认识一个人吧,我们还要好好生活。我老婆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乐观向上,每天都嘻嘻哈哈的,疯起来完全没有半个女人的样子,不怎么爱看书,每次看我写的文章老说我文绉绉的,看着就不舒服。却在安慰我的时候能那么地感性。我动容了,人的一辈子吃好穿好不算什么,最重要是有个疼你爱你懂你的人。”
“好幸福。”良生只能说出这三个字,其实这样的心情她懂,曾经她不也是这样想的么,只要那个人对她好做什么都无所谓,在面对一整桌海鲜大餐的时候心情也没有两个人吃一包泡面那么开心。
唐善水也羡慕地说:“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晴天的时候晒晒太阳聊聊天,雨天的时候关着门吵吵架打打孩子。城市的生活越来越繁忙,估计连阳光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哪里还有时间晒太阳。这样的生活越来越遥远了,陈老师在这里也算是赚到了,生活能把幸福诠释出来也不容易啊!”
陈可呵呵地笑了,自恋地说:“一般一般了,找到一个对的人你也能有这种感觉。”
良生看着他们羡慕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坐在他们旁边乖乖地做一个听众,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生活赋予自己的经验不多,谈不上轰轰烈烈地爱情却给自己的印象太深,无法轻易地剥离自己的生命,只能说这是自己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