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祭》地猫

80、命运之轮

　　西门父子与封玉廷在帝都分道扬镳。
　　如果不是西门无极急着赶路回家，父子二人本可在路过的小镇过夜，而现在，父子二人只得露宿在郊野。行走江湖，露宿郊野在平常不过，更何况西门夕武功高强，如今纵然西门无极已失去一身功夫，可心中那份高手的气魄并没有消失。但是如今，父子二人却同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阴森森的感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黑压压的林中响起乌鸦尖锐的叫声，凄厉而阴森。明明已是九月十三，月亮却莫名地暗淡无光，除了燃起的火堆，树林里几乎没有一丝光亮。火光被阵阵微弱的阴风吹得扭曲着，映在地上树干上的影子彷如鬼魅。西门夕深皱俊眉，想起了与白水心和真云在朱雀州树林遇到女鬼时的感觉，很像！却更强烈！如今辟邪剑在手，却没有发光预警，西门夕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惊惧，警觉地慢慢挪到西门无极身边，保护已经失去防卫能力的父亲。
　　“夕儿，怎么回事？”深谙察言观色之道，西门无极自然看出了儿子的不寻常，偏偏自己除了觉得阴森之外，再也察觉不到什么。“孩儿也不清楚，只是有一种……鬼怪近身的感觉。”西门无极奇怪地看了看西门夕腰间，不解道：“辟邪剑可以感知鬼怪，若真有，怎会没有反应？”“孩儿也觉得奇怪，但是现在，与孩儿在百鬼林时的感觉很像，不，那种感觉更强烈——”
　　“哈哈哈——”寂静的林中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大笑声，不断地回荡。西门父子豁然站起身，尽管知道抬头也看不到什么，却还是习惯性地四处张望。“何人在此装神弄鬼？！”西门夕冷冷的声音以内力传出，盖过那笑声在林中回荡。“哈哈哈——”林中传来的笑声越加张狂，甚至亦注入了强劲的内力！西门无极被震得倒退两步，大惊道：“是龙傲！”西门夕扶住父亲，心沉了下去。“哈哈哈哈！西门庄主好耳力！”笑声由远及近，一阵风过，一身金褐色锦袍的龙傲已隔着火堆立在西门父子的对面，悠闲地拂了拂衣袖，笑意盈盈地看着西门父子，“西门庄主，西门世侄，见到老夫……何以如此紧张？”“爹，孩儿来迟了。”后方传来沉沉的声音，西门夕身体微颤，西门无极已忍不住回过头去，见一身黑衣的龙吟齐慢慢自黑暗中走出。“多日不见，世侄的轻功已然出神入化，俨然——超过了龙兄，当真是后生可畏啊！”龙氏父子对望一眼，龙吟齐斜勾嘴角，抱拳弯腰朝西门无极行礼道：“西门庄主过奖了，您老人家失去了一身绝世武功，自然不知道侄儿来了，相信西门兄……是知道的。”说罢看着西门夕意味深长地笑笑。
　　“未知龙兄与龙世侄深夜追上我父子二人，有何要事？”西门无极的声音很平静，眼神却愧疚地看着护在身前的儿子——如果当初让他随白水心去，今天也不会……西门夕警觉地护住父亲退往旁边，与龙氏父子呈三角之势。龙傲轻蔑一笑，也不再与西门无极绕弯子，冷冷道：“西门无极，老夫此刻的来意，你该明白才是！”
　　“龙庄主，你要这盟主之位，如今已然得手，我爹已被迫废去一身功夫，你何必逼人太甚？”“哼！好一个逼人太甚！”龙傲怒视西门父子，“西门无极，你先与我结下姻亲，而后你的宝贝儿子却不顾我策龙山庄的尊严悔婚，害我颜面尽失，我的宝贝女儿更是因此受辱而离家出走，如今下落不明，你岂非欺人太甚？！”“悔婚一事确是我父子二人之过，老夫无话可说。”关于这件事，西门无极一直觉得对不住龙家。只不过西门夕拒婚已久，龙吟旋却是最近失踪，二者是否有关联，却不一定。“哼！你不必惺惺作态，龙某自会找回女儿。只不过，龙某要真正统领江湖，鸣剑山庄断然留不得！”龙傲眼中杀意顿生。“待我父亲统领江湖，再助北王夺得帝位，届时朝堂江湖，将尽在手中！”龙吟齐得意之言却遭到父亲凌厉地扫了一眼。“原来，策龙山庄竟与北王勾结？！”西门无极原先想到了龙傲想做盟主，却未料到他的野心竟不止于江湖。
　　“废话少说！西门庄主，就由小侄送您和西门兄一程，去地府见封朴！”“你说什么？！封兄他——那水心……”西门夕大惊！封朴竟被龙吟齐——那白水心与他一起，岂不是……“哈哈哈，西门兄果然是痴情之人，你那白姑娘，自然是与封朴一道，去了地府了！”哪知西门夕忽地冷笑道：“你休要胡说，对付尔等僵尸怪物，水心怎会不敌？”“你！”龙吟齐怒气升腾。“想不到那白水心当真如此厉害，竟然早已知道我父子二人变成了僵尸。”龙傲深吸了一口气，“幸好，她自己去了地府；幸好我儿，没有与她正面对敌。不过现在，她人在地府，相信只能等着投胎了，哈哈哈！”“水心自己去了……地府？！”西门夕难以置信地望着父亲，自己一直思念着的人、一直敬重的父亲，还有自己，今日只怕将在地府重聚了。“孩子，是为父连累你了！”西门无极无奈叹息，心中充满了对儿子的愧疚，还有对长子的思念，好不容易父子团聚，却就要这么生死相离了。
　　“哼！想要我父子的命，还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西门夕抽出银剑，摆开架势准备放手一搏。“齐儿，交给你了。”龙傲负手立在一旁，乐意作壁上观。西门无极退至身后的树旁，以免拖累儿子。西门夕闪身上前，以最快的速度逼近龙吟齐，一剑刺向他的心口！龙吟齐太过自傲，竟至躲闪不及，被西门夕的剑没入左肩！“该死！”龙吟齐握住剑身抽出，不顾身上手上的伤口，瞬间闪身至西门夕身边，点穴制住了西门夕！“夕儿！”西门无极自知不敌二人，也无法逃走，急忙奔至西门夕身边，挡在儿子面前。“爹，对不起！”
　　龙傲走上前来，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没用的东西！竟被西门夕近身所伤！”“爹！您何必在意！反正这点小伤马上就会好！”龙吟齐原本自恃如今速度卓绝，难免轻敌，现下被伤，心中自也十分惊怒，不过为了面子，便做出一副故意为之的姿态，还得意地将因握剑身而受伤的手掌在父亲眼前摊开。然而——血并没有停住，伤口也并不见愈合。“这是怎么回事？！”龙吟齐惊愕地望着父亲。“哼！我的辟邪剑乃上古神兵，又曾被水心施过咒，要伤尔等怪物，自然不在话下！”龙吟齐的伤并没有如他所说的很快消失，反而越来越痛。“爹！孩儿左边的琵琶骨……”“哈哈哈哈！”西门夕笑道：“你们这些怪物，终有死期！”
　　“你找死！”龙吟齐自知左臂已废，更是怒不可言，拔出随身带着的匕首，猛地刺向挡在西门夕身前的西门无极心口！“爹！”龙吟齐抽出匕首，西门无极缓缓倒地，目光慈祥而平静地看着不能动弹的儿子，“夕儿，爹对不起你。爹先走一步，来世，我们再做父子。”西门无极的目光渐渐涣散，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可惜，未能再见风儿一面……”终于再无声息。西门夕缓缓地闭上眼，再睁开，无比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父子二人，面露讥讽。“西门夕，你就去与你的死鬼父亲作伴吧！”龙吟齐说罢，将沾满鲜血的匕首刺入了西门夕心口！然后狠狠地拔了出来！西门夕倒在父亲身边，手中依然紧握着辟邪剑，眼睛缓缓闭上。
　　“将辟邪剑带走，毁了他们的尸身！”龙傲不耐烦地吩咐儿子，厌恶地看着他舔舐匕首上的鲜血。龙吟齐丢开匕首，蹲下身去欲取辟邪剑，哪知西门夕的身体突然发出一阵强烈刺眼的白光！龙吟齐眼睛刺痛，忍不住退开。龙傲也不自觉地抬袖挡住，但那白光却越来越盛！辟邪剑中也发出银光，与白光汇聚一处！林中被这刺眼的白光笼罩着，从极黑到极白，依然什么也无法辨识。等了许久，龙氏父子已然有些招架不住这阵白光，无奈之下，只得弃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