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成谶 ...
-
秦素衣开始着手准备长孙宏的生辰事宜,其实她也没什么好做,左右不过是刘渊把大大小小的事宜汇报给她听,她再添添改改,象征性的定夺一下。
今日一大早,刘渊便呈上了宴会的宾客单子请她过目。
素衣大略的浏览一下,不出意外的是几个熟悉的名字,基本上是按他们大婚时候的单子誊写,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是单子中间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俞况
总是有些似曾相识,但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于是便抬头问刘渊“这位俞况俞大人,似乎有些陌生”
刘渊点头称是“这位俞大人也是武将,是陛下自陇西归附的乱党中挑选出的人才,十分炙手可热,只是这位大人……”刘渊顿了一下,说“似乎对将军有些敌意,朝堂上常常出言不逊,幸好将军宽大容人,并未多计较,这个名单,小的思前想后,不知到底该不该添上他,今日来,也是要请夫人做定夺”
听到这里总算对这个人有了一点记忆,素衣笑笑,把单子放到一边“既然将军有容人的度量,那么是自然要请,况且还是这样的红人,不论愿不愿意,礼数总是要周全”
“是,小的明白了”刘渊道
“若是没什么大问题,照这个去抄请柬就是”素衣将名单折好递给沉香“这份我便留下了,大管事那里想必是有备份的”
“是,只是还有一件事,小的有些犹豫,不敢做主,还请夫人指点”刘渊躬身道
素衣看他那张难以说服她他在犹豫的脸在心底冷笑,拿起一边的茶盏呷一口“大管事有话直说便是”
刘渊一拱手“回夫人,是云姑娘”
“怎么?”素衣挑眉“倘若我未记错,她自小产后便静养极少出门”
“话虽如此,可是夫人,云姑娘昨日派人请了小的过去,说是要在将军生辰的宴会上献舞,让小的为她安排,可是小的不敢私下应允,便前来请示夫人”刘渊恭敬的说
“哦?看来这身子是没什么大碍了”素衣放下茶盏,一脸的云淡风轻“既然她有这份心,你去安排便是,这种小事,你大可自己做主”
刘渊一怔,大概是没预料到她会这样轻易的点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太后不久前刚刚清修回宫,将军又是近亲,届时必有宫中的人到访,你着人好生接待,不要出什么岔子”素衣嘱咐道
“小的清楚,必定会安排妥当,今日宴厅已经着手装饰,夫人明日便可去查看”刘渊应诺道“除了宴厅,夫人看,还需不需要将水榭打扫出来给宾客纳凉赏舞”
“今年不必了”素衣道“前两日我已经着花圃的人把百色楼收拾出来,今年去那便可。若是没别的事,大管事便退下吧”
“是”刘渊行礼退下。
沉香瞧着他的背影,愤愤的冷哼“那云锦烟一计不成又来一计,想必是这些日子被将军冷落了吃了些苦头才要用这样的法子复宠”
“总是你话多”素衣悠悠的瞥她一眼“你不是炖了芙蓉羹,还不去看看”
沉香“哎呀”一声,拍了一下头,疾步小跑向厨房。
素衣把玩着手中的一串珠子,半合了眼出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即使鹿氏放弃了长孙宏云锦烟还是如此,但是对于这样的手段,她乐见其成。云锦烟确实不够聪明,她不知道刘渊自上次一事便不愿再为她做事,仍旧把他当作心腹利用,丝毫不曾想比起三个月前她风头正盛之时,早已物是人非。
云锦烟的小产,府中大多归罪于自己善妒,可是长孙宏不仅没有对自己施以惩戒,反而把生辰的事交给她半,这府中到底谁做主,瞎子都看得出来。云锦烟依旧妄想着要复宠压倒她,不过是异想天开。
只是云锦烟虽然不够格让她费心对付,但是俞况,却让她无法掉以轻心。
这个人并不陌生,墨寅曾经向他提起,庆安公主无意中透露,皇上曾经多次密召俞况进宫,不仅仅是俞况,近几年不论是开科取士还是提拔庶子出仕,皇帝都在紧锣密鼓的为自己网罗人才,与此同时,大幅提高内阁与六部的权利,以制衡相权。
当朝丞相是太后的父兄,先帝早逝,皇帝幼年即位,太后垂帘听政,外戚专权无法避免,而如今皇帝早已不再是孩子,不再满足做被架空的傀儡。
不论太后身后的陈氏一族如何鼎盛辉煌,如今也是看得见的穷途末路。
而长孙宏的位置,却比其他的外戚更为微妙一点。
他与皇帝一同长大,是兄弟更是至交,仅从长孙宏未过而立便被破格提拔为正二品虎贲将军就可见一斑。
也正因为立场微妙,自己才不知道有何方法能够说服他。
长孙宏身边网络庞杂,每一股势力都与他有所牵连但是却牵连不大,所以那日自己硬着头皮跟他说的那番话,她自己也没有把握得到他的信任。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她要好好筹划。
清晨的微风顺着窗户吹入,有些微的寒冷,素衣起身走到窗边,正准备亲手关上,却看到一只从天上直直冲下的小雀,怔忪之间,小雀已经停在窗沿,头顶上一根红色翎羽格外醒目。
素衣轻抬手腕,小雀便乖顺的飞到她手上,让她解下它腿上的纸条,然后一拍翅膀飞走
雪白的纸上,除却一个龙飞凤舞的容字,空空如也。
他到了
素衣伸出手掌,白皙的透明。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曾经有个人对自己一板一眼的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便再也不是云
眼角似乎滑下一行湿润
缠思为赋,昨日惊鸿。
策马扬鞭,如歌似火的张扬岁月仿佛已是尘埃般远去,如今,只能是在这个牵动天下的棋局中一步步走下去,痛,又如何
有些话,不得不说,有些事,终究身不由己。
清风拂面,一缕乌发扬起,映衬着淡然的微笑“终于要来了么”
“夫人,芙蓉羹炖好了,幸好没有过火,夫人尝尝”沉香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盅进来,轻轻放到桌上
素衣坐到桌边,用帕子擦了擦手“一会过去请墨寅一趟,我有些不舒服”
“夫人哪里不舒服?”沉香略略诧异“可有大碍?”
“没什么,小病而已”素衣轻描淡写的摇摇头
一缕阳光铺洒进长鸾宫的窗口,荣太后皱了皱眉,旁边的侍奉嬷嬷便知会的去拉下帘子,顿时将那光束割的斑驳
“芷青,你跟了我多少年了”荣太后半眯着眼,掐着手中翠绿的东海朝珠
“回太后,自打太后十六岁入宫,已有三十余载”那拉帘子的褐衣嬷嬷答道
“是啊,已经三十多年了”荣太后轻叹“膝下的这些孩子们,也都长大了,我也就老了”
“太后说的是哪门子的话”褐衣嬷嬷嗔道“这些年来,太后您扶持陛下,朝堂上下,后宫左右,哪里不是帮陛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就算是在行宫清修,陛下勾批国家大事,不仍是请示太后您,您怎么能说自己老了呢
“芷青啊芷青,这番话你说了两年了,你不烦,哀家也听腻了”荣太后轻笑
“奴婢该死,不该妄自言语”褐衣嬷嬷躬身道
“你起来吧,跟了我这么多年,还这么拘礼”荣太后淡淡的说“差人去请皇上了?”
“是”褐衣嬷嬷答道“常公公说,陛下马上便来
“明儿个把宏儿请来,陪我看看戏,聊聊天,自哀家回宫,琐事繁忙,还没来得及跟我这个外甥好好聚聚”太后道。
“是,奴婢明白了”褐衣嬷嬷道。
“顺便帮我去看看那个长孙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这零肃郡王的女儿我倒真是好奇”太后嘲讽的一笑“吩咐御膳房炖碗清叶藕荷羹带过去
“是”褐衣嬷嬷心领神会,马上转身去布置。
“皇上驾到”门外宫人一路唱名,皇帝一身玄衣龙纹,稳步跨入长鸾宫偏室,俯身请安
“儿臣见过母后”。
“起来吧起来吧,何必如此”荣太后伸手将皇帝搀起“刚从朝晖殿来?”
“是,母后”皇帝答道。
“坐吧”荣太后下巴轻抬,示意皇帝坐到对面,又朝下人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等到宫人退尽,皇帝才慢慢开了口“母后回宫后可还住的习惯?”。e3796ae838835d 太后一笑“哀家在这宫中住了三十多年了,有何不习惯之说
“那儿臣便放心了”皇帝点了点头
“皇儿,此等闲话哀家也不愿多扯,你可知道哀家今日特召你前来,是所为何事”太后双手交叠膝上,姿容端华,不怒自威,正是这三十余载的后宫沉浮才可历练出来的逼人之气
“儿臣愚钝”皇帝浅笑道“望母后明示”。
“哀家想知道,这零肃郡主,到底是为何嫁到宏儿府上的”太后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几下“皇儿可不要告诉哀家,你一点都不知道。
“母后圣明”皇帝泰然自若的说“儿臣确实不知,不过仲轩在零肃多年,自然与秦郡王交情颇深,与郡主成婚,自然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皇儿,哀家还未老到是非不分”太后的表情莫测,言辞中已带了丝丝警告“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是一向不予插手的,不过现下你的势力未穏,总是还要你皇舅扶持一点,不论如何他也总算是你的长辈,不要让他太寒心“
“儿臣明白”皇帝微微一笑“想不到母后刚刚回宫,便已经开始帮儿臣操劳了”
“哀家不过是在提醒你,该注意些什么”荣太后抿一口香茗,苛历之色有所趋缓“皇儿,你应当明白哀家的意思,该怎么处理你自己心里清楚,寿宴上该怎么做,不必哀家提醒你”
“谨遵母后教诲”皇帝道“儿臣斗胆向母后进言一句,有些事,母后真以为纸能包的住火么?”
荣太后眉梢一挑“哦,皇儿知道了什么事,不如跟母后说说看”。
皇帝微微一笑,目光深沉“璃茉宫墙,红颜散”。
座上太后犹如被雷劈中,猛然睁大了眼,然而三十年风浪让她马上冷静下来,冷冷的说“那么皇儿现在是在责备哀家了
皇帝笑着摇摇头“儿臣不敢”。
“不敢”太后冷笑“哼,好一句璃茉宫墙红颜散,这句话都说出来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儿臣不过是想提醒母后一句,自古后宫干政皆是自焚收场,母后不如趁如今收手,儿臣必将好生侍奉母后颐养天年”皇帝顿了顿,规矩行礼“儿臣告退,对了,自今日起儿臣将不再将奏折奉与母后批阅为母后增添烦忧,柳公公昨日已告老还乡,儿臣已为母后另觅了一位宫人帮母后打理饮食起居,请母后安心养生”说罢便起身离开,扬长而去。
太后双手紧紧抓住椅扶,随后狠狠地摔碎了玉瓷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