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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罪孽深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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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日后,不知名的竹林中,一间竹屋若隐若现,极是雅致幽静。叶星雨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全身一股奇异的力量不断乱撞,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撕裂一样。他低呼一声,却是被一双手按住。
“不要动,我帮你一起驯服这股力量,亏你凡胎受此神力还能自己醒过来,星暮已真是个疯子!”枭夜!叶星雨心中大骇,口中顿时溢出鲜血。但枭夜的力量稳稳压下他胸中烦闷,叶星雨缓了口气,重新静下了心。片刻后,叶星雨身上泛出点点金光,金光如萤环绕在他身边,竹屋渐渐被金光充满。竹林中忽然刮起风来,狂风中,一声巨响惊天动地,竹屋在巨响中化为碎片。
“你,为什么要帮我?”叶星雨来到倚靠在翠竹边的枭夜面前,疑惑地问道。
“也许是为了赎罪。”枭夜轻咳二声,面色苍白。
“你要凝雪,是为了……长老?”叶星雨思量着前因后果,慢慢问道。
“是啊。”枭夜苦笑,“我在星空之门中见到了长老。可是我尚未说话,长老便勃然大怒,他说老夫一世清白尽污于你手,这样东西,他不要!这样不算,还历数我的罪孽,勒令我偿还。”
“不愧是长老。”叶星雨回忆着星暮已说过的话,望空一拜,“所以你才带我来这里,帮我压下这神力?”
“我说过我只是还债,不过带你来的却不是……”
“他们来了!”景真忽然从竹枝间落下,对枭夜说道,神色中带着惊讶和恼怒。
“带你来的是他们。你以为在霓雀台上时那墨龙令是自己飞来的吗?是他们截住了端试!”枭夜假装看不到景真的神色,指着前方说道。二个人从竹林中闪出,正是睿王和炎泽。
“我们出逃时顾倾城早已已下令封城,所以出帝都并不容易。而且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就索性藏进皇城,那也是我最熟悉的地方。”睿王淡淡说道。
“但我们也没有救你的理由,带你来这里的是……”炎泽顿了顿,“炎拓。”
“是他……”叶星雨重复道,而后默然无语。睿王轻轻将一只锦盒放在地上。
“这是他留给你的东西,望你善加利用。此间事毕,我们也没有必要再留下,还有事情要去做……那个人答应我们的。”睿王说完便同炎泽一起离开。
“本不想替他传话……但我从未见过炎拓那样悲哀的神色。不过这也算值得,毕竟我和炎拓都只熟悉皇城。”睿王的自语声传入叶星雨耳中。叶星雨心中五味杂陈,久久不语,待他回过神时面前已空无一人,只余一只锦盒和化为羊脂白玉的星空之门。
“每次都只会逞能!”景真冷冷地回头看着虚弱的枭夜。枭夜无精打采地靠在景真身后,驮着二人的马走得很慢,可枭夜还是不住摇晃着身体。
“因为我的罪孽深重……”枭夜似笑非笑地回了句,“反正有人陪我,不孤单。”
“哼!”景真恼火地扭过头不再说话。
三年后……
“又是疫病,这次比上次更加凶猛。朕的百姓不死于战乱,不死于荒年却又被疾病所威胁……”宫灯下,星烬翼丢下朱笔仰天长叹,“上苍屡降疫病,难道是因为朕的罪过在惩罚朕吗?”宫女远远地看着失神的皇帝,屏着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谁都知道皇帝最不喜欢在沉思时被打扰,他只喜欢一个人思索,甚至后宫的美女只是摆设。所有人都知道,他最常呆的地方,是书房。
不过除此之外,这位皇帝年少有为,治贪官,平内乱不乏手段。万衡和莫名活下来并变得狡诈的端试之间后来成了死对头,可对他也无一丝一毫的不敬,他们之间的党争也被治得服帖。可是这样的丰功伟绩,这位皇帝从未笑过。
忽然宫女看见星烬翼起身向外走去,她望了望窗外在云中穿行的圆月。果然,是子时了,皇帝总喜欢在这时独自游荡。
“治世明君?咳咳……”星烬翼想笑,换来的却是一阵咳嗽。当日星空之门中,枭夜救活他时曾对他说,现在这天下真正属于他了,但他必须要接受二件事。其一,手上一定会沾上无辜的血。其二,任何东西都是皇上的,没有人可以在他允许的范围外玩弄心计。他做到了,于是成了人人传颂的明君。可是现在又有灾祸了,没有尽头的灾祸……
星烬翼信步走进翠芳园,这里依然荒凉,只有一盘残局是崭新的。皇城里的一切都修整了,只有这里他不许人动,也只有这里还留有那时的气息吧。星烬翼轻轻抬起手,指尖灿然的星光现出,在棋子中流动。棋子活了,月光下宛如流星,仿佛二人对弈。这一次,星烬翼下了许久,这一次,他没有让这盘棋再成为残局。天将亮时,只差一步这棋便可以分出胜负,可是棋子不见了,竟一颗也不剩。星烬翼想了想,从怀中取出碎了的凝雪。落子的那一刻,星烬翼手中的茶杯坠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点点血珠溅满棋盘。第二日,在罪己诏传遍天下的同时天降瑞雪,那疫病就这样不见了。
“付运,你为什么要偷我的药去制造疫病?”细雪中,沈笑花来到付运身后。
“为了逼他毁去凝雪救那些百姓。凝雪是星烬翼的命,凝雪碎了,他就等同死了。其实他早已死了,我只是利用疫病给自己一个时机。”付运俯身看着下方,盔明甲亮,军容严整,是不亚于当年顾倾城麾下的铁军。
“你不觉得残忍?”沈笑花仰天叹道。
“我只问你一句,若我为皇帝,你要如何?”付运平静地问道。
“我……可以帮你。但,我会看着你登上皇位,在帝都之外。”沈笑花同样平静。
“好。”付运沉默半晌,看着沈笑花答道。
就在锐利的刀光将要没入星烬翼身体的刹那,一只手冷冷抓住了短刀,随即将它甩在一边,深深钉入塌了半边的残壁中。
“当年你送我出帝都时,我虽被枭夜控制,但他说的正是我想问的。你是怎么答应的?又是怎么做的?”叶星雨看着星烬翼的样子,在心中重重叹气。
“我……尽力了。”星烬翼抬起眼,眼中是死一般的寂静。他的右手轻按胸口,脸上露出痛楚。
“你忘了……还有我这个方士。”叶星雨沉默良久,忽然道。
“不,皇兄……”星烬翼无力地笑,歉意地看着叶星雨。在二人目光相接的刹那,星烬翼身体猛然一抖,探询地看着叶星雨。叶星雨的眼中似乎有什么在闪烁,他看着星烬翼,轻轻点点头。
那位皇帝,星烬翼就这样消失了,当然百姓得知的只是他们在位仅三年皇帝突然驾崩。由于其既无子嗣又无遗诏,于是天下再度陷入纷乱,这也是他唯一被后人诟病的事。乱世再起,又是一个英雄逐鹿的时代。众多英雄中,一个名叫付运的人格外耀眼。作为一个突然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枭雄,他本领无双,睿智果决。作为一名将领,他治军严明,麾下一支铁军战无不胜,再加上他的野心。于是这个时代由群雄并起渐渐变成他一个人的时代。当然,也有一些人不想去争夺这些,许多门派雨后春笋般出现,其中最有名的是逸仙门。据传其门主功力已至化境,几可一步登仙。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逸仙门弟子早已开始例行的早课。不过,他们名传天下的门主可并不在这座仙山上。所谓大隐隐于市,此刻,山下集市的一个卦摊旁,叶星雨正睡眼朦胧地摆弄这面前的签筒。看他懒洋洋的样子,谁也想不到他就是传闻中逸仙门门主。
“小岚和小翼的事可真是麻烦,累死我了。这回可要好好歇一下,千万不要被那群恼人的徒子徒孙找到……”
“叶仙人~”叶星雨正在嘀咕,软绵绵的声音却突然传来,像一条在水中穿行的蛇,滑腻而柔软。叶星雨当场愣住,再看时,那出声的玉人竟已在眼前,一身清秀淡雅的衣裳,只是那双眼睛还是同样媚人。正是双红楼的花映红小姐。
“是她……又来了?!”叶星雨心中暗暗叫苦,一方粉红丝帕却已搭在肩头。
“仙人~你看今天我这衣裳……哎?人呢?”花映红还未开始施展,却见眼前已空无一人。
“今天又没酒喝了……”已站在探春楼顶楼的叶星雨叹气,伸手弹落肩上的丝帕。楼下已是有脚步声响起,他轻轻推开窗,看了眼窗外斜生的花枝后纵身跃下。花映红快步来到窗边时,只见那个时而懒散时而双眸明亮的男子带着漫天落花飘然而下,落在留下河中的一条乌篷船上,再也追不上了。花映红跺跺脚,只好回去了。
“又是你们两个,出来!上次就是你们带了小邪来,害我被徒子徒孙拖回山中……”叶星雨恼火地跺跺脚下的船舱。
“你的徒子徒孙找你找得那么可怜,我帮他们找到师祖有何不对?”温柔的声音从船舱中传出,竟是岚羽微。
“皇兄,别生气了,我赔你酒就是,也当是谢你的!”
“酒我全收,谢就不必了。”叶星雨淡淡一笑,翻身跳入船舱,神色间有一丝黯然。他最终使岚羽微重生,可是星暮已以凡人之力造出一只精灵,可他近似仙人的力量却凝聚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过百年沧桑,不知这算不算超越星暮已?但看着船舱中二人的笑容,叶星雨还是觉得一阵温暖涌上心头,这,或者是星暮已做不到的吧……
三人畅饮的同时,帝都中正在举行登基大典。新的皇帝名为付运,神武盖世,天命所归……
几十年前,坠云楼……
坠云楼上,已经呆立很久的二人依然一动不动,就像两尊石像。风在二人之间川流不息,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一片海。终于,其中一人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碗走到一边,蓝天白云映在他眼中,显得恬静异常,这个蓝天白云下的人,就是闻名帝都的星暮已。。
“你发现了?其实从你出现我就明白了,你不再信任我。”星暮已淡淡一笑,脸上有忧伤划过。
“你,不值得我相信!”说话的是炎拓,他冷冷看着星暮已,眼中闪着怒火。
“你变得很可怕……”星暮已浅笑,忽然转过身。一股大力撞在他胸口,星暮已毫无抵抗地后退几步,瞬间踏空,向下坠去。他笑得很灿然,口中却涌出泉水般的血。
“你!你的寿限已到……”炎拓退后几步,星暮已转身的瞬间,他看见大片的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衣服,他想抓住星暮已的手,可是却已来不及。
“你是故意的,想让我后悔一辈子!”炎拓突然向下吼去,紧紧握起双手。
“……是啊,我就是。”星暮已收回望向顾倾城的怜爱目光,“你不记得的,我会让它实现……”
……
“风流散尽韶华逝,星暮已,你何苦那样执着?”晨光中,在翠芳园中心,一个金色的人形正渐渐散去。天边忽然传来隆隆的雷声,为登基大典添了几分肃穆。命运嘲讽地看着人间,再一次拨动它手中的转轮,于是名为历史的东西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