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海》颜映

10、Part8。

　　张起灵弯腰关上电源，然后径直走向阳台。他还不想睡。
　　仿佛商量好了一般，白日时的喧闹们现在都沉沉睡去，一点的凌晨格外安静。还好有一点风，这个时候不至于很闷。张起灵抱着肩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一只手揉着因长时间面对电脑而隐隐作痛的头部。
　　自己这是怎么了？
　　张起灵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从莫名决定做那个ED开始，之后被无邪拆穿；随后看到那孩子被论坛的喷子们喷到毫无招架能力，可他还在对一个个质问努力回复，然后……鬼使神差地问了陈文锦封号的办法；从来都觉得当一个CV是很麻烦的事情，可这次破天荒有了想参与的想法，还被套去了名字……虽然陈文锦那边多少有点逼迫的意思，但听到无邪的请求时，自己也在希望，可以答应下来吧。
　　……居然完全没有平时的理智与清醒了。张起灵叹着气摇了摇头。
　　天真无邪。无邪。吴邪。
　　张起灵不得不承认和这个人一起念那段剧情中的台词时，隐隐约约有些觉得自己和那个人物很像。尤其是念到最后那里，情不自禁地把他当作了自己，差点把真实的感情流露出来。
　　“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那人缓缓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再度在他脑海中响起，将自己的情绪安抚下来。
　　如果这不仅仅是个剧情安排……
　　张起灵甩了甩头，看来自己该休息了，什么不靠谱的想法都跑进来了。

　　陷入睡眠前，他还是迷迷糊糊地摸到了手机，给陈文锦发了条短信。
　　“那段试音你应该下来录了吧？发到我邮箱里。”

　　下午两点，小老板吴邪端坐在他的铺子里。连续听了三个小时的《乱尘》（居然还没听完！），大概对广播剧有了个整体的认识。吴邪仔细揣摩着CV对角色的把握，并且强迫自己把自己的情绪往角色上套。虽然完全融入其中还是不太容易做到，但他在尽力尝试。
　　“……果然很棒呢！”再一次听完《乱尘》非完结期的ED，吴邪感慨，他现在已经可以跟着旋律一起哼哼了，“曲子很棒，词也很棒，小花唱得也很棒……我要加油了！”扬手握了握拳。
　　不得不说，吴邪压力很大。不仅仅是因为他初次接触广播剧，而且因为一上来就被安排成主角。
　　萌萌可是吐槽说他在妖孽组混了这么久也没出过主角啊！
　　最重要的是一起搭戏的小哥光芒四射，让人不得不敬仰，不得不认真起来。
　　明知道自己再补也永远无法赶上小哥，吴邪还是趁着最后一期的《乱尘》正在加载，新开了摆渡补习功课。起码……两个角色差距不要太大。
　　昨天晚上，应该说，是今天早上，因为又兴奋又紧张而根本睡不着觉，所以一直在床（单）上滚来滚去COS咸鱼翻身，到点还要起床看铺子，吴邪有些睡眠不足。到现在他已经连打了四个哈欠了。
　　“哟，昨晚上干嘛了都，搞得现在这么困？”
　　来人立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微照在吴邪额上的阳光。
　　“欢迎光临，有什么……”吴邪照常招呼着，扭头过来才意外发现来人并不是客人。声音立刻因激动有些颤抖：“老、老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早从美国回来了，只是一直没在杭州待。”解子扬摘下帽子，给了吴邪一个标准美式拥抱，“我也是刚到杭州，不是怕你生意忙打扰你么，所以今天才过来。怎么样，这几年过得好么？”
　　“什么生意忙啊，我这儿平日冷清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吴邪招呼着解子扬进屋，顺手把门口的“正在营业”牌摘了，然后进了里屋沏茶，“现在过得还说得过去。你呢？在外这么多年怎么样？”
　　“客气什么，别麻烦了。”解子扬接过茶，“我在外边这么长时间啊，还是觉得家乡最好。”
　　“最浓不过家乡情嘛……”
　　“而且，见得人多了，见得事多了，还是觉得……”解子扬停下来，看着吴邪的眼睛，“还是老同学最好。”
　　“呵，你出去这么几年倒变得文绉绉了。”吴邪笑话他。
　　“……你不懂。”解子扬低头喝茶，吴邪也不知道接什么好。他这个老同学原来说话跟机关枪一样让人有些招架不住，可不是这样不主动聊天啊。
　　“诶？你在听《乱尘》？”解子扬的注意力被吴邪摆在柜台上的笔记本吸引。
　　“嗯，今天刚开始听的……”
　　“妖孽组出品的剧是很不错。”
　　“老痒你也知道？”吴邪忙问。
　　“嗯，我平时没事时也搞这个的。说起来，你怎么对这个有兴趣了？”
　　吴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花，哦就是解雨臣，你们见过的。他嗓子坏了，就找我帮他的组出新剧，我这不是想熟悉一下他们么。”
　　“解雨臣是……解语花？那这么说你说的那个组就是妖孽组了？”解子扬摸着下巴，“我早该想到的，你就是昨天晚上DM上的‘天真无邪’吧？”
　　“你、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我所在的社团虽然不常驻DM，但DM的事情我们也很清楚的。”解子扬解释，“那你已经决定好加入这个圈子了？”
　　“嗯！”吴邪乐开了，没想到有个现成的老师送上门来，“老痒老痒，你应该也是配剧的吧？教教我好不好？”
　　“教你么？”解子扬扭过头来看着吴邪，“要收学费的。”
　　“靠！小爷我的钱你也敢要！”吴邪和他闹起来，只有关系真正亲密的人他才能放得很开，“今儿晚上请你吃顿饭得了，也算给你接风了，咱们好好叙叙旧！”
　　“好。”解子扬点头，接着说，“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果然是……不醉不归。
　　如果吴邪这个半调子也算上的话，两个人都是CV，按理说不应该喝太多酒。更何况吴邪还有新剧，如果喝坏嗓子了，还不知道阿宁会怎么数落他。
　　可两人分别太久，有太多话想和对方说，不知不觉间，酒就全灌下去了。
　　解子扬还算清醒，起身去结了账，然后回来扶着一直在嘟嘟囔囔不停吐槽的吴邪上了出租车。
　　解子扬没见过喝醉的吴邪，怕他撒酒疯，于是一直揽着他；吴邪的酒品却还算好，也不闹也不吵，乖乖地靠在解子扬怀里，一直在小声地念着他们原来的事情。解子扬嗯嗯地应着，很快就到了吴邪家。下车时开出租的姑娘少要了个零头也被吴邪又鞠躬又抱拳得感谢了半天，完全没注意到那姑娘在一边激动半天，转身就把手机摸出来了。
　　解子扬扶着吴邪进了屋，哄着他爬上床，然后准备离开时，被吴邪揪住了衣角：“……老痒……你今天就住我家吧……”
　　说罢又爬起来，晃悠着去柜子里拿了被子打算铺到地上。一边晃悠一边继续嘟囔着：“说好的……你要教我……教我配音的你也没教……算你欠我的啊……”
　　“你、你真的想好了？”解子扬喝多了有些结巴，“网配圈可是、可是很……乱的，什么……什么人都有……”
　　“哪有那么乱……”吴邪嘟囔着弯腰铺被子。衣服因为刚刚在床上滚过变得不整齐了，露出了小小的一截干净的皮肤，“我和你说啊……我昨天通过他们的考试了……很好玩的……他们都说我念的很好呢……”
　　“他们？谁？”解子扬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吴邪。
　　“嗯……有好多。”吴邪晃悠着坐下来，身子一歪栽到解子扬怀里。然后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数，“小花和文锦姨都有说……嗯还有阿宁，她可像个女皇啦……胖子……黑……虽然小花不让我叫他哥哥……嗯……秀秀萌萌……萌萌是个男生诶……还有小云彩……禁婆婆谁的……嗯……还有……还有一个人……谁来着？”
　　“都……都是你们妖孽组的么。”
　　“啊对了！”吴邪掰着最后一根手指头，“是小哥！小哥好厉害的！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厉害的！昨天我就是和他配的戏……他唱歌也很好听呢！比小花唱得还好……我来给你放……”
　　“不用了！”解子扬按住爬去开电脑的吴邪，“我、我不想听……你、你去睡觉。”说完就把吴邪赶上了他自己的床，扭身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困惑不已的小老板躺在床上发呆：“……他怎么不喜欢小哥啊……”
　　……没办法喜欢啊。

　　吴邪的房子是租的，一室一厅没有阳台，解子扬只好去厨房吸烟。一阵冷风吹得他清醒了不少。
　　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吴邪的？好像是从母亲病重他来自己家帮忙照顾母亲开始的。那时解子扬成绩并不好，整天无所事事，在学校混日子；后来母亲生病了，他需要照顾母亲，学习更是顾不上……吴邪就是在那时走进了他的视野。他帮他照顾母亲，帮他补习功课，虽然是在响应学校的学雷锋活动，可解子扬依旧很感谢他。
　　可以说，是吴邪帮解子扬认识了一个新的世界。
　　由于怕吴邪无法接受这种感情，自己就一直作为哥们在他身边。再后来，母亲去世，自己也去了美国，可心里一直忘不掉那个严肃地告诉他不要放弃的脸庞。

　　“该死！”解子扬掐断了手里的烟。怎么会让妖孽组占了先！还有那个小哥……说的是叁柒零？
　　他平定了下情绪，并且决定不要告诉吴邪，自己所在社团和妖孽组的恩怨。
　　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这样就不会为这种无所谓的事情发愁了。
　　解子扬悄悄推开门，看着睡熟的吴邪好一会儿，又悄悄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