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红颜谁的天下》青木凤凰

1、第 1 章

　　我是天之骄子。

　　母亲常这样对我说。她把脸贴着我的小脸上，告诉我，我是父皇最优秀的儿子，也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

　　“天龙，你看，这片国土将会是你的，这万万子民将全都是你的。你将是古延王朝最伟大的王！”

　　母亲拉着四岁的我登上高高的拜月楼，高高举起幼小的我对我说。

　　小小的我听不懂母亲口中的国土和子民，也不知道王是什么，那时候的我只对拜月楼对面高山半腰处的湖泊和楼下泪珠状的苦湖感兴趣。

　　后来听苍栖大祭司说，那座山是沧源山，月神在那里出世轮回。山腰处的湖泊是月湖，是月神陨落的地方。

　　楼下泪珠状的苦湖湖水世世代代清澈澄净，湖水却如悲伤的泪水般苦涩无比，传说那是月神的眼泪所化。

　　即使一片树叶坠入苦湖中也会缓缓沉默，那是月神的愤怒与悲哀。

　　古延王朝每一代都把犯罪的宗族投入苦湖，作为对大逆不道者的惩罚，也作为对月神祭祀的牺牲，来平息月神的愤怒。可是湖水并没有因此而变淡，反而更咸了。

　　“唉，千百年来，这苦湖之水浸染了多少血泪、悲伤、背叛与罪恶啊。”混沌的夕阳将他佝偻瘦削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四岁的我还理解不了那些复杂的东西，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深不见底的苦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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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抱着我，在我耳边问：“龙儿，你当上了皇帝要做什么呢？”

　　“龙儿要封母亲为皇太后！”

　　母亲立刻就笑了，将我揽入怀中说“龙儿真乖！”四岁的我懵懂地看着母亲。那时候我还无法理解大人们对权势利益的狂热，只是机械地重复母亲曾教过我的话。

　　我叫天龙，母亲说这是个好名字。因为父皇是天之子，是龙。我是龙的儿子，未来的天子，未来的龙。

　　然而太子却不是我，是天久。他比我大七岁，是皇后的儿子。母亲说天久生下来就被封为太子，每当说到这些时，总是言语间带着浓浓的恨意。然后她看着我又缓缓地笑了：“还好，还好我还有你，天龙！”母亲紧紧地抓着我，踌躇满志。

　　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因为相貌。兄弟姐妹多继承了父亲的相貌，只有我和天久例外。当兄弟姐妹恭恭敬敬地站在父皇身边时，我却蹭在父皇的怀里，扯着他的大胡子，父皇把大手盖在我脸上，我抓起他的大手去亲。我在兄弟姐妹各异的眼光中肆意撒娇，父皇豪迈的笑声大殿外都能听得见。

　　天久看我的眼神最奇特，那是一种什么眼的眼神啊……既不是嫉妒，也不是羡慕，也不是淡然，更不是不屑。那么复杂，那么深沉，带着一种孩子不该有的忧郁。

　　父皇笑吟吟地揪一把他苍白的小脸，俯身把他捞到自己的腿上坐着。他很拘谨地，眼睛看着地下。

　　“小龙，这是你的哥哥天久，你们不经常见面大概不认识吧？叫哥哥。”父皇声音爽朗。
　　“哥哥……”

　　天久蓦地抬头，仍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声音古怪颤抖地叫了一声弟弟，犹豫地伸出手，理了理我额前的发。

　　那是一只本不应该属于太子的手，苍白枯瘦，带着淤青。

　　父皇握住天久的手，眼神由愧疚转为暴戾，狠狠地将眼前的桌子掀翻。天久颤抖了一下，将头深深地埋进父皇地怀中，带有淤青的手紧紧地抓着父皇的衣襟。

　　父皇怒吼：“虎毒尚且不食子，那个疯女人竟然这样对自己的儿子！来人啊，把那个疯女人关到静思殿思过！”

　　父皇口中的疯女人就皇后，她确实离疯不远了。听母亲说她为皇位之争着了魔。父皇对她的宠爱已淡，母亲恩宠正盛。后宫传言皇帝想另立母亲为妃。

　　皇后战战兢兢疑神疑鬼，同时又嫌弃天久不够聪明，没有我受宠，她害怕皇帝废掉天久立我为太子，到时候她的皇后之位不保，她父族的荣华不在。于是她在深深地提防着母亲的同时，对天久愈发地恨铁不成刚起来，把自己的怨恨恐惧都发泄到天久的身上。

　　母亲说道这些时，嘴角噙着鄙夷的冷笑：“那个愚蠢的老女人，那样对自己的儿子，就算天久当上了太子，她也不能如愿保住自己皇后的宝座。”然后她又低下头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龙儿是娘的心肝，娘从来都不舍得伤害龙儿。龙儿快快长大，你还小，娘照顾你。当你长大了，娘就老了，娘就需要龙儿的照顾。”

　　我抬头仰望母亲盛妆的容颜，不太理解老这个词的含义。老了是指向苍栖大祭司那样干瘪佝偻吗？可是他并不需要人照顾。

　　我疑惑地看着母亲，母亲只是微笑地揉揉我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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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把岁月慢慢吹长，在漫长如梦的童年里我遇到了宿命中的真衣。童真的心将童年渲染得风轻云淡而朦胧，我记不起最初是怎么认识真衣的了，好像一些都是冥冥中宿命的安排。

　　真衣在我懵懂的记忆中腼腆而冷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本来腼腆冷漠的真衣忽然对我很温柔亲切。每次看到我真衣总是把我抱起，放在石墩上，含笑地捏捏我肉呼呼的小脚丫，年幼的我只能翘起脚丫茫然地看着这个比我大了四五岁的女孩。

　　忽然有一天，我在花丛中看了嬉笑的天久和真衣。真衣的小指上系着一根长长的丝线，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而长长的红线的那一头连着的是天久的小指。我从没有想到苍白安静的天久竟然会有这样张扬欢快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