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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昨日 ...
“韩相,前方有辆车挡住了去路,看样子是谢大人府上的座驾。”车夫隔着帘子朝车厢內禀告,“是不是要小的逼退他们?”
韩宁自沈墨那边出来,独自上了马车,一路慢慢往回走。朗生被沈墨支开去了西凉寺,西凉寺偏远,估计要入夜才能回来。
“谢大人?”韩宁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站起身掀开帘子往外一看,果不其然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显眼处有着谢家的标记,悠悠的开口,“是祸躲不过,在下也该去会一会他了。”
谢家在虞国有着一个极其微妙的地位,谢家主事谢斐然谢大人乃是织造司司局一职,这个位置不高不低。身为国丈大人,为防外戚干政,国丈大人身处之位向来是经过考量的。自然这一番计较都少不了韩宁在其中斡旋。
韩宁一路上都在揣摩府中内鬼之事,沈墨能提供的信息并不多,毕竟他亦是他国之人,在虞国不能冒冒然参与其中,且身边可用之人并不多,虽有心合作,但也无力担当。
正拧着眉头思索手中的线索,不料又遇上棘手之人。
韩宁起身下了马车,定定的站了一会儿,才提步往谢家马车走去。一路上,韩宁面容冷静,无一丝起伏,心里却像揭开了锅。
谢斐然之于自己,可谓说是父亲之于儿女,亦是亲人亦是老师,可谢大人之于韩相,那只能是政敌,更何况在谢大人的仕途上,明里暗里,韩宁做的手脚也不少了。
而之前,谢大人几次三番要从韩相手中夺权,又几次三番暗中指示忻夫人主掌后宫把握国主,从而废除韩相。
时至今日的假手谕与密信事发,要致自己于死地的,韩宁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谢家。
韩宁背后的人是谢家,唯有谢家才能一路暗自培育韩宁成人,又教导韩宁扶持国主,从而霸住朝业,这一切,都是国主涧想了解却从来不知道的。
又怎么能告诉他呢?他心心念念想追踪的幕后,就是他一心依靠的韩大人之亲人,韩宁苦笑,若被虞涧知道,依照他的脾性,唯一的结果与下场,那便是自己和谢家一齐被端。自己尚好,谢家根系庞大,只怕将来翻了朝堂也不一定。
而这一切,也许就是谢斐然想要的:昏君斩忠臣,国内老臣不愿为虎作伥,而忠臣又推脱不了云云众起的呼声,从而一跃登临国主大位。就这样,历史永远是掌握在胜利者手中。
百米之路总有到头的时候,韩宁已然站定谢家马车前。
“韩大人。”马车帘子掀起,露初一张极其英俊的脸,“好久不见。”
谢悭!韩宁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原来是你,谢大人?”
听出韩宁话中异味,谢悭期期开口道:“在下现在官拜刑部侍郎。”
韩宁挥开谢悭递来的手,扶着车轼一跃而上,径直坐定在马车内。
“阿宁,”谢悭四周看了看,料定没有熟人才仔细掩上帘子,返身坐定在韩宁面前,“你现在可好?听说你重伤了,我也不敢来看你。”
“多谢,在下好得很。”韩宁拂了拂袖子上沾染的灰,慢慢开口,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谢大人现在是刑部侍郎,按理也该称在下一声韩相。”
“阿宁”谢悭叹了气,“你是怨我对你不闻不问吗?你知道,我这也是不得以的。”
说罢,伸手过来盖上韩宁的葱指。
“谢大人自重!”韩宁抬手一挥,生生打在谢悭的手上,“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料谢悭慢慢抽会手,自己按着红了的手背,竟然痴痴的笑了,“韩宁,果然你没有忘记。”
“什么?”韩宁心一冷,“谢悭,你在说什么?”
“韩大人失忆了。”谢悭收起一脸嬉笑的表情,“虞国朝堂都传遍了,韩相韩大人失忆了。”
韩宁大惊,握紧拳头重重垂在扶手上,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让在下想一想,”谢悭看着韩宁如此失态,甚是满意,“韩大人失忆一事,先不管真假,总是从韩相府里头传出来的。”
韩宁慢慢的平了心跳,转开眼不再看谢悭。
“能知道韩相失忆的应该还有国主涧。自然,我们的国主大人为了韩相,包瞒都来不及,怎么会把如此不利的消息外传呢?”谢悭眼中弥散开笑意,“这么私密的事情,今日已散播开来,这只能说明韩相府里头,已不如从前那般固若金汤了。”
“你想怎么样?谢悭!”韩宁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谢大公子今天在这里,恐怕不是仅仅为了提醒在下府里有内鬼之事吧?”
“阿宁啊阿宁,”谢悭一手扶额,语气早已温柔似水,“你总是不愿往好处想一想,为何要让自己如此累?这朝堂本就不该是你待的地方,你总不信。”
“谢大公子,这也不该是你过问的事情。”韩宁一脸冷漠,话语间好似结了冰,句句中伤谢悭的心坎,“你就该回去听着你父亲的一字一句,乖乖的做你的孝子。”
“你还是在恨我的。”谢悭无奈的笑了笑,“瞒得过旁人瞒不过我的,我知道你没有失忆,你也知道,在我这边你可以无所顾忌的,天底下只有我不会出卖你,是不是?”
“谢大公子就算说给你家老爷子听了,你以为你家老爷子就会转了对在下的态度不成?”韩宁一哂,“你家老爷子是怎么样的人,旁人不知,你还会不知么?”
“那么,我若去告诉我妹妹呢?”谢悭已经敛了笑,“她很恨你,你是知道的。”
“让谢忻成为虞涧的正妻,这不是谢老爷一直想要的?”韩宁无辜的摊开手,“我只是顺着他心意做事。”
“韩宁,你明知道父亲想并不是这样!他想要自己为重臣,而非拿女儿去换这个国丈的虚名!”谢悭无奈的说,“妹妹越是不顺意,父亲越是恨你。”
“凡事,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句话,当年是谢老爷子告诉我的,在下不过照办。”韩宁长长舒了一口气,“若今日谢大公子想说的就是这些,那么,在下告辞了。”
“别走!”谢悭猛然拉住起身欲离去的韩宁,“我原想,你若真的能忘记,我们,我们是否可以……”
“再走一回老路?还是在下该答应谢老爷嫁与你为妾?”韩宁的手隔着袖子被谢悭握住,紧紧的,挣脱不得,“你还是如之前那边懦弱,我原是给过你机会的,你偏偏不珍惜。”
往事如烟云,转瞬已过眼。
谢悭慢慢松开手,韩宁的衣料是谢家产的,绣着五色祥蝠,寓意着多福之意,可面前这人,却生生却了一种福气。
“朝堂之于在下,”韩宁抽回手,牢牢的掩在袖子下,“犹如水之于鱼,在下从小就被调教成这样,改不了了,这一切拜谢老爷子所赐。”
“我现在在刑部,”谢悭原本便知韩宁的心性,劝亦是劝不得的,“今日我把知道的这些告诉你,只希望有朝一日,韩大人能不要嗜杀,以杀止杀并不可取。”
“以杀止杀?谢大公子也见过德隐了吧,当年于家灭门之事,除了我韩宁,你谢家,他也该算一份。”韩宁回过身,看着面前这名儒雅的男子,鼻尖却萦绕着回忆中那夜无处不在的粘稠血腥气味。
“韩宁,我只希望你终归有一天明白你不适合这一切。”谢悭眼中满溢着怜惜与痛苦,“镇魂还在你身边,若有一天他明白了,你该当如何?”
“在下做过的事情,在下一力承担便是!”韩宁傲着头,眼神坚毅,“在下从来不祈求谅解。”
韩宁,你仍旧如此。谢悭无声的叹息,多少年了,你仍旧未有改变。
“谢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府内人不可信,在下也是知道了。”韩宁轻笑,眼眉弯弯,“今后,不如不见。”
不如不见,谢悭心头辗转这句话,见着这笑又一瞬间晃了神,“韩宁,有些事,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谢大公子,你已经告诉了在下。”韩宁笑得更加灿烂了“谢大公子不能对韩相说的事情,不外乎你妹妹和你父亲的事情,你妹妹的那些花花肠子我一向是知道的,此外便是你父亲的了。”
“韩宁我还是被你摆了一道。”谢悭无奈的笑了,“不错,是我父亲,一个棋子不动作并不可怕,他总有用得到的时候,但是一个棋子要反水那就是该拔除棋子的时候了。韩宁,我不希望有一天我们会走上绝路”
“绝路?怕是决绝之路罢。”韩宁摇了头,“又或者,谢悭谢大公子今天怎么会知道,在下会从这边经过?”
谢悭语塞,半晌才开口道:“韩宁,你一定要将身边每一个人都怀疑彻底才罢休?”
“谢大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韩宁拱手,“但是这一路必然艰辛多难,在下早已明白,就像当年没有人能和我一起走下来一样,今后也只能我一个人走完这条多难的路。”
“就此拜别,谢大人。”
看着车帘再次垂下,遮住了那个纤细却挺拔孤傲的身影,往故之事已去,今日之人莫留,谢悭颓然坐回车厢内。
-
韩宁回府便听说那位殷姑娘上窜下跳了一天,好不安生,又是要去书阁又是要登停雪榭的,未果之后又说要出门去,说是看看国都有什么稀奇好玩的。不得已,才从刑部回来的镇魂,只得带着她出去走走,说是去西凉寺那边。
韩宁一听去了西凉寺,只得苦笑,原来,有些东西比如缘分,是真的存在的。
一路往后院走去,韩宁独身走去近卫队的院子。
“韩大人!”一名近卫队员远远看见韩宁朝这边走来,立刻单膝跪地行礼。
“起来吧,”韩宁环顾四周,近卫队仍旧保持着镇魂调教出来的风格,自然,也是镇魂的师父,于将军一贯的治军风格。
“你是……陆安对吧?”韩宁看着这名面熟的近卫队员,“在洛镇的时候一人连杀胤军十数,单身突围的那个?”
“是。”名叫陆安的队员极其年轻,和镇魂差不多的岁数。见自己被主子记住了,不由得红了脸。
“你那军功,在下都记得。”韩宁抬眼望着天,“洛镇,一切我都记得的。”
“陆安,从今天起,你便是近卫队副队长了。”韩宁抬手拍了拍陆安的肩,“回头好好干,镇魂不在的时候,近卫队就是你负责,别让我失望。”
“是!”陆安眼眶一热,赶忙伏地行礼,“定不复大人所托!万死不辞!”
“要接手的那些事情,等镇魂回来自然会转交给你。”韩宁满意的点点头,“另外,府内的殷桑桑,你给我看好,一有动静就给我回报,切记她不要让他乱跑!明白了吗?”
陆安也是个聪明人,听出韩相话中意味,连忙称是:“殷姑娘的一举一动,在下定会一丝不漏的禀告大人,大人放心,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此事。”
真是个聪明人,韩宁暗暗摇头,若不是府里有内鬼,每一人都该是以一敌百的精锐,可惜了。
是夜书阁,韩宁灯下独自翻阅卷轴,一遍又一遍翻看了府内众人的身世卷轴,那些,都是自己曾经的笔墨,细心记下每个人的一点一滴,而今,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主子,”梨花端着食盒轻轻扣了书阁的门,后院的下人婢子,唯有她被允进入前院。
“梨花,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韩宁放下手中的册子,揉了揉眉头,“镇魂他们回来了吗?”
梨花搁下食盒,走到韩宁身后,轻轻替她按着额头,柔柔的,让韩宁感觉异常舒坦。
“没呢,西凉寺那边传了话过来,说有事耽搁了,明早儿才回来。”梨花轻轻叹气,继续说到,“说是镇魂和殷姑娘遇到了朗生公子,今日朗生也去了西凉寺?”
“唔。”韩宁含糊的答应了一声,靠在梨花的腹上微闭着双眼。
“不是说今日去的乾坤公子府?”梨花好奇道,“怎么又去了西凉寺了?”
韩宁双眼一睁,直起头,梨花只得停手。
“梨花。”韩宁转过身,抬头看着梨花。
年华转瞬,梨花今日业已二十好几的人了,在平常人家,也该是膝下有了儿女,可梨花今日,仍旧一副姑娘打扮,只是岁月早已悄爬上梨花的眼。
见自家主子看着自己久久不语,梨花心里一沉。自韩宁清醒,发现失忆以来,韩宁的所作所为越发离奇,先是有意无意问自己是否想到出府,而后收容了外人殷姑娘,还做了女服,之后邀不到乾坤公子,主子竟然自己亲自登门拜服,这一切若摆在从前,简直无可想象。
而梨花也曾如是问过朗生,可朗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是失了记忆也转了性子,梨花只得如此安慰自己。
“主子?”梨花低了眉眼,试探问。
韩宁眼中的探究忽然收了去,又露出迷茫一色,说:“梨花,我今日遇到了个人,谢悭。”
“谢大公子!”梨花惊讶的掩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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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节用语有误导作用,于是改了,十分感谢文下留评的两位读者,某人感到自己表述不严谨了,改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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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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