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三生》郁非鱼

116、轮回-真假难辨

　　望着这庄严肃穆的大殿，谁能说人生不是一场永无法完全预料的演出。也许仿佛只是昨日这宫内一角，原以为我毕生的心愿就是永与此地绝，但未曾料想的是，时隔一年，在真实的岁月中，我腰杆挺直、足迹自由的迈进了这里。
　　“参见皇上。”烟雨恭声拜倒，双手呈书筏，又出声：“下官游历五国一年，著五国风俗志一本，特敬献皇上。”
　　“嗯，有心了。”上面传来皇帝已显疲惫的声音。

　　烟雨偷循声望去，仅隔一年，在高位的皇帝已是尽显老态，只依稀辨得观江台上看到的那只悲壮又豪气的雄狮的影子，也许是，岁月不饶人，但也许是，人不饶岁月。

　　烟雨没有抬头，不知的是，座上的房肃一直看着她手腕上的手镯。
　　最后，皇帝便让烟雨退下了。没有过多的安排，也没有问询，谎言，只要相关的人都默认，也便成真了。
　　真话，只要决定力量表示反对，也便成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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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回到了木府，管家将这里料理得很好。一年整了，园子内几乎没有什么改变，连自己住的房间也是一尘不染，就像这房子从来没有闲出来一样。
　　管家自是喜出望外，只念道到：“本念过年的小姐会回来了，却没想到已到春末了。”
　　烟雨笑点点头，没过多解释。

　　回金尊国，惊鸿虽没说但也知他已然没打算让烟雨一人面对。但因果循环，烟雨却知，有些事还是自己一个人面对容易一些。他一过来，也许事情又会凭添许多变故，临行之日，沈惊鸿将金尊庙堂之上的微妙情形也说与了她。

　　自尹相造反一事，虽大皇子这一门的势力看似薄弱了些，但皇上明显对这个大儿子多了些倚重。太后那一系都是拥护子程，金尊尚文，文士也多与子程亲近，但他的争位之意不明，多少暧昧。三皇子自小远离权势纷争，但依他现有财力和家族名望，也被商贾倚往。四皇子从小天资过人，其母也恩宠正隆，倒也可能是一匹黑马。
　　还记得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烟雨只是怔然。

　　“很多人只是在这个位置上，不一定就必有这个心。”
　　沈惊鸿没有回话，却只是道：“有没有只是一念，不过，你这个样子，我倒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烟雨摇摇头，只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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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乡定要访故人，与问璇约到了群英会，过往的纠葛倒不是不甚重要，只是过去了不计较就不计较了。
　　而子珊，听说是大病了一场，最后，由神医之徒诊治，只说是一位季姓的年轻大夫，其他的，就没有什么风声。

　　来得早些，避开那些熟悉的面孔，从后门径直上到群英会的三楼，依旧的满座，只是这些高朋总让人难免有物是人非之感。
　　之前，群英剧场的台柱子们，已经各领一方到分会执事了，但又有何妨，对台下的观众而言，一代新人总该换下那一代旧人。

　　不知是哪位大师的力作，听说之前也是场场爆满，举目望去，子庄倒是深谙新戏之精髓，这剧场已诚然如那世的电影院，观众有男有女不在话下，而且有老有少，烟雨脸上只是一丝不经意的淡笑，将精力注意到台上。

　　主线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公子，自小迷上了做风筝，初因门风开化且此公子颇得宠，遂也都顺此公子之意，只是到最后，在家人和时势双压之下，决心放弃风筝，重归学堂。
　　当中不乏顽童趣事、风筝制作真技和借风筝传情的雅趣，但烟雨被最后一幕深深触动。

　　春风得意登科后的世家公子，一日在后园中闲坐，看到院外飘过的一只风筝，随即起身追了出去，儿时到少年到青年的场景，跟随着流动的幕布一幅幅的流转出来，那位世家公子转过数不过来的小巷去追那个风筝，就在一个拐角，他准备停下来歇一歇。
　　那只风筝却是停了，最后断了线似的往上飘，直到脱离所有人的视线，那位公子茫然的向上看去，最后一幅场景画布直坠下来，画中是一座再荣华不过的金殿。

　　“爹，你怎么了？”隐隐约约，是一个清脆的童声，烟雨往声源处看去。
　　“无事。”那被叫爹的似有些神伤，也许这个戏，只有中年人才能真正看懂吧。
　　幕落了，那位爹将儿子领走了，而烟雨的眼却没有收回来，毫无悬念的，她的目光穿过这戏台，落到了另一双同样淡然的眼睛上。

　　“子程哥哥。”烟雨轻道。
　　一只香炉，两杯清茶，楼阁闲话。

　　“我去过天一阁，但说你已许久不去了，前殿议事我现在不便拜见，昨日进宫便没找你。”烟雨笑说到。
　　子程的手顺着杯沿一圈圈的游走，没有直接回话，却忽然抬头，脸上不辨喜怒，轻道：“我没想到，你却回了。”
　　烟雨也没接话，只是如许多久不见的好友那般问到：“你还好吗？”看这模样，却似不好，子程，他愈发的沉闷了。
　　“不好。”子程回答得直接，却是没再说下去。

　　看到这样的他，烟雨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空。
　　有一个人，总不瞒你，一心一意待你，不给你压力，用他的臂膀护你为所欲为，如果说我们不曾为这样的人动心，那我们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儿女情长烟雨素处理得不算九全，更何况这情中还加上了民族大义，但季老的话总不会错。
　　烟雨只得说到：“我只记得，有人跟我说过，不论时势，做自己才最适合自己。”

　　自见面到现在，子程已经接受了那个一直确定的事情，她从来不在自己的身边过。既然她依然此般坦荡，我又何须做那些个姿态，归为一句话：真希望她走了之后再也没回来。

　　“想成为自己，必须先成为别人。”敛了心神，子程只是说到。
　　“你就不担心，做别人太久了，你会忘了自己。”烟雨微皱眉。
　　“烟雨”，子程脸上浮出一丝苦笑：“还记得，你给我讲的庄周梦蝴蝶的事吗？”

　　烟雨有些不解。

　　“庄周入梦，成为了一只在花园中翩翩起舞的蝴蝶，醒来之后，他却疑惑了，到底是一名叫庄周的人做梦自己变成蝴蝶，还是一只蝴蝶做梦自己成了这叫庄周的人呢？”子程讲了这个由烟雨说与他的故事。
　　“后来，我常想起这个故事，特别是你说了做自己之后。”子程望着烟雨，解疑：“反正是梦是醒已不明了，做真做假还重要吗？”

　　烟雨忽觉得有些无力，从没有人如此理解庄周梦蝶，果真是人都由着自己的遭遇去理解这个世界。

　　“当然重要，做庄周时就梦蝶，做蝶时就梦庄周，不管是梦是醒，总有你应该成为的人。”烟雨回过神反驳回去。
　　子程噤了声，只是这个应该中一直没有你。

　　“慕灵如何？”鬼使神差的，烟雨用一个最不合适的话题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
　　“她很好，现在主管修书之事。”子程淡然回到，心中却又是一股情绪。
　　“那就好。”纵然烟雨再想说些子程与慕灵如何，也只得用这三个字回答。

　　“子程哥哥，谢谢你。”烟雨诚意的道一声。
　　“他似对你很好，以前在金尊，你全然没今日这样的英气。虽于我，你一直是洒脱而恬静的。”子程忽然开口。
　　“是的。”烟雨笑答话，乱麻总需快刀来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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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此回却是应慕灵的邀约，到天一阁当差，几日下来，烟雨终知慕灵主持的修书一事到何地步，却是更敬重她。
　　闲暇，两人也会有一些趣谈。

　　“烟雨，你那五国风俗志，以故事定国民性情，甚是趣味十足。”慕灵翻看着书说到。
　　“我只是正经的写不出来。”烟雨老实答到。
　　慕灵一边翻一边说几句，到最后土析国那章时，却是皱起眉，问到：“这土析国第二章的故事中，讲的是蚂蚁前三季都在为冬备粮，最后，安然过冬，而蚂蚱却是一直唱歌而不事劳作，到了冬天，不能如蚂蚁一般在洞内享受吗？”

　　说到这个故事，烟雨停了笔，饶有兴致的问到：“慕灵，你说说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理？”
　　“要我说，”慕灵略一沉思说到：“勤者，足也。”
　　“子程哥哥也是这个说法。”烟雨不避讳的开口：“他还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慕灵面色微黯，只是笑笑。
　　烟雨开口：“却有一个人有与我相同的疑问，为什么要把蚂蚁的忙碌捧得高于蚂蚱的歌唱呢？”
　　慕灵笑得坦然：“是那位沈公子吗？”
　　烟雨笑点点头。

　　“其实，子程待你也是不错的。”
　　不是他给的少，只是他给的才是我想要的。不是吗？
　　我很庆幸，你也懂得这个理。

作者有话说

　　重量级的，当然最后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