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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藏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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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将军找你来是让你与秦颐岩副统领一同前去藏剑山庄参加名剑大会。天下工艺大多相通,天策铸甲公认的无人匹敌,一如唐门在暗器界的名望。藏剑山庄想要在铸剑上占得头筹,必定是要得到这老几门的认可来借势的。
名剑大会因为第一届的成功名声鹊起,一众门派家族来的人络绎不绝,年轻人们皆是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墨阳,甚至都包括了当时连四季剑法都没有学会的藏剑四公子叶凡。
你这个时侯才知道八重血居然以十八岁之龄位居藏剑七子之一,是个不折不扣的年轻才俊。你也是这个时侯才知道他居然还可以使用重剑,而使重剑的时候才是他战斗力爆发的时候。你想起那几天在天策相处的时候他都是以轻剑非常轻描淡写的清剿了天策附近的神策营。你想他果然是没有说大话吧。他现在的程度果真是自己不可企及的。
不过奇怪的是,除了维持秩序之外,其余藏剑六子均试着打擂夺剑,可惟独八重血,你没有在擂台上寻见。后来你借口累了提前离开了喧闹嘈杂的擂台,在庄子里寻了个遍才发觉那人正独自坐在屋顶上,面目有些寥寥的拿着一小壶酒,眉眼因为江南渐渐微弱的暮色有些不甚清晰。你看着他有点发愣,觉得他实在有太多的面目,笑着的、戏谑的、自信的、飞扬的、沉重的,可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怅惘的表情,似藏沉痛。
你想你果然不够了解他。你想了解他。
“哟,是你啊。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八重血是看到你了,把酒壶顺手放在屋脊上站起身来。
你蓦地一惊,低了低头脸有点发烫。他见你没有回答便笑了一下,从屋顶轻轻巧巧的跳了下来,“找不到去擂台的路吗?我带你去?”
“啊。”你应了一声也算暂解了挡下的窘迫。他便朝某个方向走去,你紧紧的跟上去,看见那微微发寒的刚洒在他身上,让他一身本该华丽热闹的金色衣服都显得有些寥寥。
“你怎么不去打擂?是你的话一定能赢吧?”你开口问。
“懒得欺负你们。”他懒洋洋的说着然后又顿了一下,抚了抚腰间那两柄剑,叹了一声笑道,“更何况……以心为剑,是为藏剑。”
你愣了一下,他却已经继续向前走去了,“喂,再不跟上可又要丢了哟。”
“我不去擂台!”大约也有点赌气的味道,没有经过大脑的喊了出来。
“诶?”他倒有点意外。
“我想和你一块喝点酒。”你酝酿着踌躇了一下才说。
他是真的有些惊讶了,看着你,眼睛里面有亮光在微微闪动,旋即他又笑了一下,大抵也有推脱的成分在里面,“诶,天策不是禁酒的吗?秦副统领看我带着他得意门生去喝酒的话会杀掉我的。”
“那时打仗的时候才会禁。”你无视掉他暗含的拒绝,想了一下道:“那我看着你喝也是可以的。”
“那能有什么意思。”他摊摊手有点无奈的意思,看着你的眼睛,终究还是不忍拂逆,犹豫了一下道,“你能跳上屋顶的话就由你。”
跳房顶对你来说全然没有挑战性。你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情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脸,运功一下子就蹿到屋顶坐下。他便在离你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重新拿起来酒壶。
“在想什么?”你问他。
他看了下你,似乎并不想说,微微垂下头去看着壶中琥珀色的酒液,沉默了很久,久得你都觉得是等不到了的时候他才开口,“今天……三公子也本该能参加的。”
“诶?”
“他本也该站在台上,像大公子那样一人一剑傲视群雄。”八重血说着,眉眼神色复杂。
“他怎么了?”你一怔,有点不着头脑。
八重血沉默了片刻,有点欲言又止却最终仰头喝了一口壶中烈酒,道,“前年藏剑大敌来犯,三公子贸然闯入我们藏剑七子的掠影惊鸿阵中。我们初习此阵,收发尚不能自如,三公子岁连躲五剑,但终究还是为我一剑剑气所伤,经脉尽毁……”他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平静如一地落定的尘埃,但眸中闪烁的光显然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他如何能够不在意!
你不知道如何安慰,可是觉得不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想了一下终究还是最为笨拙的说道,“也不是你的错……”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叹了一声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就算他是不小心就算那是不可控就算藏剑的所有人都没有怪他包括三少叶炜,可这些有什么用?
“都发生了也没有办法改变了啊。”你应了一声,看着他,目光明亮。你那一刻突然有点像握他的手希望安慰他给他力量,可你终究还是克制了,只是又添了一句道,“别这么困扰自己。”
——他惋惜他痛恨他后悔,但都已经于事无补了不是么?
他抬头看了看你,忽仰头将壶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淡淡一笑,“多谢。”
你那一刻有一种奇怪的错觉,觉得你们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点。你似乎能够触及到他的内心,那最柔软的部分。
这个黄昏大概是被这酒浸泡得有点醉了。八重血用明亮的眼远望着天地进出的山峦吞没的日光,轻轻的与你说话,声音有些飘忽,带了点岁月仓卒的慨叹。
你得知他是孤儿,小时候被一位高人救下,传授了些武功底子。后来那高人不知何故一去不回,他便在这江湖独自游荡,最后被叶孟秋带到了藏剑山庄,修习问水决和山居剑意直至今日。外出游历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寻找过那位恩人,但却一直未果。
“是怎么样的人啊?”你撑着头看他。提起那位高人的时候他神色多了几分朦胧的追忆,显得十分柔和,“当时我只有五六岁,只记得他非常年轻,丰神俊朗。不过眉眼间总有一种……沉郁或者失望的味道。他一身功夫非常厉害,我想如果他愿意的话,绝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我这些年走访许多江湖大家均未寻得,想来他必定是有心归隐的。”
他叹了一声,抬头看看渐次沉黯下去的天色长身而起,侧头看着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不然秦副统领该着急了。”
你便点头跃下屋顶。他走在你身旁看起来毫无醉意,眼神如同一汪深潭,看不见底。你想你们初见的时候他的洒然戏谑,全然不似是这样背负如此苦难过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