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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恶盈盈相思毒局 ...

  •   陈氏到卢家,卢宝润迫不及待问:“说得如何?”

      陈氏叹叹气说:“没戏!人家老公看得可严!”

      卢宝润皱眉道:“不是说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么?她这男人倒那么有骨气?别是你没有给我用心吧?”

      陈氏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叫屈道:“皇天菩萨!我还不用心!她生孩子那回我都被人大耳刮子抽了,如今厚着脸皮还去主动登门,这要还算不用心,也真找不出用心的法子来了!”她含冤地看看卢宝润。卢宝润敷衍地拍拍她的脸,满脑子还是另一张清艳的脸庞,想了想道:“人穷志短。姓博的真的穷到揭不开锅了,难不成还一家子一道饿死?你再去探探人家口风,说我答应多多地给钱,保他另娶一房能干贤惠的妻小,他如今儿子也有了,何苦守着一个漂亮女人过穷日子,他有这个福气养么?”

      陈氏撇撇嘴道:“我看那博英祥颇有几分骨气,说几句话像读过书的书呆子,最不容易说通。我这张脸又不是欠揍,干嘛老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看看自己这么撒娇撒痴的,卢宝润似乎也没有丝毫动心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气馁,甩甩手帕道:“我何苦来哉?!”

      卢宝润叹口气,从荷包里摸了两个银锞子丢到桌上:“你的脸贵重!这么多够不够?”

      陈氏眼睛“霍”地一亮,却装一副不屑的样子道:“三爷以为我稀罕钱?”

      卢宝润又摸了两个放在桌上,笑道:“你是不稀罕钱,不过你男人稀罕——家里谁弄得来钱,谁就是主子,对不对?我知道你委屈,嫁了这么个人,这次的事办成了,我还有谢你的法子呢!”他背着手开始冷笑:“你们那个保长包彭寿其蠢如猪,我可和他不一样。我卢宝润想办成的事情,在兰溪县里还没有办不到的!”他的脸色在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中显得越发青黯冷峻:“博英祥识趣则罢,我让他好好过日子,互不相干;不识趣,就叫他见识见识我的手段,兰溪的人才知道,惹谁也不能惹卢家。”

      他说得淡淡,陈氏却不由打了个寒战,她眼前突然一闪,原来是门帘子被掀开了,卢三奶奶怒冲冲站在门口,可看到丈夫和陈氏分两边站着,没有什么苟且的事情落眼,立刻愣住了,她见卢宝润眉头一皱一副不耐烦的神色,赶紧解释道:“我听人家乱嚼舌头……”

      卢宝润喝道:“妇人家没见识!人家吹个风儿,你就以为要下雨了?滚!”

      三奶奶捉奸不成,反而受了一顿呵斥,自讨没趣儿,讪讪地放下门帘打算出去,听到卢宝润又道:“回来!”赶紧停下步子。卢宝润想了片刻,才说:“你放心,我就是玩女人,也要叫人找不出错来。只看你有没有这个肚量,有肚量,你还是卢家的三奶奶;没肚量,就凭你无子、善妒,我把你休回娘家,丈人爹也只好打折胳膊袖子里藏!滚吧!”

      三奶奶被说得一眶子泪,忍着不敢掉下来,吸溜着鼻子退了出去。陈氏勉强笑道:“三爷,我……我也不过一个没见识的妇人,没的误您的事儿……”

      “你要打退堂鼓啊?”卢宝润嬉笑着到她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颏儿,“不成,是你惹起了我的火,你不浇灭叫谁来?我看你是个拉皮条的积年马泊六,别辞了!放心吧,只要事情办好,准有你的好儿!你还怕我罩不住你?”他拿起桌上四枚银锞子塞在陈氏手心里,用拳头握紧了,见她受了辱,脸涨得红红的,不由自负地一笑:“她如今三个月了,也该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别怕伤阴骘,回头我给你够够的钱去庙里烧香,佛爷那里看着香油钱的面子,也一定不会难为你。只是我这里拖延不得了,别惹得我得了相思病,到时候拿无干的人撒火,谁都过不得好日子的,明白么?”

      陈氏心里越发发寒,脊梁上冷得几乎想打摆子,强笑道:“我明白了。只是这姻缘的事……”

      卢宝润一口打断道:“姻缘的事也在我卢宝润手里握着!和你这条命一个样儿!”

      陈氏颤颤地站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离开了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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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愣着神儿,被抽了主心骨似的沿着往家走的道迷迷糊糊前行着,直行到了家门口那条河边,才看见沿河的埠头上三三两两都是洗衣洗菜淘米的年轻姑娘、媳妇们,入了春天气暖和,她们都把裤腿卷到膝盖上,穷人家女孩子的天足踩在清粼粼的水里,欢笑声不绝于耳。陈氏定睛一看,果然她要找的人也在这里头,背上背着一个白嫩嫩的娃娃,正把洗好的菜放在簸箩里,放下裤腿蹬上鞋,预备离开的样子。

      陈氏紧张地思索着如何开口才好,见她已然上岸了,才摆上笑脸迎上去,先摸摸小奕霏的脑袋赞了几句,接着才说道:“你们家男人还没回来?”

      冰儿抬头望望日头,笑道:“才刚刚下午,哪有这么早?他累的时候,要去柜台上摆一两碗酒散散心的。我也由着他去。”

      陈氏笑道:“你倒是贤惠!”

      冰儿亦笑道:“‘贤惠’这词,以前倒是没有人用在我身上。”她对陈氏心怀警惕,不过毕竟自己生孩子时人家帮过忙,以前的事情也就闭闭眼装糊涂。不过仍然不愿和她多言语,找了个由头走在前头,把小脚走不快的陈氏撇在后面。

      春日天暗得也晚了,只等太阳彻底落入人家的檐头,冰儿才听见英祥开门的声音,她一边把刚刚做好的饭菜端上桌,一边抱怨着:“你如今越发回来的晚了!说你累,难道我在家带孩子就不累?”英祥笑笑不言语,吸溜鼻子赞了声“好香!”又进房看了看在小床上睡得着呼呼的奕霏,才盛了一大碗米饭往嘴里扒:“饿死我了!以前听说有人一顿能吃半斤饭,我还想着都是杜撰的吧!如今自己也成了一顿吃半斤的主!”吃了一半,哄得肚子不叫了,才有闲从褡裢里把今日的所得掏出来放在桌上:“你收着。”

      冰儿看看那一个个血汗钱,倒也有点心疼英祥,边自己盛了饭慢慢吃着,边问:“今儿外头有啥新鲜事?”

      英祥道:“没啥。左不过又到了采桑养蚕的时候,县太爷出告示劝课农桑,又说京里皇后也将行亲蚕礼,下面一水儿地歌功颂德。还有——今儿喝点小酒,还有人撺掇着我去玩两把牌。”

      “这也能去啊!”

      “当然不能。”英祥扒完了一碗饭,赶着又去盛第二碗,“赌博素来是被禁的,何况这也不是我能玩的营生。天下哪有靠赌发财的?我才不去理他们呢!”

      吃完饭,冰儿给醒过来的奕霏喂了奶,英祥则帮着刷了碗,见天色尚亮堂,他数日没有读书,心里正是痒痒,便捧着上次买的几本,坐在门外石凳上看书。冰儿逗弄了孩子一会儿,把玩累的颐霄又哄睡了,听见外头陈氏甜腻腻的声音:“哟!读书哪?”

      英祥不咸不淡的声音:“嗯。”

      “我就瞧着你不像一般人!”陈氏道,“读的什么书呀?我倒也识几个字,你再教教我?……呵呵,还要我给你束脩不成?……”

      冰儿听得火大,不言声跑出去盯着,陈氏带着笑的脸一下子僵住了,讪讪地抚了抚鬓发,随意寒暄几句离开了。冰儿等她走了,对英祥道:“再看!再看就要得雀蒙眼(1)了!这个季节最好,等下我给你捉萤火虫‘囊萤’去?”

      英祥无奈地合起书本,揉揉眼睛,跟着气冲冲的妻子进了房间。房间里昏暗得已如晚间一般,他把书放起来,亲了亲睡熟的儿子,见冰儿坐在床沿叠衣服,既然无事做,那打发时间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小两口的亲热了,上前一把揽住妻子,把她手中叠了一半的衣物丢开到一边,探头在她脖颈里轻嗅着,渐渐自己也被迷住了,边伸手解她衣扣边笑道:“什么时候能再生?我们家一直单传,既然都说你是宜男之相,那要是帮我多生几个儿子,可是再好没有了!……”

      冰儿轻轻在他乱摸的手上一拍,笑道:“急色鬼!这还在哺乳呢,哪里生得出来?再说,我是属猪的么,就帮你一窝一窝生孩子?……慢点,我身上刚刚养好,你可轻些!”英祥点着头,迫不及待地探手在她身上抚摸,摸了一阵,凑在冰儿耳边说:“人家生孩子都发胖,你怎么倒又瘦了?”说完,自己紧接着轻叹道:“我知道你辛苦……”心里怜惜珍重,动作越发轻缓温柔,捧着她窄窄的小腰如捧着件珍品一般。竹床发出的声音亦如乐音一般,带着轻盈的节奏,他们惯熟后已然不大顾忌,任凭这声音传到隔壁。

      陈氏在隔壁的卧室里厌恶地看着自己推了一天牌九、喝得一身酒臭、倒头就睡的丈夫,那张蠢笨如猪的面孔和那蒲扇大的粗糙巴掌无一不让她恶心。隔壁欢爱的两口子,如一双璧人一般,和谐得令人妒忌,她想着英祥俊逸的脸庞,却知道他对自己连正眼都不愿意瞧,心里更是酸得要烧起来一般。

      无奈中,她只能枕着隔壁的竹床“吱呀”声入眠。可是“吱呀”声都停下了,她还是毫无睡意,脑子纷乱地想着卢三爷的话,既是有些害怕,但仿佛隐约间也有些期待:“怎么弄个法子分开他们俩。完成了卢三爷的要求不说,也能够给自己重新找到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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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个机会一直找到夏日。夏季是脚夫们最辛苦的季节,大日头晒着,一天活干下来,人每每和要虚脱似的,陈氏擅长嘘寒问暖,有时倚门而立,就为了等英祥进来,赶在前面送一盏茶给他。这日等着冰儿带孩子出去买东西,她便厚厚地擦着一脸粉,浓浓地染了唇,在她素来引以为傲的眼皮子上也敷了胭脂,使一双眼睛水色粼粼,又特特地换上一件本白的竹布衣裳,里头的大红裹肚隐微能透出些色来,边扇着扇子,边喝着凉茶,定神等人。

      结果先回来的是她的丈夫,大约赌得不如意,一脸的焦躁不安,一进院门见老婆这副样子,没事也要找茬,怒喝道:“你在干什么?”

      陈氏见他眼睛瞪得老大,攥的拳头有钵头大,心里也有些害怕,起身道:“等你呢!进屋去说!”

      进门她便被男人揸开五指抽了一记,不由眼泪汪汪的,说道:“你又作死呢!好好的打什么人!”

      她丈夫指着她鼻子道:“天天打扮得妖妖调调的,你这是要勾搭谁?你仔细,叫我瞧出来,我打死你!”

      陈氏甩开身子道:“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你瞧瞧,哪家的男人不是忍着辛苦赚钱养家养老婆?你呢?只知道伸手问我要钱去赌!我怎么这么命苦!”她见男人的眼睛瞪圆了,似乎被自己激怒又要上前动手,忙退了两步急急说:“慢着!你听我说完再动手不迟,不然,你可别怨我弄不到钱给你花!”

      听到“钱”字,那男人果然停下手,不耐烦地抱胸道:“你说。最好是来钱快的法子,我等着还账呢!”

      陈氏道:“上回有人托我,要把隔壁博家的弄到手。可我寻思他们家现在虽然穷些,日子也还过得,男人家也未必肯卖老婆救急——”她话没说完,他男人就连连摇头:“上回我拉姓博的去摇会,他愣是不肯。你看他闲下来就是读书,大约还想从读书上得些出息呢。我可没法子!”

      陈氏道:“拉他赌博是没法子,可你们男人家在外头闯的,知道还有什么法子能把人逼到极处吧?”

      男人道:“无外乎惹上官司,那是一定家破人亡的……”陈氏想起英祥俊朗的脸庞,怎么都舍不得他再惹一身官司,万一瘐毙狱中,自己这头不是完全落了空?因而摇摇头道:“不成的!听说县太爷挺端方一个人,别羊肉没吃着,惹得一身骚!再说,要凭空栽害,过年的时候都没栽害成!你还有什么法子?”

      男人无奈道:“败家莫过于吃喝嫖赌,吃喝是穷不死人的;嫖,他又没那个钱去;赌,也不肯。再不然,就是家里谁三灾六病的,尤其是弄个富贵病,绝对拖得死。”

      陈氏愣了一会儿,含了笑从抽斗里开了个匣子,取了一角碎银子丢在自己男人身上,嗔道:“拿去用吧!刚刚打我那下子,我可要讨回来!”男人见那角银子,早已经喜上眉梢,乖乖伸出胳膊道:“我的个亲亲肉!随你讨要!”被狠狠掐了一把,痛得一哆嗦,可看着那银角子,什么痛都立刻忘了,小心地把银子藏好,抬起头见自己老婆妆画得妖娆,衣服还有些若隐若现的美感,哪里耐得住,抓过来按在床上,三五下把衣裳扯个精光,兴奋地“报恩”来了。陈氏没奈何,只好顺着他,见他讨好地卖力,心里却着实厌恶,只好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身上是隔壁那个英俊男儿;想象着他那张脸儿,那个胸肌,那个长腿,那个宜喜宜嗔的表情,那个寻常男人没有的气质;想象着他卖掉老婆以后总会有心痒难耐之时,自己再一施饵,他便乐陶陶与自己共赴高唐的痛快淋漓……陈氏这才渐渐来了感觉。

  • 作者有话要说:  (1)民间对“夜盲症”的俗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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